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儿把宠姐扶到梳妆台前坐好，镜中那个憔悴的女人令人心惊，宠姐伸手慢慢抚摸着脸颊，掩不住的失望。
“这幅模样还怎么进宫。”
“姐姐别悬心，好好将养几天就过来了。你不知道我刚到长安时多惨……”小九儿忙安慰她。
“你这话说得是，当日见你时，你就是一个小乞儿的样子，现在可是不同了呢。”宠姐一句说得小九儿红了脸，低头扯着衣带卷来卷去。
宠姐接着说道“念奴，你和我，以后还是要在考场上见的，谁也别给谁留情面，这个都是明白人，关系到一生的事。私底下我们还是同甘共苦的好姐妹，你放心，如果我有了好出息，也不会忘了你们的。”
小九儿被她这话说得，忽地推开，又忽地拉回来，也不知是远是近了，都不知道怎么接，犹豫一下才说：“这个自然，我们三个好姐妹，有一个出头的，就会提携别人的。”
宠姐用尖细的牙咬住嘴唇，轻轻地说：“那是你们两个，我若不成功，就没有后路了，不用提携，有我的去处。”
小九儿不解还要问，忽见屋门开了，采薇走了进来。
“小娘子，过一会儿坊间要落锁了，送客吧。”
宠姐也觉得累了，直接就把小九儿打发出来。
到了外面，小九儿才发现，其实时间还早，下午的太阳还是明晃晃的。她回头望向宠姐深闭的院门，像刚从一个噩梦中醒来，恍如隔世。宠姐并没有说她经历了什么，小九儿猜测是她喜欢了什么人，也许是个乐工，谁知道呢。
好久没有走在长安的街道上了，小九儿打发了采薇叫来的马车，信步向西市方向走去。
被强拖进马车时，小九儿才发现，她又错了。不是长安的治安不好，是有人一直在找机会，她过早放松了警惕。
在豆卢氏的屋子里，小九儿小心地四下看了看，没见到素言，不知为什么她松了一口气。对素言，她充满了愧疚，上次为了逃命不得已掀开她的帏帽，那张脸，见过一次就不想再看到了。
“你知道为什么带你回来吧？”豆卢氏坐在阴影里，声音很冷。
“老夫人，您要听曲儿，我随时过来就好了，不用一直留在府上吧。”小九儿换了一副没心没肺笑嘻嘻的样子。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豆卢氏冷冷一笑。小九儿有点傻眼，这个老妇人不好对付，她还真没办法了，把心一横，她觉得实话实说。
“老夫人，在您的面前玩什么也没用，我说实话吧。我只想唱歌，只想进宜春院，不管你们有什么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要是之前你这样说，我肯定会放过你，可现在不行了。你做了什么自己明白，这是要付出代价的。”豆卢氏举起双手，重重拍了两下。
屋外呼啦涌进来几个人，两个高大妇人过来就反剪了小九儿的双臂，一个婢女手捧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玉碗，装着黑乎乎一碗药汁。
“既然看到不应该看的东西，就不能再说出去，这是规矩。”
另外有两个婢女过来，一个端玉碗，一个过来搬住小九儿的头就准备要灌药。
小九儿可不是吃素的，拳打脚踢不老实，无奈对方人多，力气又大，她被死死压住。一个婢女用手捏住她的鼻子，就要动手了。小九儿一阵绝望，不用问也猜得到这碗里装的什么东西。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二哥曾经也做过这样的选择，他宁可不要一只眼睛，也把嗓子保留下来，可她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住手！”
只这两字，小九儿一下就听出来，是素言的声音。
“你出去，这件事不用你管。”豆卢氏说得很是绝决。
“娘娘，看在奴家跟着您尽心尽力这么多年的份上，就放过她吧！”
小九儿被几个人按着，看不真切那边的情形，心里一阵阵翻滚，素言是最有权利恨她的人，现在却在为她求情。掀开素言的帏帽后，小九儿几乎无法承受所受的冲击，那张脸形同恶鬼，拿出示人就是罪恶。小九儿一直在安慰自己，这是不得已为之，并不怪她。现在想来，素言用帏帽保护了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她拆穿，她确实有些不择手段了。
“不用费话了，你一向知我的性情，见过你真面的几人都已经处理好，就差这一个。”豆卢氏的话让小九儿打了一个寒战，放弃了挣扎，原来她害死的不止是一个人。
“可这个茅小九儿不同，不管怎么样，不要伤及她。”素言主意已定，一步不肯退让。
“够了！是我对你们太宽容了！现在这件事，不是为你讨公道，她污辱的是我豆卢府！你别自讨无趣了，快退下！”豆卢氏狂怒道。
“娘娘，若是不肯饶过她，就是死，也让我们一处吧。”素言娘子把心一横，小九儿的脑中灵光一现，上次素言带她出去买尺八就有些可疑，是在给她制造出逃的机会，也许她不掀素言的帏帽，也一样可以逃走。联想到之前素言娘子救师傅的事，难道真的对师傅一片痴情到了不惜性命的程度？如果真是，那她小九儿就是罪人了。
“你跟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要胁，既然你想跟她同生共死，我就成全你们。”豆卢氏虽然克制，已经隐隐在动怒。
“我有话说！”小九儿突然叫道，在场的人都安静了，拉她的人也松开了手。
“那什么药拿来我喝，素言娘子，这些事和你无关，我的错我来扛。”小九儿不等别人反应过来，夺过药碗一饮而尽。药很苦，小九儿喝光以后，干呕一下，差点吐出来。她只觉得头昏眼花，站立不稳，晃了晃，倒在地上。
韦青，这是小九儿最后想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