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淅沥”，“哗啦哗啦”。
背后是17岁在浴室洗澡，面前是我在洗手池搓洗她的校服。
利用具有探测意识能力的“鱼骨剑”找一间无人的空房间并不难。既然是闯空门，就不能嫌贫爱富，即便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没有“魔能洗衣机”、没有甩干机、连洗衣粉和类似的代替物也没有，也不应该有任何怨言。
是的，我就应该忍气吞声，默默的给名字都不知道的女高中生洗衣服。
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她想把校服扔了而我觉得这样对不起给她交钱买校服的父母。
在我的那个年代，校服可是我认知中最没有用、最浪费钱的东西。我一直认为这东西是学校敛财的一种手段，真正的造价可能连我们缴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怎样，反正样式还是和我们那时一样丑，大概还是便宜不到哪儿去。
这可是父母花掉的钱，这些小屁孩到底要过多久才懂得去珍惜。
借着这一居室客厅照来的灯光，校服上的污渍基本已经洗净，只剩衣服内衬后腰部分一滩浅浅的血迹。
衣服上有被擦破的痕迹，大概是在旅馆最后落地时伤到的。内衬上的血迹看来是擦破皮的程度，不过受伤的面积很可能并不小。
那家伙一直忍着的吗？不是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嘛。
这种程度的破洞补一补还是能穿吧？我想了想女高中生的样子：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涂着时髦的指甲油，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
我在想啥啊？
不是，我到底在干啥啊？为什么我一个堂堂圣骑士要在被追杀的途中抓紧时间给女高中生洗衣服啊？这个故事的走向也太奇怪了吧？
大概半小时后，高中生从满是蒸汽的卫生间走了出来。身上穿着房间衣柜中找到的宽大的白衬衣，背后披着长长的头发。
嗯，长头发？
我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示意她过来坐下。
“原来你有头发啊。”
女生刚坐下，就身形不稳的差点倒下去。
“一直都有！从生下来就有！你才是，眼睛才长出来吧？”
立即摆出了迎击态势，这家伙绝对是不吃闷亏的类型。
“对于我不感兴趣的，无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还是哥斯拉我都不会仔细去看。在我之前的认知中，你一直都是短头发、面团一样的脸，身上打着马赛克。”
“那到底是堆什么东西啊？”女生瞪了我一眼，然后突然捂住身体，“话说你现在是对我感兴趣了吗？我岂不是很危险？”
“别装了！洗完澡就穿成这样晃来晃去，你根本不怕我吧？臭小鬼。”
女生全然不在乎的看向旁边，拨弄着湿润的长发，“因为雷雷看起来是人畜无害的食草系嘛~诶，该不会还是处男吧？明明看上去一把年纪了，该不会30多了吧？”
“27！还要过几个月才满！”
“处男的部分不否认啊~”高中生掩着嘴，用分明是嘲笑的眼神做出怜悯的表情，“不会连恋爱都没谈过吧？真可怜。”
我做了个深呼吸。不能又被拖进这小鬼的节奏，不然我真的会打死她。
“我们双方来个自我介绍吧。你知道怎么称呼我了，要叫雷雷什么的都随便。你需要知道的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和你同样是17岁，我差不多和这个世界打了十年的交道了。虽然我能保证我们现在的安全，但这里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为北大陆的某个教会工作，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取得了圣骑士的身份。你可以信任我的力量，我保证会安全的送你回到地球，但前提是你必须听话不给我惹麻烦。明白？”
