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云殇诧异了片刻,忽然笑出声来。
难道她竟然是想抱着他逃走?她哪来这惊世骇俗的想法?
“对不住啊,可是我也没其他办法了。”苏颜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脑抽,几乎已经是尴尬本人了。
符云殇问道:“你打算藏在哪儿?”
“那里。”苏颜指了指花丛,没想到符云殇却微微一皱眉,也不知是在嫌弃那花草间就坐不符身份还是初起的露水弄湿他的衣裳。
苏颜心头恶趣味一起,又过去抱他。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虽然抱得辛苦,却好歹是抱起来了。
符云殇倒是很认命,伸了条胳膊挂在她脖子上,苏颜借力的时候也轻松了许多。
那些花花草草又不是人造大草坪,本就不是为了供人坐卧而种植,只听见一阵枝叶倾塌之声,两个人几乎是陷入了花草当中。
苏颜再次爬起来,推着那木车放到岔路上,这才猫着腰悄悄钻了回来。
看到符云殇就这么乱七八糟的躺在花丛里,苏颜赶紧扶起他来,顺手拨了拨戳进自己头发里的枝叶:“这幕天席地而谈,可是别有一番滋味?”
符云殇照例气定神闲,语气淡得仿佛眼前的事情完全与他无关:“幕天席地固然风雅,刚才这一下却毁了不少皇后命人从五湖四海找回来的奇珍异卉。若是被人发现,只怕少不了要被责罚。”
“那你不早说!”苏颜哭笑不得,这么要命的事还得分着段落语气跌宕起伏说半天,你难道是树懒吗?
符云殇淡淡的笑着:“既然已经坐下便这样说话吧。”
“你不是说这都是皇后的奇珍异卉,若是损坏了便要被责罚吗?”苏颜觉得奇怪,“难道你在宫里畅通无阻,所有的责罚也都可以免除?”
“那倒不是。”符云殇答道,“我只是怕你再去损坏其他物件。”
苏颜的怒气积蓄到头顶,瞬间烟消云散:“行行行,你帅你说什么都对行了吧。”
符云殇根本不理会她的揶揄:“宫中不比寂川神宫,到底不宜久留,郡主还是长话短说为好。”
“有件事我在心里捣腾好久了,除了你,实在找不到人可以商量。”苏颜苦笑道,“我知道自己未来的的命运,也找到了那个会威胁到我的人,但我实在很纠结,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符云殇应道:“既然已经找到,为何还要纠结?”
“当然要纠结,我除掉她固然很简单,但是除掉之后呢?”苏颜说道,“虽然我知道结果却不知道过程,万一恰好是我除掉她的行为,反倒把我自己推向了死路呢?”
符云殇微微一笑:“郡主是想逆天改命么?”
苏颜皱紧了眉头,心里满是挫败感:“果然……你永远站在天命那边,知道之后就更不会帮我了。”
符云殇又是一笑:“若我是你,便会早早将她除去,以绝后患。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并不在考虑之列。”
苏颜心头一震,不由的扭头去看他。
青烟葱茏般的广袖长衫笼着绝好的身段,一道暗褐色的印记从衣领里延伸到脖颈侧边,像是绕着一串细密的繁花,细致而微妙。
月光从天顶上笼盖下来,花木的影子覆在他脸上,温和淡漠的表情仿佛是沉在雾里。
这样谪仙样的人,居然说出了那样凶狠残酷的话。
苏颜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产生了幻觉,于是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若郡主真想保住自己的命数,万全之策自然是先下手为强,方可高枕无忧。”符云殇把那段话又说了一遍,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
苏颜苦笑一声:“你可真狠心呐。”
“也谈不上什么狠心不狠心,我不过是向你提供一个最为简便有效的方法罢了。”符云殇微微一笑,“至于用还是不用,那全凭郡主自己考量。”
“神棍啊,你这样明明就是帮着我逆天,哪里是顺应天命了?”
