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男男睡得迷迷糊糊的,电话响了,他抓起来一看,是潘潘的,“喂?”
“男男,你们去北京了?”
“是啊,都已经到了,今天第一天。”
“动作够快的啊。”
“嗯,你什么事?”男男单刀直入,他惦记的是一分钟一块多的电话费,没事可不能瞎聊天。
“佳佳在你旁边吗?”
“哦,稍等。”
男男把手机递给佳佳,小声地说了一句:“有事快说,别浪费电话费。”
佳佳瞪了男男一眼,拿起电话转过头去,“潘潘,怎么啦?”
过了一会儿,就看佳佳忽地坐起来,兴奋地说:“真的?太好啦!你也考上啦?什么专业?哦,真好,你要好好把握哦,嗯,行,有机会我们去厦门看你去……”男男没心思听她们聊天,心里默算着,已经快三分钟了。他捅了一下佳佳,指了指手腕,暗示时间不短了。
佳佳生气地蹬了男男一脚,“嗯,那行吧,我不跟你多说了,有空聊,等我们在北京稳定了,你来北京找我们玩哦。”
挂了电话,佳佳生气地冲男男吼:“以后我打电话你别在一边这事那事的。”
“不是,我担心电话费太多,我们现在必须精打细算了。”
佳佳生气地叹了口气说:“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人了。”说完把手机扔在床上。
男男把手机捡起来,看了看号码,问佳佳:“潘潘什么事啊?”
佳佳换了一副表情,挺开心地说:“潘潘考上厦门大学了,还是新闻专业,真不错。”
“哎哟,真不错,他们两口子感情呢?”
“哎哟,我还真没问,都是你催着挂电话。”佳佳瞪了男男一眼,“不过看她那开心样,应该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吧。”
佳佳独自闷头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不过他男朋友确实挺花的,真让人不放心,咳。”
男男嘿嘿笑了笑,倒在床上说:“你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吧,还天天操人家的心,我看人家都比咱俩过得好呢。”
佳佳扑哧笑了,她把男男拽起来说:“别贫了,赶紧说正事,去哪儿找工作?”
有住的地方了,接下来就是抓紧找工作了。男男展开地图一查,才知道他们住的地方叫蒲黄榆,是在北京的南城,而北京招聘会主要在国展,是北三环,距离可不近。他跟佳佳这两天都在报纸上找工作,可能是刚过完年,发现招聘信息不多,没什么好机会,而大型招聘会更是没影的事。两天过去了,男男又续了两天的房钱。这两天他们两个坐不住了,索性坐着公交车直接去国展看看,寄希望能遇到小型的招聘会,但一无所获。
又过了几天,男男跟佳佳每个人只从报纸上找到了一个面试机会,千里迢迢去面试,也没了下文,眼看着宾馆住宿费和生活费已经花去了一千块,男男真慌了,再这样下去,撑不过一个月真的就要打道回府了。佳佳也变得焦躁起来,初来北京的新奇和兴奋被现实的残酷打击得荡然无存。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宾馆前台又打来了询问电话,问要不要续住。男男这次没有爽快地答应续住,而是说过会儿回电话。
两个人坐在宾馆的床上,默默地看着电视。佳佳叹了口气说:“男男,要不我们再续住两天,如果再找不到工作,我们还是回去吧,北方市再怎么也是个省会城市,咱也熟悉,消费水平也低,生存会比较容易,等我们有点基础了再来北京闯,可能更合适,你说呢?”
男男没说话,巨大的生存压力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但他并没有动摇在北京打拼下去的决心,只是怪自己太鲁莽,连最基本的住处都没考虑好就来了,现在把自己弄得进退两难。
就在男男沉思的时候,佳佳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男男,你临走的时候,胜利哥不是给过你一个他北京的同学电话吗?”