“雷雷，你是不是以为我是短发？其实我平常都是把头发绑起来的，就像这样。”
高中生把脑后垂下的头发用发带绑住，然后把刘海用粉红发夹别住。
“看，雷雷，这是最时髦的不对称发型哦，”分别指向两边的耳发，女高中生用解释的口吻说道，“因为我刘海是向右边偏的，右边垂下的头发多一些就会显得更可爱。左边少一点是不是很酷啊？而且两边都刚刚把我可爱的脸蛋包裹住，就像花蕾一样。这样看起来像是披肩发的发型，其实后面还留着长发，这种反差是不是很萌？而且，雷雷你仔细看，上面还有浅红色的挑染哦~”
女生炫耀自己的摆弄着自己的头发，用行动告诉了我她根本没听我说话。
难受，不是因为自己被无视了难受，是这个头发......还没仔细看还好，现在没办法了，理发师和我必须死一个。
“怎么了，雷雷，终于察觉到我的魅力了？”
“不是，”我摇了摇头，“总觉得......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嗯？”
我盯着高中生，仔细的在脑海里搜索。
大大的眼睛、细细的眉毛，像小动物般小巧的鼻子和嘴，以及有些婴儿肥因为刚洗完澡红通通的脸蛋。
我想起来了。
“你是胖丁吧？”
“哈？才不是啊！”高中生猛的起身一把拍在桌子上，“你就是想说我脸大吧？才不大啊！”
不，在你说出脸大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变相承认了。
话说这家伙是真的生气了。怎么说呢，因为心头非常解气所以就姑且认为她现在有点可爱。
“好了，坐下。以后就叫你胖丁了。”
“不要，叫我西西，我朋友都这样叫的。”女生嘟着嘴坐了回去。
“那么，西西。差不多西莉亚也快到了。”
我低下头拿出手机。整个动作连贯自然，应该不会被注意到我脸上的充血。那两坨东西真是恶贯满盈，它们居然让我意识到我现在正和17岁的女高中生同处一室。话说那家伙干嘛又把头发解开把发夹取下来啊？只是因为头发还没干吧，不是什么卖弄风情吧？
做美甲、染头发的女高中生......一万块钱......
“砰！”
手机重重的摔到桌面。对面的女高中生吓了一跳。
好了，我清醒过来了。
“看到这个app了吗？”我指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连图标都没有的应用。嗯？怎么屏幕有条裂痕，被谁打了吗？
“看到了，然后呢？”
“一点就能打开。”
我不在说废话吗？
“里面我分成了三个种类，第一个是装备和武器，第二个是一些小道具，第三个你不要碰就是了。”
我依次按下前两个图标。在幽蓝色光芒的包裹中，“鱼骨剑”和一个透明小瓶出现在桌上。
“哦~”西西趴在桌边，注视着长剑，“托雷斯，昂！”
“才不是！这只是传送，把寄存在女神那里的东西传送过来。”我倒是希望能有什么投影和同调的能力。不用怀疑，我就是拿来印钞票的。
“这就是雷雷的武器吗？好酷！我能摸摸看吗？”西西的手指悬在“鱼骨剑”上方，动作猥琐的扭动着。
“先把这个喝了。”我把小瓶药剂推到她面前。
“这个是......喝了就会睡得死死的，不管怎么弄都不会醒的那种药吗？”
“是你想要的治愈药剂！不过能不能把指甲盖补好就不知道了。”
“雷雷~”西西眼中闪动着感动的泪光，“要不是你是红头发，我都把你当成好人了。”
红头发惹你了啊？给我向绯村剑心、香克斯、夏娜和红太狼道歉！
“好难喝，”高中生像是舔到辣椒酱的猫一样吐出舌头，“怎么一股硫磺味？”
难喝就对了——我在心里偷笑——这就是这个世界最高级的治愈药水。
“我的剑先交给你，握着它你就能知道敌人和我们的位置，也能看穿大部分陷阱。不过，别想着用它去砍人，你会死得很惨的。”
“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收回了舌头，西西不断的点着头，不过看样子也只听懂了最开始的半句。
“好轻！”拿起剑，西西开始像雨刷器一样挥动起来，“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鱼骨。”我用一只眼睛瞥着她，反正又要笑话“这是什么名字，一点也不酷”吧？
“好可爱！白白的就像骨头一样，而且剑柄还真的雕成鱼骨头样子诶~”
西西的手指在细长的剑柄上轻轻拨弄，就像在给小动物挠痒痒。
“鱼骨剑本身就是骨头炼成的。”不过真的说是什么的骨头可能会吓坏小姑娘吧。
