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不过廖廖几个字,说她最近要回帝都一趟,家中亲戚虽多,却有家不能回,恳请他帮忙替她寻一处馆舍暂住。
篇幅虽短,薄薄的花笺却有斑斑泪点,看来她多多少少都应该知道些了。
天放出城去接希希已是二月,正值春寒料峭的天气,她虽由王府的人一路护送,宏烈并不曾陪伴在左右,相较于她一个人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出奔,明明有随从跟着,却更见失魂落魄。
两个人见了面还来不及叙寒温,天放只觉肩头倏地一沉,希希撞入他的怀中嘤嘤而泣。
那样猝不及防,天放不由挺直了脊背,双手落至半空中,他不知是应该推开她,还是揽她入怀。
原来他虽是个痞子也不是那么忌讳着男女之防,心中却深知希希是一个极其端丽的女子,除了宏烈,谁也不能令她如此失态。
……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希希只觉哭得嗓子发干,每一个字都要哽咽难抬,喑哑的声音极其苍弱,就像这傍晚雾茫茫的水汽。
其实,她只是太需要一诉衷肠。
沈天放并不是她的亲人,想也是碍于表姐的情面才肯施以援手,她这么不管不顾的赖在人家的肩头实在是太有失分寸……
可她实在是太难过了,也软弱的没有一点法子了。
这一年来的辛酸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的,更兼最令她伤心的就是受尽了委屈之后非但得不到宏烈的疼惜,最后换来的竟是他的变心。
他变心了。
自年二十八那日宏烈从诚亲王妃的上房回来,他绝口不提替她以正名分的事,每每与她在一起也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心细如她自然体察到他的变化。
“玉儿,若你真有那么在意我,又何必急在一时。”
“我这肚子一日大似一日,难道你要我以妾室的身份生下庶出的孩子么?”她承认自己太渴望能够拥有宏烈正室夫人的身份,可这的确也不仅仅只是为了以正名分呀。
按大瀛“子凭母贵”的国法,庶出的孩子不论男女,与正室所出的子女都是云泥之隔,不但没有资格继承爵位,作为皇室的旁枝更无法配享宗庙。
宏烈可曾设身处地为她与腹中胎儿考虑?每当她怒极与他争执,他除了沉默还能做什么?当她逼得他无可掩藏,他终于说出了令她伤心欲绝的话。
“既然你这般煎熬,不如先出去散散心,待想明白了再回来。”
“我在这济洲城举目无亲,有家又不能回,还能去哪儿?还能上哪儿?宏烈,你怎能这样待我?我还怀着你的骨肉……”
她虽是赌气写信给天放,可确实也无人能够依靠。最令她心碎的就是宏烈知道她要走,不仅不说一句挽留的话,一直到她离开那日也不曾前来相送。
“天放,你说,他的心是不是变了,是不是变了。”
见希希满脸憔悴,拖着臃肿的身子就这么痴痴傻傻地反复寻问他,天放感同身受地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地握着她因哭泣而颤动的肩头,心痛道:“还有我和你表姐在。”
天放实在不忍心告诉希希真相,善意地谎言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他隐瞒了宏烈与冯表姐之间的交易。
大瀛宫
乍暖还寒的天气,帝都飘着斜风细雨,天放心里因记挂着希希的请求,寻了个由头正欲出宫,半道上却被宫中大尚宫拦住了去路。
“沈太医,冯主子最近总是精神不济,又不思饮食,劳您移步至毓秀宫。”若换旁人,天放自是推却,可听闻是冯表姐只得心神不宁的前往毓秀宫。
四品美人虽不是一宫主位,可因冯表姐极其受宠,先是扳倒了居于正殿的宋姨妤,接着又将原来一并居住在偏殿的赵宝林与汴才人寻了不是打发出去,偌大的毓秀宫便以她为尊。
宫人掀起锦幔珠帘,有甜软的香气扑面而来,是冯表姐身上惯常的味道,只是新近脂粉的味道了又重了些,天放不由望去,果见她涂脂抹粉坐在围屏下,正对着银镜贴花黄。
那花黄乃金箔所制,色泽金黄,衬着冯表姐芙蓉玉面柳叶眉,愈见檀口星眸,美得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看来娘娘的气色极好,若无别的吩咐,请容小臣先行出宫。”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他曾不止一次向冯表姐说起过希希如今的处境,她虽挑了些东西命他代给希希,但天放心里晓得,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我知道你是心疼玉儿,她被宏烈不闻不问的摞在外头却也是可怜。”
