其实贺元慎心里是真正对傅明华有过那么几分仰慕的,少年慕艾,一堆小娘子中,傅明华如牡丹,国色芳华,很是引得他辗转反侧过一些时日。
但后来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傅明华得嘉安帝赐婚,他还曾难受了一些时日,后定了苏氏,身边又有一众小娘子温声抚慰,才渐渐好些了。
此时看着傅明华,贺元慎想起当初,不免也有些尴尬。
“怎么苏妹妹没来。”
贺元慎就很规矩的回答,目光也不敢看她:“内子近来身体不适,在府中静养。”
傅明华点了点头,贺元慎眼角余光看了她半晌,一旁顾喻谨看了他两眼,出言笑道:
“前些日子在卫国公府小酌时,还听表嫂念及王妃,说是得了您赏赐,一直未有向您当面道谢。”
柳世先也笑道:
“早听闻弟妹与王妃乃是闺中至交,前方有一凉亭,不如我们进亭说话,如何?”
傅明华欣然应允。
碧云便看了她一眼。
她听了一些闲话,不止没有羞着捂了脸躲开,反倒坦然的大步入内。
也就是恰巧遇着了阴丽芝等人,否则几人没来,怕是她也会步入亭子的。她这样坦坦荡荡,反倒更显亭中的人龌龊猥琐,碧云含了笑意看了傅明华一眼,又将头低了下来。
阴丽芝皱了皱眉,也跟在傅明华身旁。
几人走了七八步,绕过转角的竹林时,便能看到前方一竹亭,上书半日亭几个字。
亭中陆长元与陆长砚兄弟二人正坐着,神色紧绷,看到众人前来时,两兄弟神情复杂。
进来的几人表情也各有不同,傅明华饶有兴致的盯着陆长砚看,他年纪尚又因腿疾见的世面不多,又顾影自怜,被她一打量,头都埋进了胸前,恨不能找条地缝钻下去才好。
“陆兄与清溪竟然也在?”清溪是陆长砚的号,柳世先与陆长砚私下是有些交情的。
柳世先说完了话,率先反应了过来,忙上前与陆长元见礼。
他虽出身靖王府,但柳世先饱读诗书,若论地位,陆长元先中进士,自然在这一方面较他为长。
就是这一点,为柳世先博得了公子人如玉的美名,在大唐之中也颇受翰林中人待见。
“恰巧先来一步,没料到这样的好地方,世子等人也都寻来了,果然是独享不得。”
陆长元先反应过来,事已至此,若傅明华当真听到了,惶恐亦是无用,担忧也是自找麻烦,他索性沉静了下来,起身向柳世先拱手行礼。
柳世先便哈哈大笑,目光里闪过异色:
“我等俗人走走停停,找这片雅色费尽心思,陆大人却早已偷得半日闲。”
虽说柳世先读得多,但却并不是死,读得人都傻了。
他出身靖王府,人又聪明,惯会看人眼色,哪不知道此时亭中陆长砚脸上的那丝古怪。
想起刚刚过来时,先看到秦王妃站在此处,不像是才来,怕是来了有一阵,陆长砚连她的脸也不敢看,估摸着这两兄弟之前在此处说了些什么话,被秦王妃听见了。
陆长元投靠了容涂英,半年前还曾弹劾过秦王,双方颇有旧怨。
今日也是因为陆长元颇有文才,又是容涂英的人,所以今日傧相之中,也有他一席之地,他便将兄弟也带来了,之前听说与四皇子妃窦氏娘家一位表妹见过面。
柳世先微微一笑,招呼着众人坐下。
这竹林环境清幽,四周映着翠色,凉风送爽,在这时节倒颇有几分意境。
随行而来的下人连忙搬了炉子来,准备生火烧茶。
外间仍热热闹闹,这里也被打破了满亭清静,多了些各有心思的人。
“近来新得了一幅杨玄里的墨宝,先呈了杜老相公看,相公赞不绝口,批曰:太真居士性情奔放不羁,写字也独成一派”
柳世先提及新得的宝贝,侃侃而谈,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陆长元脸上带笑,心里却有些着急,眼角余光往傅明华看来。
他没想到这个曾不被他放进眼中的小娘子如此沉得住气,看她这模样,也不知自己之前说的话,她听到没有,亦或是听到了几分。
因陆长砚对窦氏表妹十分抵触的缘故,才使他兄弟二人寻了个清静处说话,一时心情激荡之下,该说的不该说的话便都说出口了。
陆长元眼神有些阴沉。
他倒不是怕了傅明华,只是如今陆怀陈仍在燕追手上,他不在乎自己性命,却不得不顾忌陆怀陈的命,那是他早逝的二弟陆杨殊留下来的唯一独苗。
当初晋王杨元德被诛,一干子嗣尽数死绝,独留了陆怀陈一脉。
父亲临终之时,殷切嘱托,可他却不止没能护好弟弟,连弟弟唯一的一点骨肉都看丢了。
陆长元眼中露出几分狠辣,手掌握成了拳,极力控制着自己脸颊的肌肉不要抽搐,露出难看的神色。
“太真居士不止诗好、字好,性情亦是狂放,一壶酒、一支趣÷阁、一匹驴,足以笑傲天地间。实在是我辈楷模。”陆长元笑着说道,柳世先等人也是连连称是。
一壶酒、一支趣÷阁、一匹驴,足以笑傲长天。是杨玄里曾说过的话之一,当年杨玄里郁郁不得志,行走关内河道山川,在各处都留下了他的诗与足迹,原话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愿以手中长剑斩去妖邪,还我清明人间。惜生不逢时,仕途路,难于上青天。遂视功名如浮云,仰天长笑出城来。一壶酒、一支趣÷阁、一匹驴,足以笑傲长天。
几人都恭维杨玄里狂放不羁的性情,傅明华放了茶杯在桌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来,陆长砚眼皮抖了抖,抬起头来,看着傅明华矜持的笑脸,心里便生出了一些悲愤来:
“秦王妃莫非有什么独到见解?”
他话脱口而出,说完众人目光都落到了傅明华身上。
陆长元看了陆长砚一眼,他抿着唇,眼神有些悲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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