男男一听,也眼前一亮,慌忙去翻自己的行李找电话。其实当初胜利给他电话的时候,男男并没在意,第一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没意识到初到北京的困难会这么大;第二是男男的性格属于不求人型的,他一直坚信要靠自己解决困难,不要麻烦别人。但现在他发现,闯北京远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在生活压力面前,人的很多原则会发生改变。男男不得不求人了,虽然他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北京朋友并不抱什么希望,但他还是要打电话试一试。
还好,胜利当初给的那张纸条被男男夹在学历证里。他展开那张纸,上面是胜利写的几个字:范德彪,后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佳佳也赶紧凑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说:“你打过去试试,看能不能帮帮咱。”
男男点点头,他拿出手机,认认真真地输入了手机号,发送……电话通了,对方等待音是赵本山春节晚会小品的一段精彩节选:就听咔嚓一个炸雷,范乡长诞生了……男男不由得被带入了这搞笑的情景,还没反应过来,电话中突然传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喂?谁呀?”电话接通了。
男男慌忙回过神,忙不迭地说:“哎哎,您好,是范大哥吗?”
“谁呀?”
“我是***以前的同事,当时我说想来北京发展,胜利哥告诉我说来北京有空可以跟您联系,不知道他和您说了没有,呵呵。”
“哦——”对方传出了长长的一声哦,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春节的时候我们聚会,胜利给我说过,说一个小兄弟,人很不错,想来北京发展,让我有空多照顾下,是你吧?”
“是是是。”
“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已经在北京了。”
“哦,那你住哪儿了?”
“我现在在蒲黄榆这边呢。”
“哦,住亲戚家了还是?”
“没,我们在北京没亲戚,呵呵,现在暂时住的宾馆。”
“啊,你准备常住宾馆啊?”
“也不是,刚来北京不熟悉,我们想等找到工作了在单位附近租房子,但现在看没什么好的工作机会,正不知道怎么办呢。”
“哎哟,你看你这小哥们,你来之前就应该给我说,我好提前帮你安排啊,你这弄的……你现在在哪儿?”
“蒲黄榆城市宾馆。”
“得了,你先收拾收拾吧,晚上我去找你吃饭,吃完你先来我家住吧,至少不用花那个冤枉钱了。”
男男一听,激动地说:“范哥,这合适吗?”
对面电话传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你就别跟我假客气了,我跟胜利当年是上下铺的兄弟,他跟我打招呼的人肯定错不了。就这么说定了,我晚上6点吧,开车去接你们,今天开始就先住我家了。”
男男千恩万谢了一番,挂了电话,轻松地躺在了床上。
有了住的地方,男男跟佳佳又开心了起来,对北京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佳佳又恢复了活泼机灵的个性,开始跟男男在床上打闹起来。闹够了,佳佳躺在男男身上问:“那我们一会儿就去退房?”
“哦,对了。”男男翻身起来,爬到电话机旁边,拨通了前台,“前台,115今天晚上退房,对,不续了,嗯,谢谢。”
挂了电话,男男半躺在床上,抓起电视遥控器,开始漫无目的地调台。佳佳鬼鬼祟祟地爬过来问:“你干吗呢?”
“看电视啊。”
“看什么电视?”
“什么看什么电视?”男男被问得一头雾水。
佳佳坏笑着瞄着男男说:“住了七天宾馆,花了快一千块钱了,马上要走了,抓紧利用啊……”
男男看着佳佳,一脸严肃地说:“咳,我觉得你该补补胎了,总是漏气,几天不打气就没有精神,你是要累死打气筒吗?”
佳佳一听男男又跟她开玩笑,还没来得及回嘴,男男一甩手把遥控器扔到了另一张床上说:“打气筒来喽……”
晚上5点多,范哥打来电话,说再有十分钟就到了,让他们在宾馆门口等。佳佳跟男男赶紧收拾行李,到前台办手续。
来到前台,交了房卡,工作人员用对讲机喊话:“115退房,115退房。”
“收到。”男男跟佳佳站在柜台前,悠闲地聊着天。
过了两分钟,男男就听见对讲机里说话:“可以退房……115客人这几天是不是都没住啊?连着七天都没开床。”
前台工作人员没回答,一边给男男办手续,一边问:“你们这几天住这儿了吗?”
