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尘厢现已是二皇子的侧皇子妃,摆脱了他国公主的名头,装扮上倒是更偏向华贵典雅。
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挽起三千青丝。身穿白色茉莉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蝉翼。翠衣薄纱如花艳,柳眉凤眼俏佳人。娇艳欲滴之外,倒加了些华贵大方。
她莲步款款,神色淡然的走在长廊上,两边的宫人尊敬行礼,方才的窃窃私语瞬间鸦雀无声,童尘厢身后的侍女亦是面色平静,一路逶迤到了二皇子的宫殿处。
“你们都下去吧。”
“是。”
童尘厢开始慢慢对着铜镜梳妆打扮,今晚杏妃邀请自己一起去看戏,自己不能不去,这不符合规矩。
木樨梳在她的发间穿梭,忽然掉落下几滴晶莹的泪水,童尘厢抚摸着冰凉的发簪,无声无息的落泪。
这段时间的无数话,她哪一句没有听过,什么难听的话她都咽下去了,她不是没有大哭一场,但是大哭之后又能怎么样?木已成舟,她不仅知道那些难听的话里面的内容,她还记得那一日莫沉雪在得知这件事后,原先他看自己的眼神便是冷漠,后来直接变为了鄙夷下贱。
甚至连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在自己受封那一日,居然连个使臣都不曾派来。
而她堂堂一国公主,居然只是成为一个侧皇子妃?地位比莫枕霜还要低下?
什么叫侧皇子妃,便是忝居在皇子无数的侍妾之上,侍妾之上就是侧皇子妃,一旦二皇子登基继承大统,侧皇子妃为妃位,而那些侍妾为嫔,自己几乎就是等同于高一级别的侍妾而已。
堂堂的一国公主——
她当然知道这是白翦封的刻意安排,否则那白人狼也不会如此,正是如此,她的恨才那么深,她的怨,才那么真。
自己所受的耻辱还不够么?居然要与侍妾沦为一谈?成为了随意任人揉捏的笑柄?什么人都能来踩上一脚?虽然二皇子还没有皇子妃,但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成为一个侍妾之流!
她怎么能不恨?这一切,这一切!
莫枕霜!
童尘厢的十指纤纤忽然青筋遍布:若非你提前带着白沉栖离开,自己神伤之后醉的不省人事,怎么会让自己为白翦封算计,又怎么会让我落得如此下场?
我千辛万苦从底层爬起来,一步步成为筝玉国的公主,又千山万水的跨越重重阻碍,来到了白沉栖面前,他不曾看我一眼我知道,但是只要你没出现,只要你没出现的话——
童尘厢心口在滴血,那些受过的伤害再一次血淋淋的展示在了自己面前。
人都说伤口撒盐是最疼的,其实相比之下,更疼的,是将结了痂再一次撕开,毫不顾忌的重数那些让自己痛不欲生的耻辱。
若非是你,若非是你!!
我的苦受了这么多,你却还好端端的笑对风月,莫枕霜,今生今世,不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便难泄我心头之恨!!
“吖吱——”
童尘厢笑靥如花的推开门,门外的宫女尊敬的跪了两排,擦干泪水后的童尘厢依旧动人,呈芳泽于玉肌,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流盼,寐含春水脸如,粉腻酥融娇欲滴。
“摆驾——”
“诺。”
既然如此,那我便在下地狱之前,将这些欺负过我的人,统统都拉上黄泉。
白翦封、白人狼、莫沉雪……
最重要的,是你,莫枕霜,你们不死之前,我童尘厢一定要好好活着,直到看着你们咽气,我才痛快!
两个月后——
关外——
人间虽有一年四季,然而在幅员辽阔的关外之节,却到处是衰草连天,鸿雁长飞光不度。这里的一切看来都毫无生机,若有,也就是年年从京都中便贬谪到这里的将士,正常人谁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
白沉栖在帐中翻开军士的考核目录,小兵上前递上了一封信。
“报——四皇子,京中有书信送到。”
“嗯。”
白沉栖眼波一动,待那小兵下去后,大帐空无一人,连忙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却发现并不是她的字迹,当即苦笑一声:也对,她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禀尊上,杏绮阆苑一切安好,四皇子妃亦好,勿念。”
信的内容很短,但是白沉栖却看了好多遍,手指在“四皇子妃亦好”这六个字上仔细摩挲了好多遍,最后将信投入火盆中烧掉。
既然你很好,那我便放心了。
正欲继续翻看条文,帐外士兵上前禀报道,“禀四皇子,我们在与筝玉国的交界处,发现了一个女子。”
“既是普通百姓,送他们出关即可。”
士兵犹豫了半晌,“可是那个女子说她是当朝少师戍柳河的女儿。”
“哗啦——”
案盏上的花名册洒落一地,一阵风如同穿堂而过般,霎时卷起了无数白宣,纷纷扬扬,散落一地。
心底的佳人在即,早已看不到他的人影。
“接下来有点疼,还望姑娘忍住。”随行的军医正在给坐在草垛上的女子治伤,那女子浑身斑斑痕痕,似乎刚刚遭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方方逃出生天一样。
白沉栖看着女子破旧的衣裳,不敢置信的靠近:是她么?是她么?
