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蜀甄拖着拉杆箱,顶风披日,忍饥耐劳地走了一下午,两条腿都走直了,也没有租到房子。倒不是房源紧缺,而是房屋中介介绍的房子,不是离市区太远,就是房租的价格太高,她囊中羞涩,只有三千多元钱,都交房租费了,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喝西北风了,更何况工作还没有着落呢,她哪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太阳西下,余晖染红了半边天。如果天黑之前再租不到房子,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要流落街头了。那对她来说将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她拖着拉杆箱,斜挎着一个小包包,焦虑万分地立在街头。
“欢欢!来,欢欢!”一位大婶顶着鸡窝似的脑袋,回头招呼一个圆滚滚的白色小东西,等到眼前了,柏蜀甄才看清楚是一条可爱的小长毛犬。她与这种小动物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怕,她紧张兮兮地往旁边闪了闪。看得出来,那位大婶特别喜爱它,刚跑到眼前,就被她一把抱进怀里,又是亲吻,又是抚摸······看她那样子比亲生儿子、孙子还宝贝。
这条小狗能得到主人这样的喜爱,也是它三生有幸。她的神经被触动,感觉自己连条小狗都不如。心,一阵难过,眼前云雾迷离。别人家的孩子,在父母的眼里是块宝,而她却像遗弃在风里的一根草,生下来以后,就再也没见过父母。多亏有姥姥、姥爷在,否则,她早已成了弃婴。
她从小就住在姥姥家,是姥姥姥爷供她上的小学、中学、乃至高中。大学四年,是她用打工和奖学金的钱完成学业。
“世上只有姥姥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一首苦情歌在她心里默默流淌······泪水,在眼圈里打转。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一个女孩子家硬是撑着没让它落下来。
一根电线杆子挡住了她的去路,上面像生狗斑苍似的贴着五花八门的广告信息——开锁的、办证件的、收旧家电的······新的压旧的,重重叠叠,层次不穷。一张寻人启事新贴在一张出租房屋的信息上面。看得出来,贴的人,手下留情了,只挡住了三分之一。从纸张的洁白度来看吧,那张出租房子信息也是刚贴上去的。内容被挡住了一些,但联系人的电话还是完整的。
她怀着试试看没抱多大希望的心态拨通了电话。
“喂!哪位?”电话里立即传来一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问是否有房子出租,说自己是租房子的,并不耐其烦地告诉他出租房子的信息,被一张寻人启事挡住了,看的不完整,问他房租费怎么个收法。
“房子还没有出租出去,拎包即可入住,不收房费!”
“什么!”她错愕地立在那里,疑心自己听力有误。
“不要房费,拎包即可入住。”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
柏蜀甄脑子里有些紊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踏遍千山万水,终遇到一个奇货,出租房子不要房租费。
“喂!喂······”男人在电话里喊。
“开什么国际玩笑,大哥,不收房租费,谁敢去住!”她无不戏虐地说,“您看啊!咱俩一不沾亲,二不带故······”
“废什么话,信则住,不信请勿扰!”她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了,他生气了。
“呵!还挺有脾气的,是住还是不住呢?”柏蜀甄颇有些纠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天黑之前,必须得找一个住处。手机马上要没电了,她决定铤而走险,横下一条心来说:“房子的位置在哪里?”