男男一脸疑惑地说:“对啊,我们天天住啊。”
前台小女孩像是自言自语地咕哝着:“打扫房间的服务员说你们这几天都没开床。”
男男把头探到柜台里问:“什么是开床?”
小女孩抬起头看看男男和佳佳说:“就是晚上睡觉,要把床罩拿掉,掀开里面的被子啊,你们这几天床罩都没掀开过,里面的被子都没动过,这几天你们是怎么住的?”
听完这话,男男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他跟佳佳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他们每天都是从柜子里拿出被子,直接躺在床上睡觉,第二天起床规规矩矩地把被子叠好又放回去。
两个人红着脸走出了宾馆,站在门口等范哥。佳佳用膝盖顶了男男一下说:“你这头猪,睡了这几天合着咱俩就没沾床单,不懂也不问问,就知道打肿脸充胖子。”
男男回手掐了佳佳一下说:“看你那点出息吧,天天嚷嚷着别浪费别浪费,人家都是滚床单,你天天拉着我滚床罩,折腾半天你可真没浪费我啊。”
“嘿,你小子不问明白害我睡床罩你还有理啦,看我不收拾你!”两个人又打闹起来。
就在他们闹的时候,远远看见一辆桑塔纳缓缓开了过来。男男预感着是范哥,就弯腰盯着驾驶室看。车子来到他们面前,缓缓停住,一个高高胖胖的男人从车里下来,冲着男男喊:“小杜?”
男男忙不迭地走过去说:“范哥,是我,是我,呵呵。”
范哥笑着跟男男握了握手,又回头看了看说:“这是……”
男男赶忙介绍:“这是我女朋友佳佳。”
佳佳也满脸笑容地走上前跟范哥握了握手:“范哥好。”
范哥点点头,对男男说:“行啊,举家北上,我代表北京人民欢迎你们啊,哈哈。走,上车,我请你们尝尝地道的老北京涮肉去。”
男男跟佳佳把行李塞进了后备箱,钻进车里,发现车里还有个漂亮女孩,范哥介绍说是他女朋友曲安安,安安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四个人一路聊,一路奔向了老北京涮肉。
热腾腾的铜锅,新鲜的羊肉,一下把大家的情绪调动了起来。范哥因为开车不喝酒,男男也不会喝酒,本打算不喝了,反倒是范哥的女朋友曲安安来了兴致,非要喝点。佳佳不想扫兴,爽快应邀,结果是两个女孩喝得花枝招展,两个老爷们一直劝着。酒足饭饱,安安跟佳佳挽着手去嘘嘘了,范哥一扬手喊:“服务员,埋单!”男男给范哥递上根烟,点着。
等两个女孩回来,范哥大手一挥说:“走,回家!”
车飞快地疾驰在三环路上,10点多的北京正是霓虹闪烁、灯火通明的时候。男男透过车窗,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看着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当初对北京的向往之情再次涌上心头。他觉得没来错,这才是他渴望的生活,他要向这个城市证明,一个热血青年将会迅速融入它,逐渐长大,最终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
车子拐下三环主路,顺着车河开始慢慢前行。男男一直不好意思问范哥,他家具体的地址和小区,但随着车子行进的方向,他莫名地激动起来。车子开往的方向,满眼望去都是高楼大厦,又联想起范哥是自己开广告公司的,大小是个老板,有个豪宅也很正常啊。男男都不好意思了,寻思着下车用不用先去买点礼物,要不怎么好意思进人家门呢。
车子又走了一阵,一头钻进了一个胡同,地面坑坑洼洼的,颠簸得佳佳差点吐了。艰难地拐了一阵子,钻进了一个80年代的小区,小区院子里堆着杂七杂八的家什,还随意地放着好多自行车和三轮车。
“到了,你们先下去,我把车停好。”范哥招呼了一声。
男男他们三个先下了车,佳佳跟安安喝得有点蒙,情绪还很高涨,不停地聊着笑着,男男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区,借着来往车辆大灯的照射,他看见面前的红砖楼上写着:曙光里7号院。
范哥停好了车,招呼大家上楼。一行人拎着行李来到了三楼,范哥停住脚步,掏出钥匙开门,率先进屋,把钥匙往门口的桌子上一扔,回头说:“来吧,进屋。”
男男跟佳佳一行鱼贯进入房间。男男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这是一套老旧的两居室,客厅非常小,放了一个鞋柜和一张桌子就基本上没下脚的地方了;左手是一间小卧室,也就八平方米;右手是个大卧室,也不过十五平方米。他们刚一进屋,从小卧室就探出一个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们。范哥赶忙掏出烟递过去:“大齐,还没休息哪。”
小屋的哥们一边接过烟一边瞅了瞅男男他们问:“这又是你新来北京的弟兄吧?”