因是冯表姐扯头作的媒,在希希被迫离开济州,宏烈也极快的返回帝都向冯将军府上下聘,双方交换了更贴,婚期也一天天的迫近了。
只是可怜希希还在痴痴的等,等着宏烈回头,等着他来相接。
“娘娘既然都知道,那么就请允许小臣出宫,娘娘与表哥办不到的事,就由小臣代劳。”
而宏烈人此刻明明就在帝都却避而不见,就算是他沈天放要找他,还得辗转经过父亲沈相告之,才能设法约约在今晚相见。
天放据此推断,宏烈不仅下了决心,对希希估计也不会有更好的安排……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因此急着出宫。
“在你去见小诚亲王之前,勿必先将我手上的这封信送给希希。”
“你总算肯写信给她了。”
见冯表姐总还是顾念着与希希的姐妹之情,天放很是欣慰,他接过以融蜡头打上封印的书信急着要离开,冯表姐却叫住了他:“天放,我把玉儿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
天放一个回头,想要许给冯表姐安心的笑容,却见她双目垂泪,有些仓惶地望她,又相劝道:“别担心,我忙完了希希的事就回宫陪着你。”
“那敢情好。”
天放像在冯表姐的殷殷注视下走远,这令他有了一种似乎可以重来过的错觉,就算冯表姐人已经是和帝的嫔妾了,可她的一颗心却从不曾改变。
直到他将信送到希希的手上,看着她憔悴脸上难得舒展了一线笑容,他才要会心的一笑,希希的笑容却在瞬间僵住,一头栽倒在地,鲜血从云色的湘裙漫涌而出,无情的摧残着她心中那线渺茫地念头。
“为何如此待我……”
不论是宏烈,还是冯表姐,在希希最无助地那刻,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
夜已经深了,乌鸦从冷月下飞过,啊啊叫着,在这早春的夜里分外悲凉。
天放端着沾满鲜血的铜盆从希希的房中急步走出,一个成形的男胎被打了下来,胎儿约莫有拳头大小,皱巴巴的模样,身子瘦瘦小小缩成一团,五官立体,轮廓清晰,……看得他目中惊痛,心中只道希希实在是太可怜了。
而宏烈与冯表姐真真是可恨,良心像是被狗吃了。
倘若他得知冯表姐让他代给希希的是宏烈向冯将军府下聘的婚书,倘若他们根本就是沆瀣一气利用他来除掉希希腹中的胎儿,使得诚亲王府与冯府联姻无半点拖累,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阻挡。
“你们伺候好她,”他要去找宏烈,要去找冯表姐,要还希希一个公道。
“夫人说不必了。”
伺候希希的仆妇连忙上前回话,还不时探出头跃过宏烈望向血淋淋的铜盆,犹豫道:“她还说想要见见孩子。”
天放才要道“这样一见岂不是更摧了她的心肝”,希希已拖着虚弱的身子跌跌跌撞撞的爬了出来,她的身后还淌着殷红的鲜血,一滴连着一滴如同从荆棘上撕裂过。
“玉儿不要见了,不要见了,”
天放见状一把抱住希希,想要以清瘦的身形挡住她,可希希也不知是何来的力气,竟朝他的身侧扑了过去,悲伤的目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被鲜血染红的胎儿身上。
那是曾经与她血肉相连的亲生骨肉啊!
怀着这孩子的五个月里,她熬过了诚亲王妃及其婢妾的虐待、逼迫,熬过了在济州街头动了胎气的生死关头,曾经不止一次庆幸这孩子福大命大,就算失去了父亲的庇护,也能够平安回到遥远的帝都……
最后夺去了他小小生命的竟然只是一纸否定他们母子的聘书。
多么悲惨,多么凄凉。
“你知道吗?我已经能感受到他的胎动了,小小的跳动着的心,还有小小的不时挥动着的拳头与手脚……真是一个淘气的孩子。”
“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没了。”
“我什么也没有了,没有表姐,没有他,没有孩子……”她就这么絮絮地念着,念着念着,天放清楚的看到希希幽幽两点目光一分一分的黯淡下去,就像是被活生生的掐熄了。
那是一种被彻底击碎的绝望。
天放望着又一次昏倒在肩头的希希,嚅嗫着,平素能言善道如他,到了此刻只有默然,他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了。
一直以为只有他黯然神伤,可见了希希才感同身受的又一次体会到,其实,到了这一刻不必再说什么,也无需再说什么。
都是无力。
不如就这样静静地守护着她罢。
天放抱起希希就要往屋内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破门而入的声音,紧接着是宏烈焦急的呼喊声唤:“玉儿,我的玉儿,天放,她在哪儿、在哪儿――”
“你还有脸来?”
