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扯唇苍凉地笑,怪就怪在,她当初对他动了情。
杜衡说的没错,背负着家国动乱,她是最没有资格谈感情的。
“欧阳琛,你记住,此生以今日为界,你我二人,师徒之义,夫妻之情,就此结束,此生今世,两不相干,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云暮死死地瞪大了眼睛,没有让泪水流出来,她嗓子哑得厉害,似乎经历了一世的沧桑。
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比不上她心底的痛。
上次轩辕寧掌掴她,云暮恨,却不伤心。
可这一次……
云暮不怪他,打她的脸,疼的是他的心,可欧阳琛不会明白,她的心,其实跟他一样疼。
欧阳琛无声地勾唇惨笑,霍然抬手,用尽余生之力,甩了自己一巴掌,肌肤上的疼痛,传递到骨髓,传递到心脏,疼得他难以抑制地颤抖。
欧阳琛一字一字从牙关里咬出,他盛怒的眸子似淬了毒般,冷寒的可怖,“你给本教主滚出去,滚!陌影……”
“在!”陌影噤若寒蝉。
欧阳琛秉雷霆之怒而下,怒指云暮,“以后再看到她,格杀勿论!”
陌影觑着欧阳琛的寒眸,心道要是真有人敢杀圣女,事后还不得像清渊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这一次,看着欧阳琛和云暮脸上各一个巴掌印的模样,陌影心里暗暗无奈,何苦呢?
他一个局外人都看得出,云暮和欧阳琛,真的都很爱对方,既然爱,为什么要如此痛苦地彼此折磨?
轩辕国·帝宫。
“师父,你的脸……怎么了?”秦九当值回来,好不容易绕过帝宫其他人跑到云暮这,就看到云暮的脸肿得像包子,他疾步跑到云暮床边,焦急道。
云暮虽戴了易容面具,可依旧遮盖不住肿得高高的脸。
“没事,和人打了一架。”云暮淡淡道,端起水杯漱口,却啐出了深红的血沫子……
“打架?”秦九不蠢,能让云暮身上半点伤口也无地掌掴她耳光,这个人,云暮必然是认识的。
“师父!”秦九提了佩刀在腰间,护她心切,一拉云暮手臂,“哪个杀千刀的,敢对你动手动脚,徒儿这就去杀了他,为师父报仇泄恨!”
云暮强撑起面上的笑意,脸颊火辣辣的疼和心底的酸涩让她的眉峰拧成川字。
“小九,我真的没事,以后真用的到你肋插刀的时候,莫要拒绝为师。”
云暮安抚的一句话,在不久的将来,却成了真。
届时云暮戎马倥偬,秦九和王武身居左右两翼,甘居副职替她征讨江山……
欧阳琛……
这三个字,云暮这些日子里,不敢去想,也无暇去想。
因为,镇南大将军齐禄和奕亲王两个平定柔然的功臣兼罪臣,正跟随御林军回京述职。
朝堂,很快就要成为一摊浑水了。
至于谈逸笙,他知晓了云暮的女装身份,云暮却也不担心他做什么。
一则她名义上是他太师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二则哪怕他借题发挥,对他也无半分好处。
“殷遥,皇上传你过去。”大总管戴望的徒弟小陈长着张娃娃脸,在侍卫寝屋门口探头探脑。
云暮在外人看不到的角度抬掌触了触微微刺痛的脸,心底涩得发苦。
“知道了。”云暮一抬眸,秦九会意地拿了银票塞到小陈子袖袋里。
帝宫,正殿。
云暮跨上台阶的时候,晴晏正端着茶盘下来,与云暮对视一眼,嘴唇轻启,做了个“明妃”的口型。
云暮心神一凛,进殿时,看到帝王案前,明妃南乔正在伴驾,陪帝王下棋。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明妃娘娘。”云暮头压得很低,晴晏的警告,让她觉察出了事情的不同凡响。
“乔儿,这就是你青睐有加的那个奴才?”帝王捻起一粒黑子,“啪”地一声落在棋盘上,带着晦暗不明的深意。
南乔今日穿了一身浅白色的菱花纹月裙,身披浅蓝色提花薄烟纱花软缎,她发间插着蔟珠佛手提蓝凤冠,腕间一只上好的羊脂玉手镯。
南乔貌若云淡风轻地支着下巴看棋,头也未抬地顺道:“承乾宫奴才宫女诸多,臣妾只知道这殷遥得了皇上的青眼来帝宫当差,是个有福气的。”
“哦?”帝王眸子微眯,向南乔伸出了戴着扳指的手,南乔柔柔起身,弱柳扶风地走到帝王面前,将带着护甲的手覆在帝王掌心。
“臣妾倒是羡慕他,可以在帝宫当差,与皇上朝夕相处呢!”南乔嗔道,语气娇媚,贴身的肚兜却早已被汗水濡湿。
殷遥……
她不着痕迹地去看云暮,心底矛盾至极。
理智与情感的冲突……
“是吗?”帝王挑起南乔光洁的下颚,长臂在南乔腰间轻轻一带,南乔就跌坐在他腿上,帝王则顺势攫住她的唇,龙舌撬开她的贝齿……