范哥看起来有点尴尬,嘿嘿笑了笑答:“嗯,一个小兄弟和他媳妇,刚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暂时来我这过渡下。”
大齐点上烟,一脸无奈地笑着说:“老范真是好人啊,你这北京接待站生意真不错,刚送走一个又来俩,哈哈。欢迎欢迎!”
男男站在旁边,不明就里,只能陪着干笑。
打完招呼,男男跟佳佳进了大屋,这是范哥和安安的房间。稍微安顿了一下,范哥才解释说:这房子其实是合租的,小间住了一个人,大间是范哥和安安住。范哥朋友多,为人仗义热心,好多初来北京的人都会先在他这边过渡,所以经常人来人往的,对门的大齐才会半开玩笑地数落老范几句。男男这才明白,他喝了口水,看了看这个简陋的房间,除了一张大床,一个大衣柜,一个桌子一台电视,就放不下什么了。靠着门后竖着放了一块床板。
男男笑着用手一指那个床板说:“范哥,那我们晚上就睡那个床板吧,我跟佳佳都瘦,能睡得下。”
范哥摇了摇手说:“别了兄弟,那门板有人睡了,我另外一个哥们这几天也在我这儿住,他也没找到工作,在我这儿将就着。”
男男多少有点惊讶,合着这屋子已经住了三个人了。他又仔细看了看这个屋子的家什,没地方可以睡人了啊。
范哥看出了男男的困惑,就走到床边,拍了拍那张大床说:“你们这几天只能委屈下,跟我们一起睡大床了。”
听完这话,男男下巴差点掉下来问:“这、这怎么住啊?”范哥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安排了,经验十足地说:“没事,我这张床大,我们横过来,躺四个人一点都不挤,你来试试。”说完还招呼起男男。
男男抬头看了看佳佳,佳佳傻傻地看着大床,虽然酒劲还没过去,但也听明白了怎么回事,正在揣摩着一会儿怎么睡?
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儿,确实困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准备睡觉。四个人站在床前,跟演二人转一样假模假样地转来转去,谁都不好意思第一个上床。转了半晌,范哥绷不住了,先把鞋脱了,往床中间一坐,拍了拍左边说:“男男,你睡我左边,我老婆睡我右边,佳佳睡你左边,这样安排行不?”