“我什么都没做,更没有助你改运。若你真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那也算是顺势而为,天命所归,与我无关。”符云殇两句话就把事情给撇清了。
苏颜揶揄道:“你这人看起来心淡得什么都不计较,实际上却精明的很。”
符云殇也没辩解什么,只是淡然回答道:“我毕竟是当朝国师。”
他这话答得精彩,要想坐稳国师的位置,除了要是一个把意识流玩得异常透彻的神棍,同时也要是个精明的商人、顶尖的心理学家和手段狠辣的政治家,而身为国师,则更要把这些特质变成他的武器。
“佩服佩服,哪怕演烂了了宫斗戏,这明的暗的套路还都多着呢。幸亏你是站在我这边的,要是与你为敌,结果可能就比较尴尬了。”苏颜习惯性的拱了拱手,“我要问的都问完了,多谢。”
苏颜刚要起身,符云殇却忽然拽了她一下:“趴下。”
本着多年武替的第六感,苏颜还是从他所给出少得可怜的信息当中提炼出了有效信息,迅速趴低身子伏在花木当中不敢吭声。
檀英带着几名神宫弟子快速赶来,因为临近禁宫,他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大声呼唤,只得低声吩咐:“大家分头搜寻,一有消息马上相互通传!”
后面的年幼些的弟子宽慰道:“大师兄别着急,那湘宜郡主又不是老虎,总不至于吃了国师吧?”
檀英跺了跺脚:“你懂什么,老虎吃人还吐骨头,那湘宜郡主连骨头都不吐!”
“这么可怕?”弟子瞬间吓得变了脸色,“那湘宜郡主到底……到底是什么妖怪?”
另一名弟子跟着问道:“既然事情如此紧急,为何不让这内廷的侍卫帮忙寻找?”
“现在我们借着替宫中祛除邪气的借口私下寻找,起码还能把事情圆过去,若是让侍卫也帮忙寻找,传扬开来将置师父的声名于何地?”
苏颜听得一脸黑线,直想站起来,符云殇却拽着她不肯放手。
直到少年们走远了,苏颜才终于爬了起来:“你为什么不让我出来自证清白?”
“你没听明白檀英的话吗?”符云殇答道,“若是没人撞见我们在一起,众人只敢私下猜疑而没有真凭实据,若刚才你出去了,他们便有了凭据,不止你自己无法自证清白,我也难以独善其身。”
苏颜无奈的苦笑一声:“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符云殇答得也是云淡风轻:“那以后便天涯陌路,再别联系了吧。”
苏颜:……
她照着原路出去绕了一圈,那架木车移动过位置,显然是成功吸引了神宫弟子的注意力,然后他们嫌带着找人麻烦又撇下了。
苏颜推着木车回来,符云殇很自然的一伸胳膊,就等着她来抱。
“这样……不好吧?”刚才她虽然咬着牙把符云殇藏起来,可从车上抱下来是一回事,从下面抱上木车又是另一回事了。
符云殇顺口送了她一顶高帽子:“郡主是有担当的人,定然有始有终。”
虽然腹诽不已,可苏颜到底没敢把肚子里的吐槽说出来,毕竟神棍是这个世上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帮她的人。
好不容易把他弄回那木车上,苏颜觉得自己的小蛮腰都快折了。她一边寻思着下次不能再用这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招数,忽然察觉到符云殇正低着头悄无声息的笑着。
虽然他身有残疾直不起腰,苏颜还是捕捉到了他脸上微妙的笑意,蹲下来没好气的问:“你笑什么?你明明就是故意在整我!”
符云殇像是也没料到她会忽然蹲下,也没来得及恢复平常高深莫测的表情,索性笑开了,淡淡的来了一句:“我不重的。”
他这样一笑,苏颜忽然就没魂了。
檀英的做法很正确,的确避免了这个劲爆的消息如同野火般传遍朝野成为笑柄,但湘宜郡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把国师拐走的确是不争的事情,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神宫的少年祭祀们才找到他也是众目所见。国师风姿如许,私底下爱慕他的少女并不在少数,只不过他全心侍奉神灵,谁也不敢真去动那个心思。湘宜郡主声名狼藉,国师与其独处几个时辰不见踪影,哪怕没什么也会被当做有什么。符云殇平日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马上就要羽化登仙的模样,那夜在那花草之间裹了不少残叶和露水,以至于檀英寻回他之时差点当场痛哭起来。
既然寂川神宫知道了,郡主府上下当然也就知道了。
到了第二天,连陶总管看苏颜的表情都充满了敬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