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滑到殷震身边,车窗打开:“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儿?小殷,找我有事?”
“没事啊。”殷震下意识往四周看看这边到底是哪儿,一见段老的家在他身后十米开外的地方,瞬间明白,“小宝这皮小子和大壮疯玩的时候崴着脚了,没办法走路就叫我来接他。”
“严重吗?”车内的人说话间推开门下来。
“不严重。段爷爷刚从国外回来吗?”殷小宝拍拍他爸的肩膀挣扎着要下来,殷震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别乱动。”
“啪”一声,段老替他疼得慌,“别下来了。”借着路灯看到殷震脚边的大黑狗,“刚才就是它在叫?”
“是的。大壮不知道小宝怎么了,急得。”殷震话音落下,大壮“汪汪”两声。
段老“咦”一声,“这狗好聪明啊。”
大壮扬起狗脑袋,摇了摇尾巴,仿佛在说:“你也很聪明噢。”段老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快回家吧。对了,小宝的脚要不要看医生?叫我的医生过来给他看看。”
“谢谢段爷爷,不用啦。我妈妈是骨科医生,她能帮我看。”殷小宝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走啦,段爷爷,晚安。”冲老人家挥挥手。
段老点了点头,殷震背着儿子离开。但是段老并没有立刻回家,盯着殷家父子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我怎么就不信殷震说的话呢。”
“我也不信。”跟着段老下车的司机道:“我们前天、上周以及上上周这个点回来都没碰见殷小宝和大壮玩闹,偏偏今天碰到了。”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段老虚抬抬手,往家去。
司机看向旁边的保镖:什么意思?
“殷部长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T恤胸前湿一片,殷小宝的后背也湿了。”保镖为他的观察入微而自得,“不巧殷家的行李运来的那天被我碰个正着,行李中有台跑步机。”
“你的意思他们家有跑步机不用,大半夜的出来跑步,等等,我怎么越说越糊涂,跟绕口令似的。”司机眉头紧皱,很是不解。
“你没听错,也没说错。”保镖道:“只有大量运动衣服才能湿到殷部长的那个程度。至于为什么不用跑步机,我们调出录像一看便知。”
紫腾院里非常安全,每家每户门口依然安有摄像头。保镖调出录像后退五分钟,殷小宝和殷震的背影出现在前面五米的路口处。
院中的节能灯把漆黑的天空照得恍如白昼,亮光下的摄像头也把一大一小的动作拍的十分清楚,殷震步调均匀,不快不慢,殷小宝颤颤巍巍,跑步像踩高跷,保镖指着屏幕,“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殷部长好大的胆子,居然骗老板。”司机睁大眼,简直难以置信,“没想到他私下里是这样的人。”
“我去!”保镖惊呼一声,打算上楼的段老脚步一顿,“怎么了?”
保镖边把平板递过去边解释:“我刚才好奇他们跑多久了,便往回调半小时,看到他们又往回调十分钟,还看到他们……以殷部长的速度,他和殷小宝至少绕着前面的路跑十七八圈,五公里。难怪父子俩像从水里捞的一样。”
段老接过来一看左上角的时间,晚上八点四十:“殷震发什么神经?殷小宝那才多大点的孩子,怎么能这么瞎折腾。”
“小宝怎么了?”段子睿听到声音便知道他爷爷回来了,认为老人会很快回房睡觉,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一楼关灯,便关上电脑下楼,“爷爷见过小宝,什么时候?”
“刚才。”段老早几天回来听勤务兵提一句,段子睿每天吃过早午饭就去殷家做作业,积极的像换了人,便吩咐秘书查殷小宝的成绩。段老的机要秘书想都没想就告诉他殷小宝中考成绩比段子睿多三十分,其中语文和英语满分。
段老乍一听说多三十分没在意,再一听语文满分,诧异道:“不是数学?”
“语文。”秘书当即翻出手机,刷刷两下,“您看,这是殷小宝的作文,前段时间在网上传疯了。”
段老认真又仔细地看一遍殷小宝的作文,便告诉机要秘书不必再查。至于段子睿找殷小宝一起做功课,自然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聪明又把聪明用到学习上,段老对殷小宝感官极好,自然不满殷震“虐待”比段子睿还小三岁的小宝,“我见他爸罚他跑步,他是不是闯祸了?”
“爷爷知道?”段子睿脸色骤变。
段老的眉头微动,不过随便胡诌一句,还被他给猜中了?便装作十分严肃得说:“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点。你不好好跟爷爷说说吗?”
“我说,我说,爷爷可不能相信别人的片面之词。”段子睿显然误会段老从他人口中听到什么不利他和殷小宝的话。连忙把开始、经过、结果以及殷小宝有可能被罚的事详细叙述一遍,末了又道:“今天多亏小宝,要不是他脑袋转得快,我估计会被人肉。”
疑惑不解的几人顿时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殷震骗他们估计也是觉得一句话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中间又牵扯到段子睿。
“这么说来殷家的小宝替你和肖家那孩子受过?”段老肯定得问。
段子睿心虚地点了点头,“是的呢。不过,我已经决定好好谢谢他。”
“你是该好好谢谢他。殷小宝跑步崴到脚,估计几天不能动弹。”段老还是觉得殷震罚得有点重,不就莽撞一次么,何况殷小宝又不是干坏事。
“崴到脚?”段子睿眼中一亮,不由自主地笑道:“我还以为那小孩无所不能呢,跑步都能崴到脚,我可得好好说说他,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呢。爷爷,晚安,我上去了。”不等段老开口,吧嗒吧嗒跑上楼。
“他,他这是……”保镖看了看段老又看了看快速消失在楼梯口的少年,“子睿不会是急着给殷小宝打电话,嘲笑他吧?”