男男想了想,这也许是最合理的方式了,就点点头,又看了看佳佳,佳佳也回了个眼神,表示默许了。于是,四个人仅仅脱掉了外罩和外裤,穿着毛衣毛裤躺在了床上。
床是不小,但穿这么厚实的四个人躺在一起,还是很局促的。男男尽量往佳佳这边挤着,给范哥腾出更大的空间。范哥是个大咧咧的人,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安安看样子是没少经历这阵仗的人,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反应,温顺地躺在最里面,默默地闭着眼睛。
过了十几分钟,大家停止了聊天,慢慢要睡了。这时安安翻了个身,一下子把腿压在了范哥身上,范哥顺势也翻了个身,脸扭向了男男。男男没睁开眼,但范哥粗重的呼吸让男男判断,范哥要是一噘嘴,很可能就亲到自己的脸了。于是,男男也悄悄地翻了个身,把脸扭向了佳佳。这样的姿势,佳佳觉得很压迫,于是也下意识地翻了个身,脸朝墙。
夜变得安静了,范哥甚至开始打起了呼噜。男男睡觉很轻,耳边的呼噜声让他很难入睡。他又不好意思打扰范哥,只能闭目养神。突然,男男肚子里一股热气自上而下运动,一个热气腾腾的臭屁新鲜出炉。男男闭着眼睛,还是被自己这个毒气弹熏得一激灵,看来今天羊肉吃多了。过了几秒钟,就听见范哥梦魇似的惶恐地哼哈了一声,然后吧嗒了几下嘴,把脸扭了过去,呼噜声消失了。男男在黑暗的掩盖下,阴险地咧了一下嘴,笑了。
就在男男也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口有钥匙声,然后就听见一声嘭的关门声。紧接着,屋子的灯被人打开了。四个人全部被这响声和灯光惊醒,诈尸般齐刷刷地坐了起来,看着刚进屋的人。刚进来的人打开灯一看,床上坐着四个人,也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瓮声瓮气地问:“老范这什么情况?”
范哥眯着惺忪的眼睛说:“我一哥们,男男和他媳妇刚来北京,来我这儿暂时住几天,你怎么这么晚?”
这哥们看着男男点点头,没多说话,一边把身上的绿书包取下来挂好,一边说:“去喝酒了,几个哥们没事打牌,让赢钱的请客,玩得有点晚,不多说了,我也困了,睡吧。”说完,麻利地把门后的床板拿出来,放在男男他们的大床脚下,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铺盖卷,跐溜一下展开,开始脱衣服。
男男就看着这个大个子脱了外罩脱毛衣,脱了牛仔裤脱毛裤,最后脱了个精光光,只穿了一个粉红色的小内裤,还习惯性啪啪啪地拍了几下自己的大屁股,吓得佳佳赶紧倒头装睡去了。
男男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就算不照顾屋里有女孩,这大冬天的也不用脱这么光溜吧?
大个子好像根本不在乎,躺下后抬头看了一眼男男问:“睡不?”
男男点点头。
大个子一跃身,伸手把灯关了,又跳溜钻回了他的被窝,不再说话了。男男也平躺在床上,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无论怎样,暂时有了个不花钱的落脚点,接下来就要抓紧找工作了。这几天,男男跟佳佳起得都比较早,一来是心中有事睡不踏实,二来是这么个“四联睡法”也确实睡不好。尤其是佳佳,总感觉特别别扭。他们每天基本上6点就起床了,屋子小,几个人起床后转都转不开,所以男男两人起床后迅速地洗漱一下,就出门了。说是找工作去,可工作又在哪儿呢?报纸当然是每天必须买的,但获取的信息根本不够,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大型招聘会一直没有,但小型的有几个,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有,他们就去,因为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另外,因为男男有电视台的工作经验,他通过上网查到了所有在北京的电视台地址,挨个跑去递简历。一星期过去了,所有简历都石沉大海,工作依然没有什么眉目。
周末,范哥休息,男男觉得这么麻烦人家,心里过不去,执意要请范哥两口子吃个饭。范哥也没多客气,四个人找了个饭店坐在了一起。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放松了许多,不知不觉的,掏心窝子的话就多了起来。
男男平常不吸烟,但喝酒应酬的时候,也免不了来上一根。他点上一支烟,悠悠地吐了一个烟圈问:“范哥,胜利哥说您在北京开广告公司,主要是哪方面的业务啊?”
范哥吃了口菜答:“主要是户外广告,就是车站灯箱、路边大广告牌什么的。”
“那生意好做吗?”