“它就离你一百多米远下,邮政储蓄所的后身······”
“什么?离我······”柏蜀甄诧异地举着手机四处收寻着,难道——他仅仅贴了一张出租房子信息,如若不然,他在某一处窥视她不成?她后脊骨冒凉风。
手机里没动静了,她看了一下,彻底没电了,自动关机了。柏蜀甄懊恼地想把手机撇出去,却有没舍得,这是她用大学奖学金买的。
世界上最闹心的事,就是你的话没说完,手机没电了,一切事情嘎然而止,让你想骂娘的心都有。
柏蜀甄拖着拉杆箱在油漆的路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而眼神却像猫头鹰似的四下收寻······突然,她的眼神一下子定位了,只听到心里一块大石头“轰隆”一声落了地。她颠儿颠儿地绕到储蓄所的后身,看到几栋灰土土地老式居民楼,看它破旧的样子,少说也在这里矗立了三十多年的光景,小区的门口,立着一人多高的大石头,上面刻着三个猩红色的大字:小溪园。她站在那里,注视着那三个字,感觉字体的颜色红的有些诡异。没有小河潺潺,何来园呢?她纳闷地拖着拉杆箱往里走。
“刚才是你打的电话?”柏蜀甄刚敲两下,门就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里看着她,表情诧异地像见了鬼似的。
“是。”柏蜀甄愣了一下,随即从唇齿间蹦出一个字。门廊里的光线昏暗,她完全看不清眼前男人的面孔。
“进来,把门带上!”男人扔下一句话,把她晒在门口。
“冷漠的家伙,也不帮我一把。”柏蜀甄心里嘀咕着,笨拙地把拉杆箱拎进屋子里。
这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厅的电视开着,正播放着一档访谈节目;后改过的落地阳台有两大盆一人多高的绿色植物,长势旺盛;沙发上、茶几上有吃完的食品袋和几个喝空的东倒西歪的啤酒易拉罐。
她环视一圈,目光锁住眼前的男人:只见他腰板挺拔地立在客厅中央,依然用一种诧异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看他那样子,能有三十四五岁,鼻隆目深,皮肤麦色,俊朗刚毅的面孔透着沉稳和成熟。好看的风景,谁都会停下来欣赏一下,何况外貌如此出众的男人,柏蜀甄的目光不由粘在他的面孔上。
“奇怪,他为何会用那样的眼神来看我,莫非我长的很恐怖?”柏蜀甄有些疑惑。忽然,她意识到自己过于鲁莽,有些病急乱投医。天黑没地方去,完全可以先找一家小旅馆对付一宿,一个女孩子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占这便宜。人们常说,找小便宜吃大亏,更何况她占的何止是小便宜,没准这就是诱惑人上当的大陷阱。
柏蜀甄脑子里“唰唰”地出现一些什么强奸、摘人体器官等等一些血淋淋的场景,防范意识油然而生,于是手伸进随身背的小包包里,碰到一把水果刀,心理安慰不少。
她故作无所谓地抛开那个男人的目光。
“那间是书房,不外租。”
柏蜀甄看着他走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
奇怪,在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是低沉沙哑的,为何此时的嗓音却如此地悦耳。难道刚才在电话里的男人不是他?她瞟了一眼茶几上喝过的几个啤酒易拉罐。
“这间是你住的卧室。”男人轻轻的推开门说。
屋子里没点灯,窗户开着,浅蓝色带着椰子树的半截窗帘随风拂动;一张大的双人床紧靠着窗户。
“能说一下不要房租费的原因吗?这样我住进来,心也踏实。”柏蜀甄扫了一下整个房间说。
“原因我不便说,不过,你已经来了,只管住好了,人身安全你也只管放心。”男人明亮的眼神直抵她心底。
柏蜀甄困惑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不知为什么,他的话语和眼神令她有一种很信赖的踏实感。这时,一阵悦耳的铃声从那个男人身上传来。
“我出去接个电话。”那个男人说着走了出去,随后,她听到外面关门的声音。
“接个电话还这么神秘!”柏蜀甄嘟囔了一句,很快屏蔽掉一切,想既来之,则安之。到时候见招拆招,想到这里,她一头倒在大床上,一种久违的舒适感瞬间漫过全身。
