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辞别了左昭仪冯清,向着典藏室走去,这里面收藏的各种资料非常繁多,分门别类,常规的典籍,书令诏册,地理户口图籍,以及一些杂学,其中以常规的典籍最多,大体上是按照经史子集四种,其下还按照年代和类别加以区分。经都是些儒家经典,刘向,刘歆,郑玄等人的注疏就属于这种书,史就是《汉书》《续汉书》这些,说起子就有趣一些了,其中不全有先秦诸子的著论,还有佛经道藏,因为在当世的观点来说,佛道也是诸子之学。说起来,佛学开始还是吸收玄道发展起来的,不过佛学后来做大了,而玄学却因为不能突破自身的理论矛盾逐渐衰落,佛学在成长起来以后就断然斩断与玄道之间的联系,反而与玄道之学分庭抗礼进而互相攻击起来。
除了上述的那些典籍书册,这白台里面还有一种学问,就是后汉时期流行的“内学”,即图谶学,就是类似于后世《推背图》那种预言书籍图册,这些书籍都是藏起来不能外阅的,就连拓跋慎这种皇子也不允许碰这种书,他也没见过谁看过这种书,拓跋慎自己也对这种书不感兴趣。
这里面典籍浩繁,想要靠自己慢慢找是十分耗时间的,所以想要什么书都是找主管官员,他们那里有相关册目。
“陆卿,你先去把《纪年》拿去给王令史。再把我写下的书条给令史记册,请王令史勿辞辛苦。”拓跋慎不打算进去了,打算在外面转转,晒晒太阳。这种时代因为技术问题,房子不能比后世那般宽敞明亮,多数是光线阴暗的,即便白天也要用到灯火照明,像白台这种书籍典藏之地的宫室聚集区,里面光线不充足,而且在这种冬季,这种宫殿叠布密集的地方,里面气温比外面还低些,进去了估计手都不想伸出来,不如让陆光去把书拿出来。
走在殿台长廊之上,看见正前方的皇信堂,里面的人进进出出,既有宫女宦官,更多的是官员,只是太远了,看不清,想来是皇帝在皇信堂召见诸臣,因为今天风不大,兼之皇信堂高大巍峨的设计,使得里面偶尔传出的宣号声也能在这里隐约听见。
拓跋慎回过头,绕着外殿慢慢踱步,看见前面一颗枯树下站着几个人,其中几个人穿着公服,一个拓跋慎认识的五品秘书郎,另外两个因为背对着拓跋慎,也看不清长相。拓跋慎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不是很熟悉,可能来白台不多吧。
拓跋慎正欲转身免得打扰他们的时候,就听见旁边传来说话声:“下官参加殿下。”
拓跋慎循声看去,原来是一个姓张的校书郎,拓跋慎经常来这里,与这个张校书见得多了,所以也认识他,不过没问他的名字,平时也是按照他的官职称“张校书”
拓跋慎看着张校书说道:“张校书公务繁忙,就不必见礼了,我常来此处,规矩张卿是知道的。”拓跋慎不喜欢别人放下公务远远过来给他请礼,以前就在白台说过多次,只是没什么效果。
张校书心想你的规矩我是知道,可是官场,宫里的规矩我也知道啊!
“那两位士官是何朝士?以前从未见过。”闲得无事,既然张校书来了,拓跋慎看着不远处两个有点陌生的朝官顺口问问。
张校书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回答,就看见那边有人过来了,原来拓跋慎和张校书说话的情况被那边几个人察觉到了,几个人赶紧走过来,当先是一个
有些清瘦,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头戴三梁远游冠,看起来有四十余岁了,另一个身材矮些,长相儒雅,戴的也是三梁远游冠,两个人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
如果是汉晋时期,凭着他们头戴的远游冠就大致能分出品级,只是北魏建立以来制度不完善,没有在这一点上做出硬性规定,所以现在没法凭着梁冠来判断。
“下官等参见殿下。”魁梧中年人先行礼说道,后面的几个随行官员也都跟着行礼。
拓跋慎也还了一礼,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官职,贸然以正式全礼不大合适。所以先行个随意点的礼,如果不合适,再补上就是了。
不管什么时候,见到的官员什么职位,拓跋慎都会保持基本的礼貌,这是他自从能说话以来养成的好习惯。要知道,后世***经常都是以礼待人的,西汉的汉文帝,连车夫的名字都能记住,他们两个都是国家领导人,自己当然比不了,只是不管以后自己的前途如何,多栽花少种刺到哪里都是正确的,何况自己现在身为皇帝次子,一言一行都会有人注意着,就更应该时时刻刻谨言慎行才行。不求着以后这些人能帮着自己什么,只要不盯着他就行了。一个好名声在这个时代是很重要的。
“我常来这白台,从未见过二位先生,方才看见张校书,这才拉住他问了一下。二位可否不吝赐教?”
