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乱纪(1 / 1)

“先生,吃菜呀!”朱重八在边上笑道,“这个.......先生您看,现在定远城俺们给打下来了,以后咋整呢?”

说着,朱重八挠挠头,“定远太小了,元军要是来打,俺还未必守得住!先生能不能,给俺指一条路!”

小九也放下筷子,侧耳倾听。

他是个历史白痴,就知道朱重八最后夺了天下,但是中间的过程一概不知道,他也不像其他的穿越者那样,一穿越马上就能羽扇纶巾,指点江山,粪土万户。

他知道自己的优点,也更知道自己的缺点。

李善长放下筷子,沉思半晌,正色道,“将军,九爷,既然你们信任在下,在下就斗胆直言!”随后,叹口气,“其实淮西本就没有路可走,在这走,就是死路!”

“请先生明示!”朱重八又给李善长倒酒。

李善长说道,“将军现在占据定远,郭大帅占据濠州,其实都是四面皆敌。”说着,李善长的手指,沾了酒水,开始在桌上画着,“先说濠州,濠州一地,往西是庐州路,朝廷在那有几万兵马,郭大帅敢打吗?再说定远,定远挨着是滁州,再往下和州。”

随着他手指的的摆动,一张地图渐渐清晰,小九的脑子也有些明朗起来,淮西之地像是个鳖,瓮中之鳖地鳖。

四面八方无论想去哪里,都是元军。就算是把周围这些城池都占领了,元廷想打你的时候,也可以从淮安,从徐州甚至从庐州等地,集合兵马过来剿灭。

小九脑中忽然想到一个词,脱口而出,“淮西缺少战略纵深,一无天险,二无财富,三无可以扩张的出口。一旦朝廷有大军过来,我们在这只能被动挨打。”

李善长手一抖,酒水顿时洒了一片,“九爷真是天纵奇才,一点就透!”

朱重八也明白李善长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挠着头皮,“那咋整?”

淮西本就是穷地方,穷地方打仗只会越打越穷。无论怎么打,淮西的红巾军都只能在淮西打转转,北面是河南的刘福通,其他三面都是元军。现在想打淮安,庐州那样的大城,根本没那个力量。

就算是打下了庐州,打下了淮安,淮西的红巾军又能往那里去?淮安连接山东,后背是江浙行省,一样是腹背受敌。

李善长笑笑,看看小九,“九爷心中可有计较?”说着,拿起酒杯笑道,“不若这样,在下和九爷,各在手心写一策,看看是否所见略同!?”

“拿笔来!”朱重八大喊。

随后笔墨来到,小九和李善长各自在掌心写下两个字。

李善长是,南下!

小九是,渡江!

合在一处,渡江南下!

朱重八眼睛一亮,“南边?”

他可不是那些头脑简单的武人,少年时在民间游历让他领略了华夏的大好河山,同时也看清了各地的风土人情,还有百姓民生。

南方,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

稻米一年两熟,大江大河之中还有数不清的鱼虾。盛产茶叶,丝绸,瓷器,布匹,油盐。

上有天堂,下游苏杭,南方各地的城池里有数不清的粮草,财富。人人都穿着绫罗绸缎,许多人都识字。

朱重八眼睛越来越亮,要么就不干,要干就干大地。在淮西这穷地方,打打闹闹有啥意思?好男儿志在四海,当提手中三尺宝剑,横扫天下。

“先生,小九!”朱重八左手拉着李善长,右手拉着小九,眼睛发亮,”咱仨研究研究,咋打到南方去?”

李善长轻轻挣脱朱重八的大手,“时候不到!”

小九也甩出来,他娘的你自己多大手劲不知道吗,捏地手疼。

“哥,咱们现在才几头烂蒜,能自保都不错了!”

朱重八颜色稍有黯然,但是马上又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不够可以慢慢凑,但是路要是不探好,就是一脚泥。”说着,鞠躬到底,“李先生,请教教俺!”

小九也赶紧说道,“老李,说吧!”

哪知朱重八却不高兴地说道,“弟儿,哪能叫老李?要叫先生!”

“九爷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将军也别一口一个先生,在下听不惯!”

“那你也别一口一个将军,俺算哪门子将军!叫俺重八!”

李善长面露难色,他敢叫重八?今天叫了,明天叫不叫?明天再叫,万一他不高兴了咋办?

只能一笑而过,继续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四个字,来日放长。”说着,李善长喝了口酒,“现在天下还不够乱,北有刘福通,南有徐寿辉,且让他在打上几年。将军在这几年中,操练士卒,整顿兵马,结交各路豪杰。待时机一到,再过江南下!”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朱重八有些心急。

小九笑笑,“哥,咱现在还只是郭大帅手下呢!怎么也要混成朱大帅,才能南下呀!”

李善长笑道,“九爷所言甚是!”

事就是这么个事,想要整顿兵马,结交各路豪杰,首先就要有自己的旗号,自己的势力范围。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两人都是给郭子兴打工地,高级打工仔而已。

等到真正拥有了自己的山头,在淮西之地有了自己的名号,那才真正是龙腾大海之时。

三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吃喝笑谈之中。

朱重八亲任的执法队官费聚大步进来,在朱重八耳边轻语几声。

小九依稀听到几个字,“抢劫,QJ,杀人!”

该来的还是来了,小九默默端起酒杯。

这乱世士兵们造反为地什么?肚皮。

肚皮吃饱之后呢,就想着裤裆,想着荷包,想着别的残暴事。

人人心里都有一个魔鬼,这乱世正好把大伙心里的魔鬼给释放出来。

暴力这个魔鬼,也是会让人上瘾地。

在杀人和被杀之间徘徊,在生与死之间跨越,人性早就扭曲了。

对未来的不确定,对暴力的迷恋,对鲜血的贪婪,导致了这些士兵,成了野兽!

啪,朱重八的酒杯重重的摔在地上,怒发冲冠。

小九无所谓,该吃吃该喝喝。

李善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俺在城下和小九发了誓,不得随意祸害百姓!他娘的,当耳旁风!”朱重八唰地站起来,“李先生在这,俺也不怕您笑话。俺手下的兄弟,做了杀人放火的事!”

李善长手一抖,“杀了多少人?”

“四个!”朱重八咬牙切齿,“俺手下三个不知死活地东西,溜进了一户人家,抢了钱不算,还要糟蹋人家女人。人家反抗,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把人家一家都给宰啦!”

小九的目光看见,李善长似乎送了一口气。

他那么聪明,大概也能想的到。这些事无可避免,甚至控制不了。面对如狼似虎的士兵,只求不大面积的烧杀抢掠就好。

“俺是没给酒,还是没给肉,还是没给赏钱!”朱重八怒吼,“为了赏赐他们,俺豁出去这张脸,给他们弄了一群婊子,还他娘的不满足!”说着,大喝一声,“人在哪呢?”

费聚小声道,“在营里头关着呢!”

“弟儿,咱走!”朱重八穿好鞋子,伸手抓下墙上挂着地刀。

小九对李善长笑笑,吞下最后一口饺子,拍拍手。

这一瞬间,他脑中忽然想起了周大哥生前说过地话。

“虽然说爱兵如爱子,但是惯子如杀子。”

“不用跟当兵的讲道理,说话靠拳头就行了。”

“让他们知道吃谁的饭,听谁的管!”

“心中越是犹豫,当兵的越不怕你!”

“关键时刻,六亲不认该杀就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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