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戏城瞳孔里失去焦距，唯一一点亮光如同暗夜里的流萤，霎那间消散，变得黯淡无光，他也顿时变得安静，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的松了几分，只是低下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失神似的呢喃道：“癸苏，我的癸苏，她，她那样善良的好孩子，她因为我，因为我，死了，她死了……”
“……葵苏，死了？”花夭离一怔，没能想到，她得到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回答。
“是的。”寒戏城浑身打了个冷颤，空洞无物的视线一直定格在角落里，失神的点了点头，失魂落魄，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我的女儿，我的癸苏，她死了，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害死了她，她已经死了有十几年了……”
他的女儿死了有十几年，他身为父亲，也就在这鼠城苦等了十几年，只渴求着将来有一天能得到神明的原谅，他的癸苏能早些回家。
花夭离突然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若说他的女儿癸苏只是被什么歹人抓了去，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她还能等伤好之后，拼死一搏也要将他那个女儿癸苏给救回来，报了恩情，可人已死，死了十几年，身体化作骨灰，偌大凡尘世间早已找寻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即使是大罗金仙也是无力回天，更何况，她只是个凡胎肉体的普通人。
她若是有这个能力，倒也想帮他，了却他这一桩心事，可她的确没有这个本事，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她是救不了的，有些事情总归是不能撒谎的，她不能给予了别人希望的同时又给予别人失望，那样比一开始就得到的噩耗还要令人感到打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坦白告知对方，这也是她做人的底线。
“对不起，这件事我做不到，我救不了你女儿。”
对于向来没有把握或是不可能的事情，花夭离从不会轻易许诺给别人。
她这句话回答的很直接，也没有给对方任何不该有的念想，趁着寒戏城失神的功夫，她倒是机敏，足尖一踢脚下光滑的青苔碧石，一点水面如蜻蜓停留荷叶，水面波纹向四周荡漾开来，身姿犹如一片落叶，轻巧的被风卷起，旋即掠地，平地飞起，旋身躲开。
寒戏城却因为这句话而怔住，当即愣在了原地，双手还保持着紧抓住花夭离两肩的姿势不放，迟迟未落，动作既滑稽又狼狈，却也显得很可怜。
“救不了……救不了……”他动作僵硬，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花夭离所说的这句话，反复呢喃着花夭离先前给他的回答，迟缓地垂下僵在半空的双手，又开始入了魔障似的低声喃喃，“怎么会救不了，怎么会呢！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浑浊无物的眼眸里盛满了泪水，豆大的泪珠儿顺着脸颊滚落，沾湿衣襟，声音也变得尖利，带着一种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绝望，又低下头，望着自己苍老，长满老人斑的双手，衰老不复年少，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刺激到，猛然间抬眼时，眸色通红似血，犹如从地狱间爬出来的恶鬼。
他恶狠狠地盯住花夭离，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咬牙切齿道：“你骗我，你骗我！连你们也骗我，怎么会救不了！你一个弑尽亲人的人都能活，都有资格活下去！我的癸苏那么善良，她才十几岁，人生本就短暂，她都还没有好好的活过一次，凭什么救不了！她凭什么不能活！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们不肯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