在姥姥家,她起了一个大早,坐完汽车坐火车,然后拖着一个大箱子,在这个城市找了一下午房子,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这个城市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在这里,她读了四年大学,又在这里实习了一年;虽然没有熟透到大街小巷旮旯胡同,但具体的商业街,标志性建筑以及好吃好玩的地方,她还是能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
在掉进无底深渊的同时,她脑海里还残留着一丝意识,应该把小包包里的水果刀拿出来防身,但这仅仅是一瞬间的念头,很快铺天盖地的睡意把她整个人袭卷进去。
也许这个环境是陌生的,让她缺乏安全感,她做梦了:阵地上,炮火连天,子弹呼啸,她在战壕里,抢救伤病员。这时,一个敌人端着枪,狞笑着步步逼到她跟前;她紧张的后头发紧,嘴巴发干,想叫叫不出,想跑动不了。就在这紧要关口,一个穿着军装的,体型健壮的男人出现在敌人的背后,一枪击毙了他,鲜血溅了她一脸。
“啊!”她叫着从床上一坐而起,感觉脸上凉丝丝的,用手抹了一把,不是血,扭头发现窗户没有关,风夹着雨点,从窗户外面飘了进来,零星地洒在她的脸上。
从小时候起,她就常常做这样抗战的梦。有一次,她从梦中醒来,托腮而思,是自己的抗战题材影视片看多了,还是自己前世就是一个抗战分子,为什么梦里总有一个男人不是与她并肩作战,就是遇到危险时救了她,难道自己与梦里的男人有什么渊源吗?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样的梦,随着她的年龄的增长,已经不做了好多年;没想到,今天初到这里,又做了这样的梦。天色完全暗下来,屋子里的光线不好。她定了一下情绪,刚要下床去开灯,没想到,灯却一下子亮了。
莹白色的灯光刺的她眼睛有些睁不开,她眯着眼睛看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男人,发现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裙子下裸露在外面大腿上。不由脸一红,慌忙下床,把裙子往下拽拽。
“把这份协议签了。”男人不以为意地转身回到客厅。
“协议?”柏蜀甄紧随其后。
“虽然房子不收房租费,但这里的每个物件损坏的话,也是要赔偿的,所以押金是要收的。”男人说着拿出两张打印好的A4纸,“押金一千,同意的话,在这里签字。对了,你的身份证我得看一下。”
柏蜀甄暗自算了一下,交了一千押金,身上的钱怎么也能对付一些日子,她取出身份证。
“柏蜀甄?”男人对着身份证抬头看着她,若有所思。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柏蜀甄疑惑地看着他。
“哦,没有。”男人顿悟,在押金收条签上自己的名字:冯刚。
名如其人,柏蜀甄看着冯刚那张刚毅俊朗的面孔。
“你的电话!”
“嗯?”柏蜀甄愣了一下,说出她的手机号码。
冯刚手指动了动,怔怔地看着她······
柏蜀甄瞬间明白过来,他在回拨她的电话。于是,她脸上绽开一个可爱的笑容,说:“我手机没电了,你把你的手机号写在收条上吧!日后有什么事,也好联系你。”她说话时,感到冯刚的目光在她的嘴角处逗留一下。她知道自己不管说话还是笑,嘴角边上都会显露出一个好看的若隐若现的梨涡。这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她特为此得意过。
冯刚走后,柏蜀甄立马去卫生间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卡通睡衣,舒舒服服地成一个大字,躺在床上仰望着棚顶,感觉这一天发生的事是那么不可思议,甚至有些神奇。耳边响起冯刚说的话:原因我不便说,不过,你既然来了,就住下来,人身安全只管放心!奇怪,短短的几句话,让她心里很安稳踏实,确切地说,是他身上有一种很正的精气神,让她不由自主地去信服他。可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是有人安排好的吗?不对呀?是她先打电话来说要租房子,还有,他租房子信息就贴了一张吗?为什么她一打电话,就告诉她有多远的路程······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她脑袋想痛了,也没有想出一个行得通的答案。索性今朝有酒今朝醉,她一个翻身,一觉睡到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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