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姐姐说的，请您还不来的呢。”念奴嗔道。
“我是怕打扰你们说体已，特意不够来的，沤你的话也当真？前面宴席开了，过去吧。”阿端说着，一手挽小九儿，一手挽念奴向外走。外面早有三乘软桥等在那里。
“刚进来听你们提到什么人？”阿端娘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我们当初被软禁时的姐妹……”小九儿脱口而出，又自觉失言，把话说了一半就闭上嘴，翻着大眼睛不知所措地向念奴求援。
“阿端姐姐是自己人，你不用顾忌，当着外人面就要小心说话了。”念奴给小九儿解围道：“阿端姐姐，小九儿说的是当日我们一起出逃的姐妹，叫苏朵的。”
“这名字我到是知道，成都府的乐伎，听说长着紫眸，歌又唱得好，只不知后来流落到何处了。”三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前院。
小九儿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去席间和男客坐在一起。原来小九儿和韦青赴宴时，见过女宾坐在纱幔后面，隐隐约约，十分神秘，现在身临其境，自然好奇，可又不敢乱动，只把一双大眼睛四下看个不停。
武信娘子也觉得小九儿好玩，对念奴笑道：“你带她四下瞧瞧，这孩子眼睛都不够用了。”念奴就拉着小九儿的手，把屋里的稀罕物一一指给她看。
正说着，忽然进来几个婢女抬着一个大玉盆进来，放在地中央。随即有婢女手持铜勺，直往那烛头上一合。这器皿也是精巧，小九儿拿起来研究过，能把蜡烛芯剪成一半，比直接吹熄要好得多，一是烛台多在贵人附近，吹灯拔蜡多有不雅，二是烛火熄灭后总有些余烟薰人。这么一开一合间，不留痕迹，就已经解决了。
蜡烛一只只灭下去，屋子里暗下来，众人隐在黑暗中，倒瞧着外面灯火辉煌隔外惹眼。小九儿还兀自不解，忽然数道紫光从中间的玉盆射出，把屋子里照得通亮。这就像变了个戏法儿，隔着纱幔都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惊叹声。
小九儿走到玉盆前细看，原来是一株足有三尺高的白珊瑚，顶着个蒲扇大的贝壳，贝壳里有个用海螺精雕的一个托儿，举着一粒只有黄豆大小的紫色珠子，发出奇异强光的就是它。
“这是大化国进贡来的，皇上赐给老夫人的。”武信娘子见念奴也说不出此物的来历了，笑着解释道。在座不止是念奴不识此物，很多贵妇也是头一次听说，纷纷离席来瞧。
念奴拉着小九儿退后，让出位置。二人就到了纱幔前面。外面的宾客大部分已经到了，或入席独饮，或聚友交谈。小九儿眼尖，一撇就见到了韦青。因为意外，顿觉欣喜忘情，一掀纱幔就钻了出去，念奴想拦已经晚了。
韦青听说小九儿也会来，想着她和念奴的关系，应该在女眷那边，现在突然见她冒冒失失闯出来，脸上的惊喜也是掩饰不住了，也许是心里早就有了天人永隔的准备，最后能见这几面，尤其觉得珍贵，韦青连调侃都有些舍不得了。
“你怎么没规矩，这样乱跑，不是我带你出来的时候了。”韦青埋怨道。
“看到你高兴啊。”小九儿被他当头浇了冷水，有些委屈，忽闪着大眼睛，把嘴一嘟。这都是平时习惯的动作，只是她不自知，如今的她早不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只把周围的人都看呆住了。
韦青被瞧得浑身不自在，拉着小九儿往旁边走。
“怎么今天又穿这一身？明知道是来武府，要穿得庄重些才好。”韦青继续抱怨道。
“庄重？这样不是很好看嘛？”小九儿扯起裙摆原地打了一个转，不提防脚下踩下松脱的石头，差点跌倒，韦青顺势一搂，把她抢到怀中，这才站稳。
“你且多和你念奴姐姐学学，瞧她的仪态端庄，你是比不了的。”韦青白了小九儿一眼。
“嗯，她的都好，你看她就是了。”小九儿赌了气，扭身要走。
“你看，就不能好好说话，这样我也不敢理你了。”韦青没好气地说，这个小九儿越发不懂事，这样好好说话的机会又能有几个了？
“我随口一句，你就来沤我，还真是一世不见的好？”小九儿听出韦青话里的意味，也觉得凄凉。
“知道时间不多了，就只说开心的好了。”韦青把话拉回来，两个人又哭又笑的，旁观的多着呢，总归不好。
那边念奴看着他们，出去也不是，叫小九儿也不是，一时有些慌张。
“他们本是旧相识，交情也非一般人可比，随她去吧。”阿端娘子不知何时走过来。
“阿端姐姐知道？”念奴有些吃惊。
“这长安哪有不知道的？韦青带着茅小九儿出入酒宴不是一次了，二人举止亲昵又不避嫌，只怕暗处早就……”阿端说着轻笑一声，尽在不言中，念奴只觉得心里一凉，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再细想小九儿说过的话，原是有些漏洞，只怪她一厢情愿，只捡想听的听了。再远远看去，韦青和小九儿不知说些什么，小九儿眉飞色舞，整个人神采飞扬，韦青虽还是那副玩世不恭不样子，看小九儿的眼神，却是掩饰不住的宠溺。
念奴慢慢走回平几前坐下，忽然想起扔了阿端娘子在窗边，抬头正对上她的眼神，是怜悯。念奴心里一哀差点掉下泪来，她也有些明白今天小九儿出现的用意了，都是聪明人，不过是捅下窗纸罢了。
小九儿被打发回来时，脸上已没有刚才的坦荡喜悦，眼睛水当当的，汪着泪。念奴心软，拉她过来坐在身边。这一夜小九儿留宿下来，她本是留不住心事的嘴，很快就把和韦青的来龙去脉都交了底，至此念奴已经死了一条心。小九儿倒干净心事就呼呼睡去，念奴一点睡意皆无，她坐在小九儿身边，借着月光看那张干净不染纤尘的脸，不由得感慨。原来世间万物皆有造化，譬如说韦青那种男人，阅尽天下美女，偏就折在小九儿这样简简单单女子的手中，也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