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蒋温伦察知案情之后,在这公堂上踱了几步,双目便蓦然一亮,心中有了主意,刚想开口的时候,却瞧见旁边徐遥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便笑嘻嘻地说道,“徐兄大才,必有所教我”
徐遥闻言面上浮现出似笑非笑之色,也不去答这温伦的话,只是隔空在衣服上写了一个“换”字,蒋温伦看见之后顿时大笑不止“君子所见略同,古人诚不欺我也”
笑声落下之后,这蒋温伦便走上堂前,对着知州附耳一阵,这知州听得是连连点头,面上也是由阴转晴,分明是心中大石落了地。
待蒋温伦走下来之后,知州便让在场两人各自清点对方所获资财,详列财物条目,再找两名役使,命令甲家的财物搬入乙的房舍,乙家的搬入甲的房舍,所有的财物都不能动,分配财物的条目也交给双方过目。
两人一听此言便各自楞了半天,却硬是说不出什么不是来。毕竟刚才双方口口声声都说对方占了便宜,多分了财产,如此一来,这双方互换家产,那总该是自己占了便宜。
在此地大局已定之后,蒋温伦便嚷嚷着要走,然而却被这知州拦了下来,两人交谈一番之后,徐遥才知道,这姓裴的知州,和蒋家乃是世交,当年与蒋温伦的父亲,乃是同榜高中的进士。
只是蒋家底子比裴家厚些,所以当年蒋温伦的父亲才能做了一府的同知,而这姓裴的只能在上庸城里困顿。不过世殊时异,当时高高在上的蒋家,早已家道中落,裴知州却成了蒋温伦正儿八经的头顶父母官。
只是温裴世代相交,在上两代交情又是格外的厚,而裴知州又是看着蒋温伦长大成人,自然是早就将蒋温伦当成了子家子侄,时不时就要耳提面命一番。
蒋温伦当这状师,说起来跟裴知州关系不小,但当时裴知州的意思,也只不过是让蒋温伦捡个正经营生,省得在家受一干长辈的数落欺凌,待蒋温伦年纪稍微再大一些,自然还是要走其父当年的老路,一举中第光耀门楣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人意料,这蒋温伦天资聪颖,腹有诗书不假,但不知怎的年龄越大,就对那科举一途兴趣越小,反而对这当初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的状师身份,越发的着迷,没事就要过来为裴知州排忧解难一番,到了如今,在上庸城内此道上已是薄有声明。
裴知州虽
然心底对着蒋温伦老来帮忙很是受用,但男无业不立,区区状师,岂能是长久之计,所以也是苦苦劝了几回,然而这蒋温伦每次都是恭顺听完,口中应是,但实际上却无半点改变。
裴知州心知蒋温伦看似谦恭,心中却一直都是自有主意,一时也只听知任之。这两人寒暄了片刻之后,蒋温伦便把徐遥介绍给了裴知州,这裴知州见徐遥一无背景,二无功名,心里就生出了些轻视之心,不过看在蒋温伦的面子上,还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徐遥一句。
而徐遥却不管这裴知州是何表情,毕恭毕敬,按足礼数与裴知州见礼完毕之后,便立到一旁,不作言语起来。蒋温伦与裴知州再说了两句之后,便带着徐遥打道回府。
路上与徐遥笑着说道。“我这裴叔是老一辈的读书人,遵循的是儒家那一套,没个功名出身就总是看低别人一眼,非是针对徐兄,还望徐兄不要见怪”徐遥闻言微微一笑,口中连说无妨。
蒋温伦见徐遥真的是没放在心上便也是哈哈一笑,开口接着说道,“你别看我这叔叔当了一州知州,表面威风得紧,但这上庸城内可不是他说了算,左右为难的时候多了去了”
“还是我这状师当的逍遥自在,现在又得了徐兄这样的平生知己,岂不快哉.........”两人回到了家中之后,便又开始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忽听门外有人出声呼唤,蒋温伦便开口说道:“徐兄且慢坐,待我看看是谁人唤我。”徐遥依允,坐于宅内,向外张望时,只见蒋温伦走了出去,之后便迎进一个人入来。
只见那人头戴尺余高一顶尖角扁巾,身穿一领淡青粗布道袍,足穿高跟深面蒲履,与蒋温伦礼罢,移过杌子并坐了,附耳低言。说了一会,袖中取出一个柬帖,递与蒋温伦。
蒋温伦含笑接了,看了之后,起身进宅取了些银子,与那人再说了片刻,便给了那人。那人接了银子之后,便出了客座口称告辞,临出门时回头叮嘱道:“阁下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千万不要!”
蒋温伦点头应允,那人欢喜作别而去。蒋温伦拍手笑着又是坐下,徐遥却出声说道:“这人是谁,做了什么事情这般好笑?”蒋温伦道:“徐兄不知,这人姓边名荐,别字笾箕。原籍海州人氏,腹内颇通文墨,在外设学行馆,只为着一桩毛病,往往馆事不终。”
“今日此兄却又耐不得心中痒处,犯了忌讳,被主人家赶出来了。”徐遥好奇问道:“这人心中有什么痒处?”蒋温伦道:“这笾箕倒是个有趣的人物,酒量好,棋画也好,腹内诗书更好,钱财也不甚计较。奈何酷好顺手牵羊一事,每每为此事坏了名声,这才来到我上庸之中,找了一个大户人家教学坐馆。”
此前这人在隔壁邻居耿寡妇家做启蒙老师,这耿氏家道富足,人也贤德,丈夫耿鼎早亡,只留了一个儿子,现在刚刚才十岁,一年给这边荐有二十余两银钱,也算得上是丰厚。
平时款待又是殷勤,朝暮酒肴茶饭拾掇得齐整,自不必说。这边荐之前手脚不干净,被家里人撞见了,当面斥责了一顿后便被赶了出来。他如今在这里名声臭了,安身不稳,就欲起程前往他处,因无盘缠,将之前所藏书卷在我这里押了五钱银子,岂不是一场好笑?”
说道这里,这蒋温伦便神神秘秘往徐遥这里一凑“此事也来得凑巧,徐兄你满腹学识,为一蒙童启蒙岂不是绰绰有余,这耿寡妇的老父濮员外,与我蒋家有一脉之亲,平日里的来往便多,明日小弟即亲自去濮员外处力荐,则大事可期。”
徐遥闻言笑着出声,“这耿氏乃是一寡妇,刚才那老夫子就罢了,我这个青年人去她处坐馆,怕是有些不妥吧?”,蒋温伦闻言便抚掌大笑,“有何不妥?我蒋温伦自认观人甚准,徐兄乃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这耿氏便有一二家财姿色,又怎会被徐兄放在眼里,至于其他风言风语,自有小弟替徐兄打理,徐兄且莫担心”
感受到冥冥之中命运齿轮的悄然转动,徐遥精神也不由地一震,知道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虽然自己感觉到这蒋温伦暗中有气运加身,但不知为何,这股气运一直隐于暗处,不得发泄,直到这蒋温伦提出要让自己到耿寡妇家坐馆,徐遥才有一种大幕即将开启的感觉。
而徐遥在这股心悸来临之后,更是隐隐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出现,要去隔壁耿家坐馆的,怕就是这蒋温伦本人了,想到这里,徐遥便不仅开始暗暗猜测这耿家多半暗地里还有什么门道,不然区区一个普通富户,哪里跟这么大一股子气运扯得上关系。
徐遥心中慢慢地开始有了些计较,但口中却是答应个不停,耿家到底有什么秘密,自己去了就知道了,现在自然不必猜测太多,徒劳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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