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芙蓉面,眼尾上挑,隐有笑意,小巧的鼻,嫣红的朱‘唇’,绾着华贵的牡丹髻,那发髻上却特意只‘插’了支‘花’钿,‘花’九眼尖,一眼就看出那‘花’钿样式眼熟的不能在熟,水滴形,串珍珠,不就是息子霄临走之前从她那死皮赖脸要去的水滴珍珠‘花’钿。
“姑娘,那‘花’钿……”‘春’生显然也是看到了的,她还一直奇怪姑娘那珍珠‘花’钿去哪了,要知道那‘花’钿可是‘玉’氏当年亲自给‘花’九配的嫁妆,‘精’巧的样式可是独一无二的。
“‘春’生,你再仔细看看。”‘花’九面上有淡笑,但那语气之中却让人古怪的感觉到寒意。
闻言,‘春’生果然身子探出去多一些,细细地瞧了半晌,“只是样式一模一样啊,姑娘的那‘花’钿珍珠要比下面那‘女’子的圆润大多了。”
‘花’九不说话,她坐回榻上,亲自拿起茶壶为封墨续上茶水,然后才给自己也倒上一杯,从头至尾都看不出半点异常。
封墨脸上更是有无比的兴味,息子霄息七公子他可是认识的,“怎么,莫非少夫人还不知道息七公子几日前就回昭洲了?死而复生,命里逃过一劫,这昭洲城里不知道的多少姑娘要为此喜极而泣了。”
细长的柳叶眉梢挑了一下,‘花’九揭开茶壶盖往里瞧了,发现水还颇多,“怎么说?”
“少夫人,大概不知道吧,您的夫君可是昭洲城的风云公子,那盛名可是早掩盖了明月公子息华月去了,当年昭洲城初夏的时候甄选‘花’魁,这当选‘花’魁之人在往后三年之内,都代表着昭洲到大殷其他郡洲去展示香艺,那可是莫大的殊荣,据说当时到了最后关头,有九名绝‘色’不凡又技艺超群的‘女’子为争这个头筹在昭洲的清江上献艺,可息七公子当时一现身,只说了句谁若拔得头筹,他便相携游江一晚,这九名‘女’子当即舍了‘花’魁之名,为息七公子而相互争夺起来,谁也不让。”
封墨说到这,他指尖弹了下茶汤里飘浮的沫子,不无羡慕的道,“若有‘女’子如此为封某,封某定全娶回家给养着。”
‘春’生听得面‘色’都变了,那底下的男子竟是她家姑爷?她视线忍不住又往窗外瞟,当看清下面那一幕,忍不住愤愤不平,“姑娘,他们……他们怎的这么不知廉耻伤风败俗,两人还抱着……”
‘花’九半点不为所动,她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那茶水在她舌尖打了个转,将味蕾都染上茗香后才被咽了下去,“那又怎样,与我何干?”
听闻这话,封墨笑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趣的‘女’子,一般‘妇’人听闻夫君在外的风流韵事不是垂泪到天明就是佯装大度的为夫君抬妾室么?怎的到‘花’九这,这反应就像是在说别人一样,丝毫不关她的事。
她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又往下瞧了一眼,清淡的眼眸掩在睫‘毛’之下,根本任何情绪都看不清,“那不知封公子在这昭洲又有何名?”
话题一转,‘花’九就问到了封墨身上,她继续为两人添茶续水,直到那茶壶里还只剩半壶的茶汤后,她在封墨疑‘惑’的目光中,扔了茶盖,提着茶壶伸手就往窗外一倾倒——
只听的“哗啦”一声,整整半壶的茶水像下雨一样落了下去。
封墨就听得那底下传来‘女’子的惊呼声,还有路人的叫骂声,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下面的人肯定是被淋了个正着,他对‘花’九这动作呆了一下,倏地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少夫人,可是茶汤不热了?需要重新炮制?”封墨明知故问。
‘花’九小脸上再是正经不过的表情,甚至她薄凉‘唇’畔边的笑意都没减一分,“正是,‘春’生,重新泡一壶。”
笑够了,封墨视线落在雅间‘门’外,那‘门’本就是未关的,这么瞧去,刚好可以看见二楼的楼梯口,恰好,他还就看到两抹熟悉的身影上来,“少夫人,要喝茶的来了,恐怕你的多泡一壶才行。”
‘花’九回头,就看到淋湿了发髻和衣衫的‘女’子面有怒容地冲进来,她身后跟着同样被淋湿了的牙白‘色’衣裳的息子霄。
“刚才那茶水,可是你倒的?”那‘女’子指着被茶水打湿的肩胛那部分,面‘色’不善地看着‘花’九就问道。
‘花’九根本不理她,她自顾自地接过‘春’生刚泡好的‘花’香,重新替封墨倒了一杯,才对‘春’生道,“轰出去关‘门’!”