张校书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才想起来,刚刚没有主动提醒上官殿下驾到,犯了忌讳,殿下这句话可以说是帮他解了围。要不然事后就算上官不计较,下面也会有意图讨好上官的人来惩治他。
左边那个身材魁梧又有些清瘦的朝官看了张校书一眼,躬身说道:“下官卢渊,现居秘书省秘书令。上任方半月,故而未睹殿下真颜。”
“下官张彝,现居尚书省主客曹主客令。”
卢渊拓跋慎知道,他正是另一时空北朝隋唐顶级世家五姓七宗之一的范阳卢氏家长,没想到前些时日见到下任家长郑懿,现在又见到了卢家家长卢渊,而且他还担任着秘书省秘书令一职,正是郑羲的副手。
这秘书令可不是什么小官了,拓跋慎发觉刚刚还礼有些随意了些,对秘书令这个职务太过不尊重了。连忙端身行了正礼:“没想到是范阳卢公当面,失礼莫怪。”他倒不是敬他的范阳卢氏名声,那是以后一两百年的事了,敬的是他的官职高。
至于四品的张彝,拓跋慎看在卢渊的面上再次拱手一礼,不过不像卢渊那一礼那么正式。不是他看菜下碟,而是张彝四品级当不得他的正礼,否则就是捧杀他了。
卢渊没想到二皇子又施大礼,惊了一下,被旁边的张彝看见踩了一下脚后跟,才清醒过来,连忙躬身还礼:“下官忝居监令,无大功德,不敢当殿下大礼,死罪死罪。”刚刚他对拓跋慎随意还礼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于他们这些汉族士人来说,不能贪求太高,拓跋慎以皇子之尊能对他还礼,已经足够了,要知道至今还有不少皇亲宗室以被征服者和下臣的眼光看他们。
“我不是敬先生职官,敬的是先生高祖卢尚书子干公文经大功,文教国家至重,公祖有大功绩。”拓跋慎知道他们这些人的高点,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让他们这些不开化的蛮夷民族尊敬他们的家传经学成就。
果然,卢渊听了这话,眼中颇有自豪先人之色,他们这些世代任中层职位的世家子弟最重的就是家世传承和声望,这也是他们能在当地发展壮大的基石之一。
以前听说二皇子博学多才,虽然生长于深宫却所知甚广,今日一见,当真重学好礼。
“先生即居监令高位,朝廷所寄不轻,张主客来此,是为了取阅旧档么?是何文档,竟劳卢令亲自监理?”拓跋慎看了一眼张彝,说道
本来以他的身份不该说这种话,这种事往大了说叫干政,他无官无职,不该对别人的公事发言,只不过刚刚看见张彝踩卢渊的脚后跟,看起来应该是相熟的老朋友,所以好奇问道。
不过,干政的漏洞不能留,拓跋慎装着愕然后悔道:“是我失言了,这是先生公务,我不当问。”
“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张主客来此是为了取阅秘书丞李道固当年出使南朝的旧档。南朝使自从来京邑以来,累日请求陛见,陛下因为不敢先于太后之前召见南使,命南使当先往吊太后,再行两国和亲之事。南使以没有接到萧颐的命令,又没有丧服为由拒绝,请求陛下先召见他们,待得了萧颐制书再去往吊。陛下坚拒了南使,这才诏令主客曹尽快催促南使吊拜太后。张主客正是为了这件事才来这里领取当年出使的旧档查阅。”
是为了这件事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拓跋慎上辈子在书里面就看过,是一本《中国通史故事》里面看见的,不过里面的记载跟现在这种情况有了些出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