“早你做什么去了?”
“你们是不是串通一气谋害她腹中的胎儿?”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因为希希昏迷不醒,面对天放的责备,宏烈压低了嗓门在希希的榻前小声争辩。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玉儿的步步紧逼。”为着宏烈的犹豫不决,既深深的伤害了希希,又引起了冯将军的不满。
自与冯府交换过更贴之后,他本应即刻迎娶冯将军之女,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希希,便两下里都拖延着不见。
一方面,失去耐心的冯将军虽碍于宏烈小诚亲王的身份不好施压,但少不得入宫求见冯表姐。
另一方面,诚亲王妃深知宏烈虽有谋事之心,到底还是太过于年轻,将儿女私情看得极重,倘若希氏再生下一男半女,更加斩不断这层干系,不得不写信给冯表姐,希望她能够以大局为重……
冯表姐为了赢得朝庭大臣及皇室宗亲的支持,在得知希希动了胎气,气血极其虚弱的情况下,思前想后,最后还是选择了权利。
就让她知道真相,就让她长痛不如短痛。
全面摧毁希希所剩无多的信念比起使用红花、麝香这类凉性的药物,来得更为彻底有效,果不其然,希希失去了怀了五个月的男胎。
宏烈是在奉诏入宫,并接到赐婚的旨意那刻才得知真像的,当他发了疯一般将帝都掀了个底朝天,到处寻找希希,一切都已为时太晚。
……
黎明前,寒冷的夜空荡漾着雾茫茫的水汽,太阳还不曾升起来,整座帝都浑沌一片又冷又黑,宏烈已不分白昼与黑夜整整守了希希三天了。
“还不滚去用膳?你忍心她醒过来,又为你这要死要活的模样伤心难过吗?”
天放虽然怨宏烈,可一见他眼圈乌青,双目布满绯红的血丝,又因不吃不喝,棱角分明的下巴长满了胡茬子,极其糟糕的形容,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不吃,”除非是亲眼看到希希醒过来,宏烈摇了摇头,轻抚着希希冰凉的面庞,心痛的泪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掉落下来。
很害怕她就这么一直躺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比起至高无尚的权利,她并不是那么微不足到的,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一直都是那样重,可是宏烈却恨自己,为什么总想着两者要兼得?
在权势与希希之间,无论作任何一种取舍对他而言都如剜去心肝肉一般的煎熬……让他死了算了,从此以后不论是不可一世的野心还是佳期如梦的玉人,都这么统统抛下好了。
他所承受的痛苦不不比希希要少,很多时候男人并无世人所道的顶天立地,只会软弱的想要逃避。
又一个三日过去之后,希希翕动着唇角张口要喝水,宏烈在一口一口亲自喂她,看着她冰凉小手从锦被中探了出来,牵着他的衣角,就要慢慢睁开眼睛那刻,掉头离去。
他守了她六日,一直到她醒过来,可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春雨过后,时气一天比一天要暖和,当希希能够在仆妇的搀扶下到院中走动,正值棠梨盛开,映着白杨绿柳,明明是焕然一新的景色,可在希希的眼中是最深的伤心。
世间万物皆是春回大地,可于她而言却是生死别离,始终不愿意相信宏烈就这么彻底的离开她了。她就如同棠梨树上原本开得高洁无尘的花朵,转瞬零落成泥,被践踏而过。
不甘心,她不甘心,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换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早知如此,宁可从不曾开始。
多希望当日在渡桥的一遇可以随着时光的流转重来一次,就算此生注定一定要遇到宏烈,她可不可以不要私奔,而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另嫁她人。
还是就这么忍气吞声的守着他,甘愿做小,做偏房,做他背后的女人,把孩子生下来,艰难的抚养他成人,痴痴的等着他在有朝一日实现对她的承诺。
他给过她承诺,可她却太急着想要去兑现。
比起失去他,似乎这一切的一切又那么微不足到……就算被伤得体无完肤,她怎么还想着他,还想要与他在一起,哪怕是爱得卑微与浅薄,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两个仆妇低低的应了应便抽身离开,希希瞧得她二人走远,径直出了沈天放的别庄,独自行走在帝都的街头。
渡桥旁连绵数里的梨花开遍,点点飞絮轻沾于裙角,隔着街巷往希家老宅子望去轻烟着锁着重楼,乌漆的大门紧闭,以手扣在冰凉的铜环上,两道封条白纸黑字的写着查封的日期。
一阵暖风吹过,封条的一角卷起折皱,已经是闰二月的事了,就在她小产的那几日,希希一颗心又是一凉,连最后一个去所都被断掉,想来娘家希大学士府也逃脱不这场劫难。
果然经过打听,父亲就是在二月那日被沈相罢去的官职,想必这又是承亲王妃一手在背后操纵的罢,若她再去寻宏烈,等待她还将会是何等悲惨的命运?
