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楼中,庾王妃吩咐将面向萧顺之宅邸的门窗全部关上。再让婢女取来温水,服侍萧子卿略略擦拭后,命人撤下残席,再将准备好的茶,水,桃,梨等瓜果干脯呈上。
看了看精神不振且满身酒气的丈夫,庾王妃轻轻叹气,摇头说道:“殿下,你这一身酒气,几步外尚不能绝,如此岂是待客之道。莫不如先去清沐了再来闲话,妾已经备下了醒酒汤,这就给殿下送去。”
萧子卿也自感不大舒服,而且一身酒气的待客实在不雅,答道:“也好。”转过头对妹妹萧灵媛道:“为兄今日饮酒过量,实不好再留此待客。四娘儿,你且先在此陪二郎小坐一时,待为兄沐浴醒酒后再来与二郎闲话。”
萧灵媛十指微动,转动着双手中的琉璃盏,感受着从盏中冰水渗透出的凉意,随口说道:“嗯!阿兄且先去吧。小妹出宫时,阿母还吩咐小妹要多尽地主之谊呢!”
萧子卿被妹妹萧灵媛的娇憨逗笑了,又对拓跋慎道:“二郎先在此暂留片刻。容我先去沐浴后再来。”
“阿舅请自便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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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卿走后不久,庾王妃陪着萧灵媛和拓跋慎闲聊了一小会儿,见三个女儿困的不行,只闹着要休息,便告罪之后,带着三个女儿下了楼。
拓跋慎见这里只剩下他和萧灵媛二人(刘腾这些下人“不算人”),有些不大自在。这年头礼法所限,萧灵媛也算是快要及笄成年的女子了,独处之下不大好,时间长了恐怕会对她的清誉有损。有心告辞又苦于于忠现在还没到。
好在萧子卿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来吧!
眼神飘忽间,看见墙角边有副棋盘棋子。弈棋在汉代还并非什么高雅的事,而进入魏晋以后,尤其是中原士大夫南渡之后,士人交往之间的花样多了,弈棋才慢慢盛行起来。“手谈”一词,指的便是弈棋了。话说以前本朝出使南朝还曾带了一个擅长棋道的人来江左比试并获胜而归。
“小姨可通围棋否?”既然走不得,不妨找点游戏,也好过枯等。
萧灵媛没想到拓跋慎忽然说起围棋之事,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我幼时曾于韩师处启蒙过奕道,若是论及奕理,尚有可说之处,阵上手谈并不精通。”
会就好!
说起围棋,拓跋慎也不是多精通。以前在平城他都是关起门自己瞎琢磨,很少有机会跟人对弈。棋品如何他自己也不清楚。萧灵媛精不精擅围棋都无所谓,能打发时间便好。
“左右无事,不如手谈数局以遣闲暇可好?”
萧灵媛左右看了看,看见了墙角间的棋枰,才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张软席相接在一起,再将红木枰座放在中间,上面再安置好陶瓷棋枰后,两人端正身姿相对而坐。
这个时代的围棋与后来经过日本改造的围棋多有不同,最基本的就是日本的围棋没有座子这个规矩,而现在规矩上有五个座子。
第一局由萧灵媛执黑先占了天元位,拓跋慎执白随后,在分占四角位后才开始厮杀。
象牙棋子与瓷制棋枰的清脆叩击声时而在房中响起。
萧灵媛的棋力果是如她所说的不太好,只下了四十多手拓跋慎便取了她八个子,这还是担心萧灵媛玩的不顺,怕她因此心浮气躁故意让着她的。毕竟本来就是想着打发时间来玩的,又不是真的奕道较量。
过了开局的轻松气氛后,接下来的十几手中,拓跋慎感觉萧灵媛每一步的间隔时间都比以前长了不少,几次落了子后收手时都有些迟疑。
拓跋慎微微抬起头,看了看萧灵媛,发觉她的鬓间微有汗渍。想来是思考棋路过于专心而耗费心力所致。不过却不见有何急躁之色。
原来是我想多了,看来她的心理素质蛮不错的嘛!
萧灵媛抬起头,见拓跋慎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在宫中久不习围棋,倒是比以前生疏许多。”说着用绣帕拭掉鬓角的些许汗渍。
“弈棋本是士人交游之好。小姨若无此爱好,也不需强为。”拓跋慎说着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中。
萧灵媛见拓跋慎收起棋子,怪问道:“棋局已至中盘,不下完么?”
