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洗。
王守将交代好手下认真值夜岗不可偷懒懈怠,又望了一眼已经沉寂的宫殿,才有些垂头丧气往宫外走。
宫灯盏盏亮,宫道漫漫昏昏,少有人走动。
王守将低着头,一时不察。
“将军。”
忽然听到的声音把他吓一跳。
浑身一个激灵,握着刀柄,盯着声音来处,戒备道。
“谁在那儿?”
阴影处,匿着一个人。
身材修长,暗影朦胧,靠在墙上。
“王守将,别紧张,是我。”
白可站直,走两步出来,微弱的灯光攀在他身上,侧脸照亮,半明半暗,互相拉扯,又异常和谐。
王守将放松警惕,斥他,“大晚上你装什么鬼?!”
“来做好事。”
“什么好事?”
“提点你。”
王守将疑惑,“提点什么?”
白可走近两步,前后看一眼,都是无人经过。
“你想娶香桃,但香桃不愿嫁你,对吗?”
王守将羞恼,“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守将,我且问你一句,你是否真心想娶香桃?”
他盯着他看,琉璃眸认真,王守将一抹脸,索性摊开道。
“是啊!我想娶香桃!这有你什么事?”
白可笑了一下,“所以说我是来做好事的。香桃不肯原谅你,你再怎么想娶也没辙,若要改变这样的境地,王守将,你需要拿出全部的诚意。”
王守将一听,有道理,忙问。
“什么样的诚意?”
白可低头,抿唇,还拿手摸了摸唇瓣,状似回忆般笑吟吟道。
“真正喜欢一个人,愿意付出一切,王守将,你有多喜欢香桃,就要展示出来。”
“如何展示?还有,你一直摸嘴唇干嘛?长痔疮了?”
白可,“……”
转身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关键信息马上就要获得了,王守将怎么可能让他一走了之,赶紧快跑几步,拦在前面。
“是我错了,不该嘴臭!”
白可抬起眼皮,睨他一眼,冷冷一笑,帮你个大头鬼,吃不可言喻去吧。
偏头就想从旁边绕过去,王守将看清他的意图,又移过去拦路,嘴里头继续道歉。
“我真错了,白可公子,你大人有大量,谅我一回!”
少年还有些不爽,“叫白大爷。”
王守将憋着脸,槽,要不是有事相求,真想打他一顿。
“白……大爷。”
白可缓和了脸色,“之前戏弄你之事和今日之事,咱们一笔勾销,扯平了。”
“平平平平平!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什么方法能让香桃消气了吧?她不肯理我,我憋屈得慌!”
“还不是自作自受。”
白可怼他一句,才正经说道,“展现真心与诚意,莫过于肯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对方,最实在的,比如传家宝地契积蓄,你把这些东西给香桃,还怕她不相信你。”
王守将低着头,细细琢磨,越琢磨越是这个理,大喜道。
“这法子好!白可,多谢!”
少年负手,挺胸抬头,“不用谢我,谢公主吧,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
……
日光照。
香桃蹲在美人榻旁,拿了个小锤子,砸核桃,剥掉坚硬的外壳,把能吃的果肉放在小盘子里。
福凝斜倚在榻上,小手不时拿起核桃肉,放进嘴里,嚼巴嚼巴,眼睛直勾勾看着前面。
香桃看过去,又是惊艳到感慨。
“这件轻纱,实在是太美了,仿佛有条香花小溪,在咱们宫里静静流淌。”
轻纱展开,挂在木施上。无风来,静如撒花镜面,有风来,涤涤荡荡澈水流动。
恍惚间,鼻间似有暗香浮动。
福凝看了一眼小盘子,满满当当的,摸了一颗核桃肉放进嘴里。
“香桃,不用剥了,歇歇。”
闻言,香桃把破碎的核桃壳用白布绸裹拿起来,唤来人,拿下去处理,又拍了拍衣裙,站在一边伺候。
想起一事,视线侧移,福凝看向香桃。
“香桃,你为什么不肯嫁王守将,是不想嫁他,还是在生他的气?”
香桃缄默,眼睑半阖,半晌,才叹息般说道。
“前几日,有个十七八岁的宫女,来向我打听王守将的信息,她看上了他,想嫁给他。”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我现在的年纪,已经称得上是个老宫女了,落花的年纪,而王守将当值壮年,职称品衔也不低,想嫁给他的年轻女孩多了去,跟我在一起……委屈。”
她说出那两个字,脸上也浮现出同样的神情。
她对王守将也有意,当他说要娶她的时候,心里着实高兴,但随之而来的是自卑和不自信——她一小小大龄宫女,怎敢高攀,何德何能。
一只温暖的小手牵住了她,香桃呆呆抬头,福凝笑了笑,坚定的说。
“嫁人,什么时候都不晚,你无须不自信。”
香桃感动,眼眶微微湿润,“公主。”
福凝又说,“而且,在我们看来,像王守将那样的大老粗,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若说委屈,也是你委屈,要伺候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男人。”
香桃破涕为笑,握起福凝的小手,给她按摩,心里满是庆幸,她真是三生有幸,能伺候在小公主身边,深宫幽冷,与公主为伴,却是暖如三春不知寒。
她按了会儿,瞥了一眼香花小溪轻纱,“公主,您打算什么时候与白可成婚?”
福凝微愣,“我不知道。”
香桃自顾自的说,“也是,这事得陛下和贵妃娘娘好好商议。”
福凝发愣,香桃不知道的是,最茫然的,是她的内心。
少年屡次提起,都被她打哈哈掩盖过去,冠冕堂皇说年龄还小,其实是她内心深处存在着不知名惶恐。
改变意味着未知。
她无法保证与白可成婚后,身份不同,是否还能像往昔快乐相处,还是会产生很多的摩擦,离心,甚至成为传言里的怨偶。
她珍爱她的少年,所以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
福凝微拧眉,手搭在心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就连当初要嫁给时墨,都没有这般彷徨不定的感觉。
福凝陷在沉思中,就有宫人来报。
“公主,大青四皇子,玫月殿下来了。”
福凝直起身,说了句所有人都会说的话。
“玫月?他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