段老嗤一声,“肯定的。”
“那我可得告诉他——”保镖说着话就上楼。
“别去。”段老拦下,“殷小宝默认他是这件事的主谋,被他爸罚的腿发软,子睿不说谢谢反而嘲笑,殷小宝能收拾好他。”
“他收拾咱家子睿?”司机诧异道,“您说反了吧?”
段老笑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我是不会相信子睿口中机灵古怪的殷小宝是殷震背上那个乖巧、羞涩又腼腆的少年。
“二十天时间就能得到子睿和肖家大儿的认可,人前人后又差那么多……那小子孩可不是池中物。子睿这孩子,不是我长他人志气,远远不是殷小宝的对手。等他日后在外面吃亏,不如在殷小宝手上吃亏。凭那孩子今天抗下所有事,想来是个重情义的。届时就算坑子睿,只要子睿别太过火,他会把握住度。”
“听您这么说,殷小宝真不错。”司机想了想,“就是殷部长有点太惯他。十三岁,小大人了,还背着。”
保镖一听这话笑道:“那是你不了解殷部长。有的人会受原生家庭影响,有的人把原生家庭当成反面教材,殷部长恰恰是后者。
“我在网上看过殷部少年时代的帖子。他从小不受父母重视,可以说记事后再也没感受到父母的爱,自然不希望他的孩子像他。殷小宝犯错他罚了,儿子受伤,殷部心疼,背着他回家很正常。老板,我说的对吗?”
“对。”段老看一眼楼上,“子睿的爸妈正好和殷震相反。我和他们聊过子睿的事,两口子居然觉得我矫情,矫情……”说到这里,段老气乐了,“不说了,不说了,越说我就越生气。”
段老这边不提,和殷家一路之隔的肖家还在讨论。
殷震背着小宝进屋时,肖翰林的父亲在廊檐下看个正着,回到屋里就和妻子说:“殷部长可真宠孩子,背着小宝遛弯。”边说边摇头,看起来十分不赞同。
肖翰林的母亲听丈夫说起隔壁邻居,翻出手机,“早些天翰林发给我个视频,就是关于隔壁的,你看他到底什么意思?”
“你也有?”肖父勾头一看内容,惊讶道:“和我的一样?!”
夫妻俩相视一眼,肖母先说:“原本我以为他暗示我小心新邻居,后来听阿姨说翰林、奥运和殷小宝关系很好,有时候中午还在殷家蹭饭,说明我想岔了。可是这视频里除了殷家三口和大壮,就是从你们部队里出去的秦海和郑军。”
“他俩没问题,我可以保证。”肖父这么一说,也犯起头痛,“总共一分钟,前三十秒拍殷小宝给狗洗澡,中间十秒是殷小宝晒袜子,最后二十秒,殷震给他洗脚。这个殷部长,把儿子当成女娃养——”
“等等,我突然想到。”肖母忙打断他的话,又迟疑道:“可是……又觉得不可能。”
“别管可不可能,先说说看。”猜不出儿子想表达什么,肖父就去问肖翰林,肖翰林冷哼一声,“自己想。”肖父的硬汉脾气上来,当真不再问。可是二十天过去,始终没想出来,肖父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年龄大了,脑子退化了。
肖母试探道:“我们对他关心不够?”
“不会吧?”肖父不太信。肖母指着视频,“隔壁一家有说有笑,殷震给殷小宝冲脚上的泥土时还揉揉他的脑袋,殷小宝仰头冲他爸笑了笑。视频恰好到这里停止,除了这点,我想不出别的。”
“你的意思儿子调皮捣蛋,我不能拎过来揍一顿,还得学殷部长,揉揉脑袋给颗糖?”肖父想象一下,不禁打个哆嗦,“赶紧睡吧,别胡思乱想。”
翌日早上,肖母走到大门外看到正在倒垃圾的殷震,想一下又拐回来亲自给两个孩子做顿早餐。肖翰林下楼的时候一见母亲坐在餐桌边,下意识揉揉眼,人没消失?心里一喜,就急着下去,不料一脚踏空,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楼。
肖母皱眉,有这么不可思议么。便故意说:“再过几天就军训了,我上午陪你和奥运去买些住校的东西。”
“您,您今天不忙吗?”肖翰林不敢置信地问。
肖母道:“半天时间还是有的。”才怪,她十点有个会。
“哦,好,我去喊奥运。”肖翰林转身往楼上跑,跑两步一顿,“我们答应殷小宝今天上午去他家做作业,妈……”
“大肖,奥运,赶紧起来。”段子睿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从外面传来,“我们去小宝家。”一见肖母的车在院里,忙把“看热闹”几个字吞回去。
肖母顺势道:“那就明天吧。我跟助理说一声,把时间排出来。”
“好好。”不用对朋友失约,又能和妈妈出去逛逛,肖翰林乐得搁屋里就扯开喉咙大叫:“等我先吃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