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了车，韦青跺脚，车辘辘向前，小九儿突然起身掀起车帘就要往下跳，还是韦青手快把她横腰抱住，摁回到车座上。
“你发的什么疯？”韦青斥道。
“奴家不甘心啊，就这么回去了！千辛万苦来到长安，不能就这么走！”小九儿的眼泪糊了一脸，起身又要跳，韦青拖住她用力一甩，小九儿被摔得痛了，咧起嘴揉着肩膀没敢动。
“这是天子脚下，哪由得你放纵！李龟年不能收徒是定了，你死了心吧。若是想回老家，我与你盘缠，或是留在长安，就住在韦府，闲话休叙了。”韦青说完再不看小九儿，扭头望向车窗外。
小九儿身体慢慢滑下座位，蜷在车板上，抱膝失声痛哭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来，韦青也不管她，只顾下车走人。小九儿哭够了，抬头见车夫傻等在外面，只得下车进了韦府。
韦青没再理会小九儿，只顾出去吃喝玩乐。小九儿把自己关在房中，百般思量，竟不知何去何从。
留在韦府又算什么，虽说对韦青有救命之恩，他这人喜怒无常，冷面冷心，又怎么指望得上，不一定哪天恼了，就能把她赶到街上。耶娘虽然说得可恶，也未必就把她这亲骨肉给卖了，不如寻一下亲，总比寄人篱下的好。
小九儿换上男装，只身离开韦府，只捡上次遇到二哥的街道徘徊，没两日，还真又见到了二哥。
“二哥？”小九儿怯生生叫道。
“小九儿！”二哥回头，呆了一下才认出小九儿。
小九儿奔出去，扑进二哥怀中，各种委屈涌上来，眼泪就止不住了。
二哥领着小九儿弯弯绕绕，半晌才找到耶娘住的破院子，已经是长安城门边上了，不知何故荒废了，也没有炉灶，房子摇摇欲坠。茅大娘正在院子里临时砌的灶前用个破瓦盆烧水，烟呛得她一直咳嗽。
小九儿虽然和耶娘一向不大亲近，可离家在外，终是见到亲人，还是心里一阵翻滚，扑过去抱着茅大娘又洒了一回泪。茅大娘乍见小九儿噱了一跳，见她的打扮又很疑惑。小九儿已经听二哥说了大概，他们一行路遇强人，把行李抢去不说，五姐还险受污辱。勉强逃生一路乞讨到了长安，过所在行李里，也一起丢了，没办法去宜春院报名，只能流落于此。
二哥掏出小九儿买来的胡饼，张罗着让耶娘过来吃，五姐也一脸不情愿地凑过来。茅大娘问起小九儿是怎么回事，路上二哥也曾问过，小九儿觉得韦青的事一句半句讲不清，就说是落水被人搭救了，应付过去。
茅大娘一直追问救她的人是谁？是不是有钱人，小九儿听着就有些烦了，也没说韦青的家世如何，只说是寻常人。茅大娘见她穿着男装，也不是什么华服，就信了个大概。
茅大娘又抽空问小九儿，是否失贞。小九儿吓了一跳，忙摇手说没有。茅大娘这才放下心来。小九儿有些窃喜，看着阿娘对自己不甚关怀，原来还是放在心里的，就做了打算留下来，不再回韦府了。
正是七月，天气闷热，都宿在外面，小九儿和五姐睡在一处。五姐虽然落难了，依然是傲娇的脾性，对小九儿不理不睬。小九儿却因为找到耶娘，心里安慰许多，白天跑得也累了，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听耶娘和二哥在小声争论什么，也没理会。
天亮了，小九儿醒来时，二哥和茅大娘已经不在了。小九儿想回韦府打个招呼，就跟阿耶告辞。阿耶说什么也不肯放行，就连五姐都出乎意料热情起来，一个劲儿的留小九儿。小九儿不明就理，只好留下来。
傍中午时，二哥和茅大娘才回来。二哥脸上带着不喜，茅大娘则春风满面，嚷着让他们跟她走。小九儿只得和他们往长安城里面走，渐渐到了繁华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茅大娘领着他们进了一家酒楼。
茅大娘上前和掌柜的周旋，那人只把目光往小九儿身上看，小九儿被看得发毛，就低声问二哥，“这是做什么？”二哥吱唔几句也没说明白，茅大娘已经走过来，把小九儿拉到掌柜的面前，往里一推，说道：“儿呀，你且留在这里，等耶娘把你五姐送进宜春院，就来接你。”
小九儿被卖过不止一次了，有经验，岂容茅大娘就这样走了。小九儿上前一把扯住茅大娘，叫道：“你不能卖掉我！”
茅大娘已经从掌柜的手中收了铜钱，阿耶和五姐就在门口没进来，见茅大娘的眼风过来，转身就往人堆里走，二哥也扭头想溜，小九儿知道他们这一走，她就脱不了身了，当时就放起泼来，把脚一跺高声嚎叫起来，双手死死拖着茅大娘的衣服不放手，两个酒博士过来想分开她们，小九儿用力挣扎，四人撕掳在一起，把旁边的桌子撞翻了，碗碟砸个粉碎。
掌柜得心疼得脸都绿了，上来也扯了茅大娘说道：“这样闹，我就不要了。”
到手的钱茅大娘如何撒得手，忙好言道：“只闹一下就罢了，终归是雏儿，没多大能耐，爷不是也看着这样才买的？”掌柜的一听也有道理，就帮忙上前制住小九儿。茅大娘趁机脱身而去。
这里闹得难解难分，外面看热闹的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小九儿人单力微，已经渐渐不支，被拖向后屋。这时门口有人叫道：“这么热闹的戏，怎么不等韦爷看看就要收场了！”
小九儿直着脖子叫起来：“韦青，快救我！”
韦青衣冠不整，头上没带帽巾，夏布的袍子胡乱系着，鞋都是趿在脚上，进门就大咧咧往椅上一坐，把一只脚蹬在桌上，剔着牙歪着头，一幅事不关已的样子。小九儿也急了，嘴里乱喊道：“韦郎！韦大人！韦公子！救我啊！”
掌柜的先还狐疑，见韦青并无二话，也就不理会他了，小九儿已经被拖到门口，心里一阵绝望。
这时才听韦青慢悠悠说道：“罢了，叫得这么凄惨，韦爷就听不得这个，多少钱，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