她从京都来这里看自己了么?所以一路上吃了这么多苦?一个弱女子,她当然是会吃很多的苦。
白沉栖只觉得心口一疼,这一次不再隐忍,径直的走到她背后,“你终于来了?”
女子身躯轻颤,似乎在回应,白沉栖忍不住抚上她的发,女子转过身,却见她鹅蛋脸,秀眉纤长,神色娇媚,明眸皓齿,肤色细腻,虽然带疲惫污浊之意,却实是一个出色的美人,白沉栖眸子一滞。
“你是什么人?”
女子笑靥如花,眉眼弯弯,“听大家说,您就是四皇子,民女少师戍柳河之女,澹台香腕,参见四皇子。”
莫枕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被多少人看见,自己只记得是绕过了整个城墙,抚遍了每一处青砖,直到月上柳梢,才慢慢的踏回了少师府。
而这次一回到少师府,就如同力气被抽干一样,一动不动的躺了几日。
青梧哀求的声音总是在耳边盘旋,自己很想回应,但是不知为何,她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理会那些可能发生的一切,也将心口这些无法为外人道也的痛楚扔开。
好几天后,似乎自己的情况好一些了,莫枕霜开始吃东西了,但是依旧每天呆呆的看着远方的鸿雁。
他所看到的天空,跟自己在少师府看到的天空一定是不一样的,但是怎么个不一样,她不知道。
如果这就是爱情带来的痛苦与代价,那她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当真是讽刺的很,只是这次相比于之前,似乎还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需要时间才能慢慢化解。
如果一段感情无法排遣,唯一的可能只有两个,要么是隔得时间不够长,要么是新欢不够棒。
人都说新欢旧爱左右逢源,莫枕霜在隔了一个月后才打定主意,逃出苦海的唯一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
但是所供选择的条件很有限,而莫枕霜到目前为止相处的异性就那么几个,实在很好排除。
太子?不不不,靠近他等于靠近一大堆麻烦,说不定分分钟就被那些后宫团灭了,况且皇后也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主,当她的儿媳妇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送么?
二皇子?
那个还是算了,莫枕霜只见过一次二皇子,给她留下的印象不仅不怎么样,而且还很不想跟那个二皇子有任何瓜葛。
九皇子?
想到那九皇子古董玉器被自己当了,莫枕霜便觉得头疼,虽然不明白那九皇子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告发自己,大概是等着什么时候数罪并罚?
那剩下的只有那个红衣妖怪了。
可是据青梧说,红衣怪在童尘厢嫁给了白翦封后就班师回朝了。
说来自己这一个月远离了皇宫,发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也有些让莫枕霜咋舌不已,尤其是童尘厢这一段,劲爆的很,简直是分分钟能上皇宫的热搜榜,半个月都撤不下来的那种。
难道是她想开了?
还是她看开了?
本想转移视线,没想到霎时间的八卦因子在脑海中盘旋,倒让莫枕霜一时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了。
听说今晚的城西有一场庙会,莫枕霜打扮一番,决定拉着青梧逛逛,还没走出大门口,少师府的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一个粉装宫女对着莫枕霜行了个礼。
“杏妃娘娘有令,传四皇子妃入宫觐见。”
杏——妃??
莫枕霜头皮一麻,九皇子白闻云就是杏妃所生之子,难道,难道——
事迹败露了?
莫枕霜一时间心惊胆战:tobeornottobe,thatisaquestion.
宫女低头等了许久,也不见莫枕霜应答,却见她一脸踟蹰,似乎是准备逃跑的样子,当即不解道,“杏妃娘娘还邀请了其他妃嫔、皇子妃一起去御花园赏花,四皇子妃若是不去,恐怕奴婢无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