“方才邀小姨围棋是为了消遣时日。今见小姨颇耗心神,毋乃不合本意。不如暂休此局,日后若有机缘,当可再续。”
说到这里,拓跋慎想到,围棋耗费心力,不如下五子棋,五子棋规矩就一条:连棋。比起围棋轻松很多,不费什么精神。这个游戏理论上甚至可以说,先手者即胜利者。很多时候,围棋者下累了围棋时就会用五子棋来娱乐减压。只不过这个时候还没这种玩法而已。
想罢拓跋慎便将棋枰上的黑白棋子各自放进棋盒,又把五子连棋的玩法规则告诉了萧灵媛之后,两人在棋枰上开始了另一种不同于围棋的棋局。
五子棋的简单受欢迎果是能穿越时空的,萧灵媛只跟着拓跋慎下了三局,就对这种轻松,有趣又新鲜的游戏很是沉迷起来。在度过了开初几局的速败之后,慢慢地也有了自己的感觉。落子也有序很多,棋局相持的时间也因此越来越长。虽然依旧不能获胜,但是相比在围棋上的接连失利更让她心情愉悦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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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庾王妃安置好几个女儿,又去服侍完萧子卿沐浴完毕后,在一群奴婢的侍奉下又重新前往凉风楼去。
庾王妃扶着萧子卿的右臂,看着吹了一会儿暖风,又起了些醉意的夫郎,埋怨道:“平日都说千日醉言过其实,今天殿下倒是应了这虚言,饮了汤药还不得清醒吗?四娘儿毕竟不是家中户主,总不好长时待客,你若再不去,传出去还不知外面说些什么。”
萧子卿闻言,嬉笑道:“礼法岂为我辈所设!小妹难得出宫,就不要过于拘束她了。再者说,流言止于智者。谁敢胡言乱语,污攀皇女。”
庾王妃见萧子卿不以为意,不禁面有忧色。她向来最头疼萧子卿为人粗疏,为人处事不密的轻慢性格。总觉实在不是长久为下之道。现在今上在位,只要夫郎不行反逆之事,总无大碍。只是皇帝年已有五旬,日后太子在位,以夫郎这脾性迟早要遭大祸。
只是这些担忧有些不好出口,能说的她也多次劝过。初时萧子卿尚能接纳,只是时日久了,萧子卿也疲了,多是左耳进右耳出。又因她又不擅长于驭夫之术,只能在持家之余多多劝导而已。
“我等女儿家的清誉最是难得易毁。虽说流言止于智者,可这世间智者几何?终要自己多加注意才好。四娘儿年已十三,明岁便可及笄出阁了。你是她的阿兄,岂能不多加留意?”
萧子卿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贤妻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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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慎听见楼梯处传来厚重的脚步声,抬起头看去,正见萧子卿夫妻结伴进来,连忙伸手指了指正在琢磨棋路的萧灵媛,止住了正要开口询问的萧子卿。
萧子卿与庾王妃缓步上前,走到萧灵媛身后,看着棋面。两个呼吸间便发觉棋局并非常见的围棋路数,而是一种没见过的新玩法。
萧灵媛手指捻着象牙棋子,琢磨了一会儿才落了子。她现在已经不在像刚刚接触时那样注重防守,而是想着在防守中反击。虽然这种反击总是徒劳,不过并不妨碍她的进取心。
二十余子之后,拓跋慎结束了棋局。萧子卿见妹妹将棋子收进棋盒,正要开始下一局,问道:“四娘儿,这难道是京中的新棋么?怎么为兄却未听说过?”萧子卿看了一会儿,便琢磨出了五子棋的规矩。感觉虽然规则简单,远不如围棋博大精深,却是消遣的好玩法。
萧灵媛这才知道阿兄已经来了,收回手侧身道:“是二郎所作的新棋。小妹不擅围棋,二郎便教小妹这五子连棋。甚是有趣呢。”
“喔!”萧子卿看看拓跋慎,讶异道:“我观这五子连棋虽是简易,倒也有趣。虽是不如围棋精奥,倒不输于弹棋,樗蒲之属。没想到二郎年岁幼小,却能独设此新棋。”说到最后,颇为感叹。这游戏看起来实在简单,比起弹棋之类要简单的多,可是其中的乐趣和棋路却比弹棋要广博诸多,想想这还是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未冠童稚少年所作,不禁心下感慨不已。
“闲居无事,故以此陋棋消遣而已。没想到能得小姨欢心。”
“二郎,过谦了,想来都下不过旬日,必人人得闻此五子连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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