云暮波澜不惊地立于原地,非礼勿视,她轻轻低头,无半分表情与动作。
帝王疑心重,依旧怀疑殷遥与南乔有私情,所以才会引她看这么一场大戏。
由帝王亲自上演的戏……
可帝王却算错了最关键的一步,殷遥,或者说,云暮,本身就是个女子。
和宫妃私通,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而此时的南乔跪坐在轩辕境身上,轩辕境的手隔着滑腻的衣料覆在她胸前,为了权势地位,她可以勉强自己躺在帝王枕畔侍
寝,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在殷遥面前,这个她最不希望看到她卑微一面的人。
“皇上,四位皇子殿下求见。”戴望站在珠帘之后,托着拂尘的手一拱,弓腰道。
“……”
回应他的,只有矮榻的吱呀声,与男女低沉压抑的喘,息声……
“给朕出去!不要打扰朕和明妃!”帝王骂了一句。
云暮借坡下驴,直接行了一礼跟着戴望出去了。
“哟,这不是谈太师的祖宗爷吗?”中宫皇后的嫡长子轩辕痕穿着浅黄色的皇子蟒袍,白玉冠是二龙戏珠的图腾,他俊容阴冷,轻嘲道。
他与嫡妹轩辕箬的关系并不好,可堂堂箬公主下嫁一个酒肉纨绔,身为嫡亲兄长,齐王轩辕痕亦面上无光。
“参见齐王殿下,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云暮一一行礼问安,不露半分破绽。
她敛眉低首,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卑微不起眼的侍卫,可她身上华贵雍容的气势,却本能地让轩辕痕感觉到了危机……
齐王阴冷,二皇子温润,四皇子狡诈,五皇子隐忍。
皇家之人,均不是好对付的。
“倒是个知礼数的。”轩辕辰不带褒贬意味地说,隽秀的眉峰轻扬,母妃玉妃轩辕国第一美人的倾世容颜被他继承了五六分……
“可惜了,二皇兄,贱民就是贱民,竟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五皇子轩辕洺附议大皇子轩辕痕的话,道。
轩辕哲晃着手里的奏折,正要出头,冷不防撞上云暮清澈无波的深瞳,他倏然住了嘴。
“敢问五殿下,何谓伤风败俗?是在天子脚下口出狂言吗?”
“嘶——”一旁的宫女太监,连带着戴望都倒抽了口凉气,这个殷遥的大胆,真是刷新三观啊。
“放肆!”五皇子轩辕洺眸色一厉,“你一个小小的侍卫,敢出言顶撞本殿,藐视本殿,藐视君上,就该有人杀之!”
轩辕痕没说话,好整以暇地等着殷遥被拖下去行刑。
只是,帝宫之中,从前看在轩辕痕的份上,一向很给轩辕洺面子的众侍卫……无一人敢动。
殷遥的事迹,在皇宫,是个不朽的传奇。
智斗寧箬公主,与谈太师称兄道弟,得他庇护,又能在与明妃的私通案中立于上风,反登堂入室进帝宫当差。
“五皇弟,这是父皇的寝宫,你僭越了。”二皇子轩辕辰不紧不慢地说,形势严峻,一触即发。
在皇帝的寝宫,处置皇帝的近身侍卫,这个轩辕洺,可真是无脑得可以了。
“四皇弟,听说,镇南大将军和奕亲王已被押送进城了。”
轩辕痕把话题引到了洞若观火的四皇子轩辕哲身上,他提到这二人,和轩辕哲,可不是和谈逸笙蛇鼠一窝嘛。
轩辕哲扯唇,用奏章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镇南大将军是平定柔然的功臣,即使犯了先斩后奏的错失,百密一疏,父皇是明君,自然会圣裁的,大皇兄所言的押送,岂不是打了西太后和父皇的脸面,叫天下臣民看笑话嘛。”
言外之意,轩辕痕你这是在和紫禁城两大巨头过不去。
轩辕痕眉头一皱,欲扬唇反击,这话要是传到寿康宫,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云暮瞥到轩辕哲的眼神,立刻会意跨前一步,拱手一揖。
“齐王殿下对镇南大将军和奕亲王的消息知之甚详,如此关心朝政,朝前夕惕,是我轩辕国之幸。”
“殷小爷,你不通文墨,就莫要胡说!朝前夕惕,是形容皇上勤政爱民的,怎么能用来形容大皇子呢?”
谈逸笙遥遥走近,含笑调侃,却不声不响地把轩辕痕对朝政之事异常关心,心怀不轨的罪名给坐实了。
“谈太师,你……”轩辕痕攥紧了拳头。
“参见太师大人!”云暮一扬声,与他硬碰硬,借由丹田的内力发声,将轩辕痕愠怒的声音,压制了个彻底。
“各位皇子殿下,太师大人,孟尚书,皇上传召。”
女官晴晏袅袅娜娜道,孟尚书,正是与谈逸笙同来的兵部尚书孟昕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