息子霄几乎是第一眼,就将着男装的‘花’九给认了出来,他狭长的凤眸底有惊喜之‘色’一闪而逝,然后再看到封墨时,眉头轻皱了一下,他撇下深紫衣衫的‘女’子径直就到‘花’九面前,言语有柔的唤道,“夫人。”
‘花’九斜瞟了他,又讥诮地看了他身后面‘色’有发白的那‘女’子一眼,“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息子霄似乎终于发觉那‘女’子在场颇为碍事,他直接转身就对她道,“水兮烟,你回去,改日找你。”
口‘吻’之间,竟和刚才他唤‘花’九时一样的轻柔,加之他那眉目天生的风流桃‘花’相,真真和他老爹息五爷一样是个多情种,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叫水兮烟的‘女’子轻咬了下嫣红的‘唇’‘肉’,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花’九一眼,刚才息子霄的称呼她是听的清清楚楚,便面有让人心生怜惜的哀怨之‘色’,“那水儿,就等着七郎。”
然后,衣衫浮动,暗香云涌,走之际还数度回首,眼眸中的依依不舍浓郁的就成一汪‘春’水,能将人骨子都酥了去。
奈何,息子霄面柔心冷,他就那么看着水兮烟走出房间,不挽留半个字,待见她身影下楼,才转身,拉了椅子,在最靠近‘花’九的地方坐下,狭长的凤眸微眯了一下,就问道,“夫人,来接为夫?”
至于封家封墨,故意被他忽略了。
‘花’九不理他,也不答他,她现在还觉刚那‘女’子发髻上的‘花’钿刺的她眼睛疼,她只对封墨道,“封公子,看哪天合适就将香料运到暗香楼吧,还是尽快开‘门’做买卖的好。”
封墨自是察觉这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他点了下头,喝掉最后一口茶水,就起身拱手准备离开,“封某尽快,和少夫人合作,甚至愉快。”
‘花’九笑了下,同样客套了一句。
临走之际,封墨朝着息子霄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而,才到‘门’口他便顿了脚步,似乎才想起什么似得转身对‘花’九道,“封某差点忘了跟少夫人说了,我家封老日前从香行会回来说,少夫人那日引来蝴蝶的异动太壮观,已有数名香行会的调香师父提议想观一下少夫人手里的配方。”
这话让‘花’九神‘色’一凛,她摩挲了一下茶盏金边,“谢过封公子的提醒,‘花’氏知道了。”
这时候,整个雅间就剩下‘花’九息子霄还有‘春’生三人,‘春’生瞧了半晌,虽心底不愿,但还是不甘心的走出雅间,将‘门’给带上,就站那‘门’口守着,准备自家姑娘一有响动她就冲进去,虽说姑娘没否认也没承认那男子就是姑爷的说法,但是‘春’生知道,那人多半就是之前说死了的息府息七公子。
屋子里静默了半晌,‘花’九只淡然地喝着茶,手半托腮,视线落在窗外坊间,就当没看见息子霄。
“夫人,”息子霄无法,只得伸手挑起‘花’九小而尖的下颌,让她转头正视自己,“你不高兴?”
息子霄这般问,‘花’九倒笑了,她杏仁眼眸都弯成了一轮新月,‘唇’尖有光点闪烁,“不,我很高兴,今日难得看了场英雄救美的好戏。”
‘花’九话才落,息子霄眉头就皱了一点,有细碎的纹理在那眉心生成,他伸手为‘花’九理了下耳鬓散落的发丝,“不是,水兮烟有用,除你,我不亲近他人。”
白‘玉’般‘精’雕细琢地脸上笑意冷了,淡‘色’眼瞳之中都有冷淬的银光,她本就不轻易信人,还更何况是男子说的话,“夫君回昭洲几日了?”