“客户其实挺多的,但我是承包的,也就是二级代理,从别人手里拿资源,再找客户卖出去。以前刚开始还不错,但这几年户外广告越来越多,价格战打得厉害,利润越来越薄,客户吃回扣的胃口也越来越大,还经常欠款,你还不敢翻脸,确实不好做了。”范哥一口气向男男介绍了个清楚。
男男边听边点头,今天才明白范哥做的是什么生意。范哥独自喝了一口酒,接着说:“我刚毕业那会儿,1992、1993年做广告的时候,户外广告牌子少,我承包了几块路牌,倒手租给企业,利润就很可观,那时候确实赚了不少,当时公司做到五十多个人,三台车子,办公室也好几百平,确实风光了一把。”范哥独自喝了一口酒,咀嚼了一下嘴里的菜,仿佛品尝到了不同的味道,接着说,“但这几年,户外广告迅速地膨胀,路牌到处都是,折扣也越来越大,钱越来越难挣了。”范哥指了指安安说,“她也见过,我最初的一个合伙人,也是我们当年的一个同学,看到生意不好了,跟我闹分家,不等我同意,就把现金全卷走了,公司实在撑不下去,我就变卖了资产,把工资发了,大家遣散了。”说完他苦笑了一声,看着手里的酒杯,“今年我手里就剩一块牌子了,到现在还没卖出去呢。”男男边听边陪着范哥喝酒,他突然明白了范哥为什么现在住得这么局促。
男男给范哥敬了杯酒,接着问:“范哥,你看要不我帮你卖广告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呢。”
范哥苦笑了一下说:“兄弟有这份心就行了,这个活你干不了。这种户外广告全靠关系,你没人脉资源,根本卖不掉的。你还是干你的老本行吧,你没去电视台看看?”
男男叹了口气说:“咳,电视台我都跑遍了,简历都递过去了,就是没反应。”
范哥点点头,说:“也是,北京这些单位进去绝对不容易,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有空缺的。对了,其实你在媒体干过,去广告公司也许会比较容易,你没考虑吗?”
男男看着范哥,想了想说:“也是,可去广告公司我能干什么呢?我以前在电视台的外宣中心,跟广告没什么关系啊。”
“咳,没关系,有这个背景就行,你英语又好,好多4A都只看英语,英语好,很容易进去的。”
“什么是4A啊?”
“就是国际的广告公司,比较洋范儿的,待遇也好,你真应该去试试。”
男男听完,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一条光明大道,赶紧问:“这公司都在哪儿啊,我明天就去问问。”
范哥笑了一下说:“哥们,哪有你这么找工作的啊,你得先看人家有需求没有啊。对了,现在我看好多人都在网上找工作,网络上有专门的招聘网站,不行你也去看看,最近比较热的好像叫什么……前程无忧,你去试试吧。”
男男默念着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上。
第二天一早,男男跟佳佳就找了个网吧,输入关键词开始搜索。看着好几百条的招聘信息,让男男和佳佳兴奋不已,他们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他们两个人一口气投递了好几十封求职信,感觉特别有成就感。接下来几天,男男跟佳佳果然陆续接到了一些面试电话,两个人忙不迭地分头去面试,这让男男第一次亲身感受到,网络真是个好东西啊。
男男面试了几家广告公司,发现都不是什么大型的广告公司,即便是这样的小公司,由于初来北京,一没人脉关系,二没广告从业经验,在初次面试后通知复试的也寥寥无几,这让男男的心情再次低沉下来。他再次去了网吧,认真地搜索了一下招聘职位。突然,他看到范哥和他介绍过的一家4A广告公司——DT国际,突然发出了大量的招聘信息,低级、中级的职位都有。男男开心不已,他把所有有可能的职位都投了一遍。
投完以后,男男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晚上,男男睡得特别好,似乎DT国际已经向他递上了橄榄枝。但醒来后男男才发现,一周过去了,DT国际没有任何回音。而此时,寄居生活的矛盾渐渐显露了出来。