平生从不曾将学士府当成家,可到了这一刻希希却徘徊在学士府的大门前。
希大学士府因是官宅,在希希的父亲希大学被罢去官职后,自由九门提督交回,拨给新的官员居住,希希独立于青瓦覆得围墙下,隔着镂空的窗棱往院中望去,一只绘着彩画的风筝还挂在院子里头那株海棠树下,想来弟弟希珏个子小,够不着,一定会央父亲,或是央她去取。
这个时候母亲便会迎了出来,一面笑骂着,一面乐呵呵地望着他们。这样一想,曾经的那些反感与不快,似乎都只余下浓浓的亲情。
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希希想家,可是却回不去了。
“迎风垂泪可不好,伤心又伤身,”正当希希无限感伤那刻,忽有一风度翩翩的男子与他擦肩而过,温和地声音伴着一阵隐约的香风传来,竟有那一缕似曾相识的气息。
“大人可是新住进学士府的官员吗?”
“你是,”
眼前这女子有几分似曾相识的之感,打远远瞧见,贞王总觉应是见过的,待得走近一看,但见她眉蹙春山、眼颦秋水,一张莲脸面薄如纸,独立于分花拂柳的暖风中,病恹恹地,分明就是一幅风吹就倒的形容。
其柔弱不胜之态有别于帝都女子珠圆玉润,可偏她又说得一口流利的帝都口音,因而有些诧异……若不曾开口他必以为她是从江南来的女子。
“莫非你是希大学士的女儿?”
一直到她提及希大学士三个字,他大约能揣测到她的身份了。其实这小女子的柔和的侧面与希大学士极其相似,多年同朝为官,他敬重希大学士的为人,因也是古道心肠。
“我暂居于此,姑娘若是欲寻从前的旧物,可随时来取。”
“不,不必了。”
希希侧身福了福,缓步离开,一步三摇的清秀背影看得贞王颇为怜惜,便叫住了希希:“你父亲的事,本王已求过皇上了,过几日就有旨意下来,其实能够告老还乡,远离朝堂的纷争,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诚如大人所言。”原来眼前这位年纪虽长,却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就是江南贞王,真是闻名不如再见面。
思及在济州的时候贞王就已救了她一次,如今又再一次救了她的家人……见惯了落井下石、世态炎凉,希希深感贞王之举无异于是雪中所炭。
但只是他似乎并不曾认出她,又或许乐善好施如贞王早已忘记当日的义举。如此也好,曾经是宏烈姬妾的身份令她不耻,不提也罢。
“本王与令堂多年同僚,若有需要可随时来此地。”
见这女子端然又是一幅大礼,贞王颌首,渐渐露出如暖阳一般的笑容,那是除了沈天放之外,在这个绝望如梨花开遍的春天,唯一令希希倍感温暖的。
她记住了这笑,也记住了贞王。
过了晌午,熙熙攘攘的帝都行人少了许多,希希漫无边际的行走在寂寥的街巷,一颗心空荡荡的,不知何处是归宿。
想要重回沈天放替她安排的别苑,却又深觉已经是劳烦了他许多,何况弹劾她父亲的正是沈相,天放夹在当中想也是左右为难……
至于家,哪里还有家,父亲还没能从刑部放出来,母亲带着弟弟想也是寄居在亲戚家,她这个时候寻了去不是更添了笑话,令刚烈的母亲极其难堪吗?
她最应该去寻的人还是宏烈,既然那日他守了她六天六夜,为何在她醒来那刻却要离开?
他们之间,有许多话还不曾说开的,至少,宏烈应该给她一个答案,他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将她摞下了,希希知道,自他新娶后虽将新娘子冯氏送回济洲,可因为他入朝为官,此刻仍居于帝都。
他那样要颜面,断不肯纡尊往冯将军府上暂住,但成了亲也不可能再寄居于相府。
希希来到宏烈居住的别庄。
且说希希去寻宏烈,二人相见的情形尚未可知,贞王目送着希希在日头下走远,贴身侍婢香云方迎了上来,向贞王说道:“真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巧合的事。”
“此话怎讲?”
“王爷可曾记得当日在济州救下的那个女子?”
入了垂花门,是学士府的内宅,午后的阳光疏疏落落,穿过三明两暗的几间轩室,贞王信步至假山寿石簇拥着的西厢,那是学士府的绣楼,想来应是从前希希所居住过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