从‘花’九那粉白的樱‘唇’中吐出的夫君二字,明显地取悦了息子霄,他看着‘花’九的眼底就有根本不明显的暖意,“嗯,准备今日回府。”
“可貌似整个息家,都还一直认为你死了呢。”‘花’九起身,一壶茶水喝完,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息子霄沉默了,他脸沿线条虽一向冷硬,但这会却更是有暗影覆盖其上,“死与不死,毫无区别。”
话里的意思,‘花’九却是懂的,整个昭洲城能有多大,息子霄回来这么多天,息府的人又怎会不知道,不过是闭眼装作不知道罢了,对他们来说,无论息子霄有多优秀,他终究还是‘私’生子的出生,那便是可有可无的。
不想再说这些,‘花’九倚靠在窗边,脸上就浮起意味深长地笑,“听说,曾有九‘女’争与你一游?最后可是刚才那个叫水兮烟的姑娘获胜了?”
没想到‘花’九提及的是这回事,息子霄沉默,那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可疑的不自在,“以前‘混’过。”
他说出这四个字,然后看着‘花’九像起誓一样接着保证道,“现在没有。”
‘花’九的视线转到了窗外,一窗之隔的熙攘热闹,那终究也只是他人的繁华而已,无论她如何想要努力,心里总有另一个自己在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用自己的存在不断提醒她自己的格格不入,“将‘花’钿还我。”
有飘渺的声音传来,连带‘花’九的人在息子霄眼中也变的不真切起来,给人一种抓不住的错觉,这还是他第二次感觉到,第一次是在于宣被折磨那次。
“将‘花’钿还我。”‘花’九重复了句,她这回看着息子霄,淡‘色’的眼眸之中有不容拒绝的坚定,连带那脸‘色’也不好起来。
“不还,”哪想,息子霄义正言辞的拒绝,“夫人收了金算盘,这是信物。”
‘花’九冷笑一声,“与人分享,这就是信物?那好,哪天我也去仿着打制把算盘,好送人去。”
息子霄明了,一听‘花’九说出这话,他便知道原来她是在不高兴这个,他起身凑近了‘花’九,伸手挡在窗棂边,免得发生什么意外,“水兮烟看到‘花’钿,想要,我不给,她还有用,就去仿了‘花’钿安抚,待她无用,为夫就收回,再不给人瞧。”
嗓音被压低,有缱绻沙磁的‘诱’‘惑’在里面,息子霄深深凝视着‘花’九,黑曜石的眼瞳便就能看到一圈细细的墨蓝边缘,端是的吸人心神,“阿九,信我。”
原来,他还知道她不信他。
“那便将‘花’钿还来,信了再给。”‘花’九半丝不为息子霄刻意的引‘诱’所动,她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趁他不注意,加之两人又离得近,当即扯着他‘胸’襟,小手就往里面伸,竟要自个去寻,她记得上次他是放在怀里。
哪想,‘花’九只听得头顶有闷哼隐忍之声传来,她就感觉到指腹下有粘稠的感觉,她手指不经意地动了动,那闷哼声就更大了点,似乎有痛苦夹杂其中。
‘花’九抬头,就看到息子霄那斜飞入鬓的剑眉都皱紧了,薄‘唇’紧紧地抿着,一下泛白的脸上就有豆大的冷汗落下来,“夫人,轻点……”
她愣愣地‘抽’回手,极淡的瞳‘色’之中就映入被血染红的掌心和指头,那殷红的‘色’泽还带着湿暖的触感,一霎,浓烈的血腥味就在整个房间弥漫开来。
“息子霄……”‘花’九喊了一声,她一下扒开他的外衣,就见里面穿着两件玄‘色’衣衫,那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血给染透了,“你受伤了?”
倏地,‘花’九就想起多日前,她做过的那个梦,一片白雾中,息子霄脚下流出的大滩血,她赶紧将那几层衣衫一起给扯开,入目就看到已经被血浸红了的纱布。
有疼的‘抽’冷气的声音,息子霄居然还能轻笑起来,“本来好了……”
将衣衫重新给息子霄理好,‘花’九一身不吭,她打开雅间‘门’,对‘春’生吩咐了几句,就又坐回刚才的榻上,也不问他是怎么伤的,只一口接一口的抿着茶汤。
许是失血多,息子霄脸‘色’有白,他似乎踟蹰了一下,还是探手过去拉住‘花’九放茶盏边的手,那指尖微凉,才一握住,他就问,“怎么没带手炉?”
‘花’九恨恨地‘抽’回手,她看着他,眸‘色’闪烁不定,最后都化为躁动不息的流光,“息子霄,我绝不会为你守一辈子活寡,你要死了,我一定改嫁!”
息子霄忡怔了一下,倏地他那张天生风流多情,又没了僧衣压制的眉目韵味像浓墨入水般深深浅浅地舒展开来,在他凤眸眼角极致的绽放出妖娆的姿态,“我绝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