我满意的闭上瞥去的眼睛。
“装备选项里还有一件非常牛逼的斗篷，你最好拿来穿上，还有几个很好用的戒指，你一会儿可以研究一下。当然，要是弄掉了，我绝对揍死你。这个应用里还会显示附近区域的地图，你想通知家人报个平安也可以用它打电话，不过别说太久，我没多少话费。”我站起身，将手机放到西西面前，“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接一下西莉亚。”
出了门，要是不看脸会以为是大美女的神官已经等在了门口。
我悄无声息的关上了门。
“查到什么了？”
“边境地区的边陲小镇，既不是交通要道又没有任何特产，这里的繁荣本身就是异常。”
“所以你就去招惹了他们。”
和地球没有区别的月光洒在这随处可见的公寓走廊。我将手搭在走廊边的栏杆，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其实吧，本来今天的心情就不怎么愉快，结果又卷进这边的麻烦事，还带了个更麻烦的东西。我没有力气骂你，你就直接说吧，活了上百年的西莉亚大人，利用我帮你吸引注意的这段时间，你去干了什么？”
最初将我召唤来的就是这位神官大人，蓝色的长发令人捉摸不透的气质，一不注意就会把她当成风华绝代的美女，可惜长了一张不用心的画师随手涂出的路人脸。然而单看这张脸会以为是本分老实的村姑，为此付出了血与泪的教训后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某种意义的画皮，其实这位从来只穿便服的神官是蛇或者狐狸修成的人形吧？
“即使我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会想办法除掉我们。”西莉亚靠近我的身后，放轻声音，“方舟教派的人早就暗中掌控了这里，依托他们的力量这里的空间裂缝一直处于活跃状态，这座边陲小镇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隐蔽的魔兽狩猎场，兽骨、兽皮还有最重要的一切能源的原材料——魔核，支撑起了一座富裕的小镇。”
“那么还有谁会欢迎为视察裂缝而来的圣骑士呢？更何况还是来自北大陆，黑头发黑眼睛的异乡人。”短暂的停顿后，西莉亚的声音中带着笑意，“这里到处都是敌人，我们没有盟友。我刚才去收集的证据可以用于外交交涉，但是等到联合会进行正式干涉最快也是半个月后。这不是雷霆大人的作风吧？”
“只要半个月吗？削成人棍应该能撑到正式审判吧？”
回过头，正好看到西莉亚眯着眼笑起来的样子。要不是她长着一张村姑的脸，这样的笑容应该会很迷人吧——或者，是很吓人。
“地点和目标我发在你手机上。别错过今晚的时机了，猎食者追赶猎物时是最无防备的时候。”
和往常一样，任务已经安排到位，只需要等待工具人去执行。这就是所谓的“圣骑士”，代表“神”的意志，执行杀戮和制裁。任劳任怨还不用担心跳槽，某种意义上，这大概是最讨老板欢心的社畜了。
“手机我交给那个家伙了，那个矮个子的小女生。把她带过来是个意外，不过既然能让传送魔法生效，那家伙也是降临者体质吧。”我看向紧闭的房门，房间中安静得一如刚来时的状态，“这家伙就交给你了，有你保护应该会比我靠谱。”
现在的我，就像是在续作中客串的前代主角一样，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后辈的关心真是太帅气了。
“我更喜欢雷霆大人和小女孩这一对哦。”
然而我并没有从西莉亚的脸上看到赞赏和感动，倒是有一点平素罕见的兴奋。
“27岁和17岁，这不是漫画中的剧情吗？剃须，然后捡到......”
我只能不留情的打断她：“您可少看点二次元吧！”
*
推开门，正打算把被漫画毒害了脑子的神官介绍给17岁。
然而女高中生正一脸坏笑的拿着我的手机指着屏幕。
“雷雷，你手机里全是她的照片，这就是又酸又涩的暗恋吗？”
屏幕中，背负巨剑的高挑女性侧着脸遥望远方，长长的红发在风中轻扬。
“我准你翻我相册了？”
这个，不能忍！
我走到17岁面前向她展现了自己砂锅大的拳头。
好了，先就这样了，等混得再熟一点这东西绝对会敲你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