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南方的回暖显著快过北方,大江沿岸,放眼望去万物生发,江边沿岸是大片的红白桃林在山石之间点缀,江边乱石嶙峋草木茂盛。
江边大道上,一队身着黑红甲胄的秦军士兵高声齐唱军歌,一路向东。
长江沿岸的江防如今越来越重要,以前的李重进负责,之后的司超,如今又变成郭廷谓。
将士们士气高昂,行伍齐整,和对岸的南唐江防部队成了鲜明的对比。
士气,信心,荣誉感,很多东西是不断叠加,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影响士兵战斗力,十几年来对外战争的接连胜利,已经让全国上下的军民充满信心和骄傲,士气很高。
如今大江南北,尽是两种心情,对岸的军船不敢往北岸靠,但秦军舰船却时常在江面巡逻,而江南的军队根本不敢管理。
伍长正带着人在江边巡逻,后面的士兵突然指着江心好奇道:“那人在干嘛,打渔?”
众人看过去,见一个带着斗笠,穿着长衫的人正在江中滑动小船。
“你管人家做什么。”
“可他过来了......”士兵指着江心的人道。
伍长神情严肃起来,这可不是小事,两国虽然准许贸易往来,但都是在双方规定的渡口上,这样偷偷摸摸横渡众人顿时起疑。
几个人立即穿过乱石和桃林,冲上岸边去将刚刚靠岸人围住,扣了他的船,大声询问起来。
没想到那对面来人方而没那么紧张,只是拱拱手道:“我是南面来的,有大事要禀报,请带我去见你们的上官。”
几个士兵见他不慌不忙,没有害怕的意思,又眺望对面江中一片空荡荡的,没有后续船只人员,也不似有诈,便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道:“你有什么大事?”
“天下大事,只有面见贵国天子才能说。”对方一脸严肃的说。
众人相视,随即互相点头,然后道:“我们先搜你的身,然后才能带你去见上官。”
那人连下意识从怀中掏出一些铜钱,双手奉上。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伍长随即站出来:“这套在这没用,搜身吧。”
那人一愣,连举起双手,任由士兵们搜身。
大梁城,大相国寺,史从云正在一刻老树下歇凉,和他对面的人聊天,对面的人身着圆领官服,正是史皇帝刚调回来的陈承昭。
他原本不喜欢来寺庙,也不信佛,可六妹和周宪信,两人经常会来大相国寺烧香拜佛,如果有时间,史皇帝也会跟她们一起出来散散心。
这次遇到陈承昭属于意外,原本老头也是陪着自己的妻子来烧香拜佛,没想到遇到天子。
陈承昭一脸同情,大概意思是原来就算是天子也得陪老婆干这么无聊的事啊。
史从云之前把陈承昭调到洛阳兴修水利,经过数年努力,已经大功告成,从汴梁到洛阳的漕运,基本恢复了唐朝的水平,促进城市间的商贸。
“官家,洛阳有所复兴,不过想恢复唐时繁盛已不可能,因为关中残破,洛阳也不再是中转之地,加之以往那里是唐朝神京,如今已经不是,即便运河恢复,其它的也再难回到从前了。”陈承昭认真的道。
史从云点点头,这点他早想到了,人类是很难对砍自然规律的,即便实在科技爆炸的二十一世纪,何况如今。
“至少要保证粮草辎重和军队要能快速通过洛阳输送西北。”
“官家,这点如今倒是轻而易举,如果西北有战事,清空控制运河,至少能保证十万大军的后勤直从大梁抵达洛阳。”陈承昭道。
史从云点头:“这次让你回来想让你担任机要副使,同时好好休息休息,这几年辛苦你了。”
“谢官家爱重,臣为朝廷为官家竭尽全力是天经地义的事。”陈承昭连起身拱手。
“坐下说。”史从云抬手示意:“还有一件事,关于水利水军的事你最擅长,你给朕想想,如果在长江上架设一座浮桥有可能吗。”
史从云之所以会问,是因为陈承昭本就是江南人,后来才投降中国,而且对水利建设,水军训练十分有见解。
他对长江的水文情况肯定也比那些北方的将领和官员更加了解。
陈承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的开始思索起来。
“官家,这件事只怕难度很大,臣所专者在于水军习训,疏浚河道,治水改流,但若说修桥,着实不是老臣所擅长的,虽然修过一些,但都是小桥,若说长江江面数里,这样的长浮桥着实没有把握。”陈承昭说得认真。
史从云听了也一下反应过来,是了,陈承昭确实治水厉害,可如果打仗时候搭建大浮桥这种事,一般都是负责后勤补给的转远使或者先锋都部署在统筹调度。
比如当年在淮河的浮桥就是李谷令人搭建起来的。
而之后,后勤工作大多由于沈义伦,罗彦环等人负责,他们在搭建浮桥上的经验肯定是要更加丰富的。
史皇帝心里开始盘算,什么时候把罗彦环找来问问。
两人又陆续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之后便嘱咐陈承昭回去好好休息。
陈承昭十分感激,他大概万万没想到,自己来这一趟居然还能遇到天子。
下午,史皇帝回到宫中,和六妹,周宪一起吃了饭,晚上支开酱油瓶孩子,留两人下来侍寝,两人都答应了。
不过还没得他进入自己喜欢的环节,枢密院的人却来了,说是镇淮军那边有个消息要告诉他。
史从云正恼怒,他都不知道这是多少次,这些大臣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吗!
不过骂骂咧咧之下,他还是重新穿了衣裤出去看什么情况。
枢密院的官员已经在外岁殿外的回廊等候,见史从云黑着脸出来也有些忐忑,不敢抬头把情报递送过去。
史从云看了一会儿,立即变了脸:“你干得很好,好好干!”
官员喜出望外,连连谦虚几句,随后退出去。
史从云之所以变脸,是没想到还他送来的还真是个有那么点用的情报,江南的江防部队控制了一个江南的读书人,根据他的交代叫做樊若冰。
说他有让北方大军渡江的办法。
一开始巡江部队伍长带他见了都头,都有引见到指挥使,再到都指挥使,最终因事关重大,虽不知他说的真假,还是被当下镇淮军都指挥使郭廷谓接见,便有了这封直达枢密院书信。
书信中说来着是个三十多的南唐读书人,他自称在南唐参加科考屡试不第,上升门路早被江南门阀权贵垄断,而在江南如果考试不第,还可以通过上表奏疏,若被帝王赏识仍可入仕,但这一条路也被整天游山玩水,不问政事的国主给打断。
他又听说北面秦朝科举公正,贵胄子弟高中还要复审,招揽天下人才,便有北投之心。
于是樊若冰日夜沿江勘测,经常划着小船往返大江两岸测距,终于找到一处可以搭建浮桥的理想地点,能让秦朝大军横渡长江,于是便来投靠,想献上渡江之法。
史从云看了有些激动,但他心里又不能确定这件事是真是假,那樊若冰是不是真有本事。
于是回去之后也来不及和周宪六妹玩点愉快的游戏了,而是立即叫来翰林院承旨起草书信,连夜送去淮南,让南面镇淮军送樊若冰进京,他要亲自看看这人是不是有和他所说一样的本事。
如果真有,那可是天上掉馅饼了,如果真能在长江上搭建浮桥,至少为秦国节省一千艘后勤补给船只,那可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也为百姓省去很多负担,并且大大缩短战争准备时间。
史皇帝迫切的想要见一见这个樊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