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上,苏宁没了回应,昏昏欲睡。
从下午躺到傍晚,从傍晚直至深夜。
哪怕期间灵溪有些不放心的偷偷过来看了他三次,他依旧不为所动,似彻底的陷入“沉睡之中”,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这样的明悟方式有些诡异,但苏宁已然保持两年之久。
用他的话说,只有完美的融入这片天地,方能清楚的感知到这片天地的变化。
花草树木,蛇虫鼠蚁。
哪怕是一块石头,在岁月的腐蚀下,它也断无可能始终保持着一个样子。
那些肉眼难辨,心神难观的细微变化,唯有自身与天地相融,做到身临其境,才会间接衍生出超越心神之外的洞察力。
“我加速了时间流逝,所以那片绿叶在我手上分解,化作数以万计的尘埃颗粒飘散出去。”
“这是它本来就会有的结果,我不过将时间提早了半年。”
“但……”
紧闭的双眼悄然睁开,苏宁呢喃自语道:“我既然能提前“了结它”,那就没道理不能将它“复原”。”
“那被我加速流逝的半年时间,它,去哪了?”
“是不是找到它就能让时间倒流?”
带着理不清剪不断的疑惑,苏宁再次伸出右手。
“唰。”
后山大树上,同样的,一片青翠欲滴的绿叶被他隔空采摘。
这一次,苏宁毫无保留的放出半圣第九境大圆满的全部心神笼罩住整个仙脉。
道浑山,玉庭山,雪槐山,太霞山。
四面八方,边边角角,任何的一个地方他都没有放过。
做完这一切,他右手上托,目不转睛的盯着掌心漂浮的绿叶。
在岁月之道的催动下,它的表面如白天给道火儿演示的那般,一点一点的变的枯黄。
枯黄到分解,再到化作尘埃。
最终,当一阵凉风吹过,它再一次随风飘散。
“很好,等的就是现在。”
气势徒升,苏宁一步无影。
再次出现时,他已盘坐云端,居高临下的操控着心神捕捉每一粒绿叶分解后的尘埃颗粒。
“在哪?”
“你们藏哪去了?”
一粒粒的收集,一粒粒的寻找。
苏宁将心神延伸到极致,充满期待的明亮目光逐渐黯淡。
“为什么会没有?”
“怎么可能会没有?”
脸上涌起一抹潮红,他大声喝问,戾气缠身。
“再来。”
大手一招,远处的大树上几百片绿叶被他摘下。
一片片的加速时间流逝,一片片的分解飘散。
这一晚,苏宁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摘叶,加速时间流逝,分解,飘散,寻找。
他疲惫不堪,眼里蕴满了猩红血丝。
“难道这条路真如火儿说的那般是条死胡同吗?”
当天色大亮,当不知多少片绿叶被苏宁分解成尘埃,他笑意自嘲,踏空疾下。
“我……”
抬头仰望天际,他突然笑的歇斯底里。
那是几乎陷入疯魔的癫狂,是一次又一次失败后的不甘。
“大道三千,为何我苏宁一道难求?”
“你说,我错哪?”
“同在隐界一片天之下,那座洞天禁地内的时间为何能比界外慢上一倍?”
“岁月之道若是行不通,我当下领悟的时间加速流逝又当如何解释?”
“天地有阴阳,有因果,有轮回……”
“有现在则必有未来,有未来则必有曾经。”
“它,同样是一个圈,一个在时刻循环的圆圈。”
“轰隆!”
右脚跺地,道浑山三十九峰齐颤。
苏宁一人化千影,迎空而上。
“你压不住我,永远也别想压制我。”
双眸呈现令人胆寒的血红色,他神情扭曲,愤怒咆哮。
“崩崩崩。”
大片的虚空在苏宁不由自主散发的恐怖威压下崩塌,混合着暴乱的深渊之力在道浑山三十九峰间流淌。
同时,他丧失理智后宛若野兽般的嘶吼也惊醒了山上一众真传弟子。
身处第二峰的沈词安。
第三峰的符镇麟。
第四峰的木菁。
第六峰的白纱。
第七峰的温淑。
第十峰的……
“大师兄,这,这怎么回事?”
“苏宁他要干吗?”
眼见情况不对,符镇麟火急火燎的赶到第二峰,面对同样忧心忡忡的沈词安,他罕见的露出一丝紧张道:“不会入魔了吧?”
沈词安皱眉不语,眼角却止不住的跳动。
他的心神靠近不了苏宁,暂时打探不到有用的线索。
唯一能确定的,是冥冥中属于苏宁的那股本来极其纯粹的妖力气息,它变了。
变的混杂不堪,集仙妖魔灵,乃至由心迸发的恨意,怨气,杀机,于一体,相互纠缠,相互交融。
“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
很快,道浑山十七位真传弟子,除灵溪,除死去的上官锐和俞花莲之外,众人齐聚一堂,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该死的,自从这混蛋去了灵溪师妹的十八峰,咱道浑山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不是大吼大叫的,就是夜里各种明目张胆的乱放心神。”
“以前我每隔三天去温泉泡一次澡,现在,哼……”
满是怨言的,木菁咬牙切齿道:“真希望他现在就死,早死早投胎。”
“呸,最好是神魂俱灭,轮回无路。”
白纱斜眼冷视,忍不住为灵溪抱不平道:“三师姐,苏宁不仅是灵溪师妹的道侣,他还是师尊亲自请回我仙脉的客人。”
“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着灵溪师妹同属我道浑山真传弟子的情面上,你也不该这般恶毒诅咒她的爱人。”
木菁恶语相向道:“白纱,你少在这装好人,我怎么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有本事咱手底下见真章,而非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利。”
白纱笑了,眼眸如月,纤纤玉指指向半空之上的苏宁道:“是呢,还不知道是谁在这逞口舌之利。”
“三师姐你既然对苏宁,对灵溪师妹这么大敌意,不妨当人家小两口的面直说。”
“灵溪师妹一向大度,想来不会跟你计较。”
“顶多是……”
话锋一转,她故意大声嚷嚷道:“苏宁,这有人在背后说你媳妇坏话,你管不管?”
木菁心下一寒,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白纱手捂胸口,笑的前俯后仰。
木菁气急败坏,自觉在众多同门间丢了面子,当即五指成爪朝着白纱抓去。
然而下一刻,一道柔和的仙力阻止了她的攻击。
“别闹了,苏宁好像真的走火入魔了。”
厉喝声出自沈词安之口,他一改从前的镇定自若,语气格外焦急道:“二师弟,快,以传音玉简通知师尊。”
“他老人家三天前去的灵脉……”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