男男跟佳佳刚来第一周的时候,对面的大齐见面时还客客气气的,同屋子的那个愣愣的大个子也还蛮热情的。但第二周开始,大齐已经开始表现出了冷淡,男男上去递烟都开始爱搭不理了,同屋的大个子晚上回来,连个招呼都不打,自顾自地睡觉去了。而更显危机的是,范哥的女朋友安安也表现出了不耐烦,有意无意地说几句风凉话。佳佳不得不想尽办法哄安安开心,隔三岔五就要送她小礼物,即便这样,小礼物的温暖有效期也不会超过一个晚上。佳佳跟男男商量了一下,主动把最近一个月的水电费都交了,三百多块。范哥也只是客气了一下,没有阻拦,同一个屋檐下的其他人心里平衡了一点,暂时收起了难看的脸色。但男男知道,这样的缓和气氛不会超过一周,他们不得不抓紧安排下一步的生活。两个人本打算先找工作后租房,现在看来不可行了,他们必须抓紧租房子。所以这几天,他们半天找工作,半天找房子,倒也过得充实。
为了省中介费,男男跟佳佳开始想着自己找房子,但发现这样效率太低。两个人人生地不熟,漫无目的地挨个小区找房子,根本没效果,后来不得不找了一个中介。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热情的小伙子,在询问了他们的住房需求后,当天就带他们看了几套房子。男男本打算自己租一套一居室,但一问价格,至少每个月也要一千多块,太贵;地下室的环境确实让男男皱眉头,他不愿意让佳佳跟自己受这个苦,于是,中介建议合租。
“合租?几个陌生人生活在一起?”男男跟佳佳觉得很难接受。
中介小伙子像看土老帽一样看着他们说:“在北京,合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都是为了生存而已,进屋后自己门一关,谁也不打扰谁,相安无事的。”
男男想了想,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终于,在看了十几套房子后,他们选定了奥体东门的一个小区。中介小伙子热情地介绍:“这虽然是老小区,但环境还说得过去。3单元7层左门是一套三居室,大屋是一对夫妇,小屋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女生,”小伙子扭过头对男男小声说,“小屋那个女孩也是我给租的房子,可漂亮了,”说完,又一本正经地接着介绍,“剩下一个中居空着,屋子里有一套组合柜子和一张床,还有一台电视呢,”中介小伙翻了翻手里的表格,“这个屋子现在七百元一个月。”
佳佳听了,一脸的苦相说:“大哥,太贵了,我们刚到北京,连工作都没有呢,真的太贵了。”
中介小伙看了看佳佳苦瓜一样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表格,想了想说:“最低六百五十元,再少你们就看看别的房子吧。”
佳佳看看男男,男男点了点头。
佳佳眼珠子转了转,又带着哭腔对中介小伙说:“六百五十我们就不砍价了,但押一付一吧,押一付三我们根本没那么多钱,付不出来啊。”
中介头摇得不浪鼓一样说:“你们这样就没意思了,钱刚减完又要少付钱,真没办法谈了。”
佳佳看了眼中介小伙子,脸上的苦瓜相立刻收起,冷冰冰地对男男说:“算了,反正也付不起,走吧,不租了。”说完,拉起男男就准备走。
这下中介有点慌了,叫住佳佳跟男男,一咬牙说:“算你们命好,这套房子是我负责的,我就租给你们吧,要是代理其他人的房子,绝对不可能有缓儿的,就这样,押一付二,定了。”
佳佳想了想,看样子条件已经是到底线了,就开心地握住中介的手说:“那就这么定了,走,去哪儿签合同?”
完成了一件大事,两个人心里轻松了一点,但一算钱,两个人就开心不起来了。来北京短短一个多月,他们已经花了一千六百多块了,下周一交房租两干块就没了,手中剩下不到五百块。而到那个时候,两个人如果再没有工作,很快就会断粮的。
回到范哥家,他们把已经租好房的消息告诉了他和安安,范哥佯装生气地说:“男男,这就是你不对了,我这儿住得好好的,干吗要走?”
男男看了看后面安安已经抑制不住的灿烂笑脸,也笑了笑说:“范哥,麻烦你们这么久,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正好有个朋友有间空房子,我们就先搬去那边住了。”
范哥皱了皱眉说:“也好,我这儿也不宽裕,你们先去,要是不方便,就再回来啊。”
男男点点头,心想,我们再不走,你女朋友估计就要另外找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