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皇帝聚精会神盯着面前的棋盘,志得意满。
史皇帝咬牙切齿,弃子投降,看着对面坐着的范质老头,脸色很臭。
他史皇帝虽然下棋没多久,不过聪明绝顶,领悟力超强,棋艺了得,跟别人下都从来没输过,就跟范质下没赢过,心里自然很不满。
这老头一点情商都没有的吗?让皇帝赢一把能死啊。
“范公,你这棋艺了得啊。”史从云尴尬道,想给自己的败北找补一下。
“是官家棋艺浅薄了。”老头直接说。
史皇帝恨不能把他嘴堵上,“咱们说说北方的事情吧,这下棋就是旁门左道,没什么好说的。”
“老臣也觉得如此,官家自该关注天下大事才对,以后少叫老臣下棋了。”
史皇帝咳嗽两声,他脸皮厚,直接把这话无视了:“李汉超说辽国南边的牛羊已经送过来了,朕派人去交接,不过他们在边境上集结了很多人马,可能是知道我们在南方用兵了。”
范质抚摸胡须,神色立即认真起来,“这件事老夫之前去兵部和枢密院核实过,也与闾丘公讨论过。
官家,老臣以为他们只是虚张声势。”
史皇帝给他倒了茶又给自己满上,然后问:“何以见得?”
“之前他们还在秘密调兵而且武德司的间谍说了,辽国之内人尽皆知他们的国主沉迷狩猎,不理政事,一直在北方草原。
如果他们正的将大军往南调度,那动静绝对不会小。
北面的军队如果真来了,他们就是想趁火打劫,出兵南下。
如果真是那样就要大动干戈,除非他们换个国主,重新收聚人心。他们的国主一直在草原上不理朝政,而且历经之前的两次惨败,臣判断他是把握不住局面了,不敢离开北方宫廷附近。
一但出兵,只怕辽国就要自己乱起来。”
史从云静静听着,范质对打仗的事没那么擅长,但在朝政上这老头绝对是最优秀的那个,除了脾气臭。
“他是靠兵马篡位的,在国内没法让地方臣服,如果他打赢了对南面的大战,情况肯定会好转,可他一次在关北被官家大败,一次在河东被官家大败,两次损兵折将,丢人失地,那些对他不满的人肯定是越发压不住了。
所以臣推断他不敢出兵,南面的顶多是萧思温等人的南院兵马,做做样子罢了,大概是知道我们在对南方用兵,想借机谈点条件。”
史皇帝听完他的话,陷入沉思。
他之所以喜欢在这种摇摆不定,拿不准主意的大事上喜欢和范质商议,恰巧就是看重这老头是一个下棋不知道故意输给他的人,不是一个会逢迎上意,阿谀奉承的人。
他的想法其实与范质差不多,可他不敢随便确定,因为若是误判局势,主力大军可都在江南呢,所以他想听听别人是怎么想的。
“在北方的兵力主要有两大部,太行山以西的河东军团,向拱、李继业等主持,大约三万人。太行山以东的关北军,李汉超,郭进,慕容延钊镇守,三万五千余人。”史皇帝中指弯曲指节轻敲白玉石桌面,像是说给范质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最终史皇帝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们以为这样能吓着朕,老子是被吓大的人吗?”
范质不说话,洗耳恭听,臣子可以提意见,但做出决断的必须是天子。
“如果以前没有雁门关,我或许还真有些犹豫,如今雁门关在手,他们还看不清局势啊。”
史从云决心要赌一把了,“让河东向拱加强北面雁门关一带防御,抽调五千精锐去增援关北,让慕容延钊领大军北上,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范质只是认真听着,没有插嘴。
史皇帝明白萧思温的威胁,可惜他不会将主动权让出去,如果西北汉还在,太原、雁门关不在手中,他确实可能要妥协,那些牛羊不要就不要了。
可如今山西在他手里,北面雁门关天险能有力据敌,太原坚城在手,西面没有后顾之忧,他怎么会向萧思温妥协?
何况正范质所言,他也判断这次在边境集结大军施压,十有八九是萧思温等南院的自作主张,想以此施压,争取利益。
那肯定不能惯着他们,无论如何,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史皇帝决不许将战略主动权交于敌手,就是冒险赌一把他也要尝试。
史皇帝留范质在宫中吃了午饭,之后才让他离开,临走时道:“范公今年也五十九了,年纪不小了,你少吃点盐,尝不到味就尝不到吧,吃多了对你不好。”
范质年纪不小了,刚才留他吃饭嫌花蕊做的菜味道太淡,还专门让人给他送了盐,很多老人因为味觉退化,都喜欢吃重盐,可这样会加大肾脏负担,引发高血压等诸多病症,让本就退化的身体机能不堪重负。
范质这老头虽然气人,史皇帝却不盼着他死:“你要是走了,往后朕的棋艺就横行天下,再无敌手了,岂不寂寞。”
老头一顿,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拱手:“老臣谨遵官家吩咐。”
史皇帝点头:“你要是不舒服,下朝后自己来宫里看太医,别有事才说。”
“谢官家。”
“回去吧。”史皇帝摆摆手。
冬月,南面的战事进展顺利,出兵已经两个多月,四路大军都进展顺利,各自击破地方武装,向着江宁逼近,史皇帝预计明年开春,就能合围南唐国都,逼迫李煜投降。
只不过南方大战时候,其它问题也接踵而至,先是武德司在汴河边上抓了十几个打探火炮作坊的辽国间谍,一番拷打之后交代,之后被处死。
随后就是李汉超回报,辽国在移动上贡的牛羊关头,在幽州城南集结军队,陈兵北境,不知道他们是想干什么。
此时禁军中有六万在北方边境防线,十余万在江南,五千在河阳,两万多人在关中,洛阳,剩下的守备大梁。
这种局势下,史皇帝毅然决定以硬气碰硬,将太行山以西的精锐调到幽州以南的三关来,令慕容延钊领军主动北上,看看辽国到底想干什么,感动不敢动。他们是真硬气,还是纸老虎。
史皇帝和范质的判断一致,辽国这时就是纸老虎,他们集结军队是知道南方的战事,想借机讨价还价,谈条件。
可史皇帝不打算和纸老虎谈条件,他准备让关北的大军去和萧思温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