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隙爻与那妇人等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就见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孩童推门而入,那男孩生的唇红齿白甚是好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更是闪烁不符年龄的灵动坚毅,只是此时男孩面上带了些许的灰尘与淤青,穿着单薄的衣衫,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一边走一边喊着“奶奶,王奶奶说七婆家的活计被柳七婶包了,以后就不给咱们……”做了两字还在齿间,看见院中的多出的一人便戛然而止,丢下背上的包裹,快速冲到白隙爻面前,将老妇人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她“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白隙爻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又看了眼被他丢在地上的包裹,伸手一抓,那包裹便已到了她的手中,看着里面包裹的衣衫,脑中闪过梦境中曾看到过以帮人浆洗衣衫度日的贫苦之人,心中微涩
那孩童见她这般轻易就拿到了自己的包裹,瞳孔一缩,满是惊愕,继而更是将自己的奶奶护的更紧些“你想做什么?”
“小白!”妇人握住了孩子的手“你先看看她长的和奶奶给你看的画像可有相似之处?”
小白却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便道“奶奶,你莫要被她的骗了,她浑身上下连眼睛都未露出,又如何看的到她长得像谁!你到底是何人?来我家想要做什么?将自己包裹成这般莫不是不能见人么?”
白隙爻将头上些纱笠取下,又摘了面纱,露出那倾国倾城的的容颜,小白看的一怔,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半天没能言语,妇人拉了下他的手“小白,你怎么了?”继而那双无神的眼眸对上白隙爻“你到底是何人,对小白做了什么?!”
白隙爻不语,小白喃喃的道“是神仙姐姐么?神仙姐姐来我们家了……”继而惊醒,拉着妇人的手“奶奶,她比你给我看的画像上的那人还有美上七分”
妇人激动的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些“你快看看,她带来的那人可是少爷?”
小白疑惑,刚要问哪来的人?就见面前凭空多出一口冰棺来,小白被骇的瞪大了眼,哆嗦着嘴唇半天没说出话来,妇人察觉了他的异样,紧张的问道“小白,你怎么了?”
白隙爻上前一步,安慰道“你莫怕”
小白看着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话都说不利索“她……她……”好半响才断断续续的将话说完整“奶……奶奶,是有个冰棺”说着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冰棺中栩栩如生的白浅夜,被吓的啊了一声后退了几步,看了眼身后的妇人,又上前几步仔细端详了会冰棺中的白浅夜,退回到妇人身边道“有点像……像奶奶给我看的少爷的画像,只是年纪大些”
“那……那就是少爷错不了”那妇人激动的上前,摸索着想要去寻小白口中的冰棺,小白知她心意,看了白隙爻一眼扶着她小心翼翼的上前,拉着她的手放到冰棺上“奶奶,在这里……”
妇人摸到冰棺,瞬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好半响才哽咽的道“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却是以这种方式!妇人心中悲痛,哭了又哭,小白见自己奶奶哭的如此伤心也在一旁抹眼泪,白隙爻红了眼眶撇过头,心中悲痛之时还有些暖意缓缓流淌
天空中大雪飞舞,簌簌而落,将大地渲染成一片白,那于雪地上放着的蓝色冰棺,犹如一朵遗世的幽兰安然盛放,冰棺前跪着的那着单薄灰蓝衣衫的老妇人泣不成声,身边跪着的是那同样衣衫单薄的稚子,而在冰棺的另一侧是那几乎要与这片白色天地相融的白衣女子
天地之间一片悲戚,又或者说是她们心中一片悲戚,那是失去亲人的哀痛,又或者是一直坚持的信念的塌崩,妇人跪地不起哭了许久,白隙爻抹了眼泪上前搀扶“婆婆请起,父亲若在定也不愿看到婆婆如此伤心”
妇人抹了眼泪,想要开口,只觉嗓子眼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摇头。白隙爻轻轻一拂将冰棺收了,扶着妇人进屋,小白在一旁看的惊奇,又有几分向往
白隙爻将妇人扶着坐下又将屋内的气温提升,小白感受到周围温度提起,眼睛更亮了几分,显然之前因着防着白隙爻并不未察觉周围气温的不同,此时看着白隙爻的目光带有几分火热,刚要开口,就听那妇人道“小姐不知,老婆子原只是个路边的乞儿,承蒙少爷心善将我带回了白家,又蒙老爷恩惠赐了白姓,这才算是有了根……”说着又哽咽了起来,缓了缓“白氏镖行出事之时恰逢我染了天花,被送到言家的医馆治病,这才躲过了一劫,可当我得到消息赶回来时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小姐你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惨烈……”
妇人哽咽着差点说不下去“白氏满门算上下丫鬟仆人镖师妇孺一百三十七人,有九十多人就躺在这里,那血都将地染成了红色……”她哆嗦着身子,勾起那不堪的往事,手紧紧的握着拐杖“……九十多人的尸体……就那般被暴晒雨淋,无人敢收!小姐,你知晓吗?就是因为跟那些个道门仙家连到了一起,就是因为是他们所为便被人当成是祸根,无人敢碰,无人敢收……就连我也是偷偷回来将他们偷出来才安葬的……”
那时她本是不惧,一心想着将那些家人安葬后为他们报仇雪恨,却不想被那往日的交好邻里相阻,他们怕那些个所谓的仙人回头找他们的麻烦,便任由那些尸身暴晒在阳光之下,若不是那曾经受过白家恩惠的捕快与言家帮忙,凭她一个弱小的女子又怎能偷出那么多的尸身!
妇人想到过往的人情冷暖和辛酸泪如雨下,或许是白隙爻得那句修道之人让她觉得报仇有望,又或者是白浅夜的去世触动她最脆弱的神经,话开了头就再也止不住“还有那些暴尸荒野的人,那些被野兽啃食过的尸体……我一路往西拾着敛着……许多都已尸骨不全,只留下了镖局的信物……”
她哽咽着让小白取来了一个包裹,打开是一块块铁片,她那苍老的手指在这些铁片上滑过,带着缅怀留恋“这些是他们留下的唯一的信物……白氏镖师共六十七人,上至老爷大镖师,下至镖童,但凡能出门行镖之人每人皆一块铁牌,刻着他们的名字,就怕他们走镖时出个什么意外,找不到尸骨……”
她拿出一个递与白隙爻,白隙爻看着手中的铁片,上面刻的白云涵三个字已有些的模糊,一看就是经常摩擦后的结果。
白隙爻又看向其他的铁牌,几乎每一个都是一样,白隙爻似是通过这些铁片看到了她这些年心中的恨与苦
“只可惜老婆子我天生愚钝,拜了几次师都没入得了道家仙门,还将自己弄到如此残破不堪……”妇人脸上满是痛恨凄然“若非言家人出手,只怕我老婆子早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