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龙瞳孔的颜色渐变,映着那闪烁的雷电也变了色。
同是引动天雷为已用,以腐龙的能耐本应不惧这些雷电,反而可以收为己用,纵使如今没了龙角芯这些雷电也不足为惧,连这幻化成利剑的雨也只不过是在它厚重的鳞甲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白光,虽疼却也不知名,唯一让它忌惮的是束在魂魄上的枷锁。
陆拾叁不忍它魂魄受损,直接奔向云袖而去,然而腐龙自己却不愿就此束手就擒,双眸的色变渐渐的让它失了眼球,整个眼眶之中只有一片的红,射出凌厉又疯狂的光芒,嘶鸣声起,带着源远流长的啸声,穿透山谷,震响了整个极渊之地。
随着这一声长啸,它那被束缚的半离体的魂魄,猛地往前一挣,魂魄化虚,暗淡的几乎要散了一般,却也正是因着利用这魂魄的虚化挣脱了的那些丝线的束缚,暗淡的魂魄猛地钻回体内,长天长啸。
随着它这一声啸,巨大的蛇身上那漆黑的鳞片层层剥落,露出鲜红的血肉,不过片刻就已经变成了条脱了皮的蛇,就连那头顶上的角也一起剥落,又在坠下时幻化成无数的碎片,彻底的成了一条血蛇,那身上的皮细嫩的仿佛轻轻一碰就破一般。
但这腐龙的变化并未到此结束,当它头上的最后一片鳞片脱落时,那原本如硕大的蟒头上突然长出一对鼓起的小包,蟒头变化犹如骆驼一般,眼如兔,耳似牛,还有一对纤细而充满力度的胡须,巨大的蛇身仍旧不便,再次长出一片片坚硬的鳞甲,只是这鳞甲不似之前的墨黑如玉,而是泛着银蓝光芒,犹如那最初的腐水一般,就连那断去的蛇尾也随着这鳞甲一起长出,但最后却已不再是尖细的蛇尾,而是长出了犹似金鱼般的尾巴。
伴随着一声长啸的龙吟,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的面前,颠覆以往世人对这腐龙的认知。
这一变故,不止是陆拾叁,就连云袖亦是惊得呆住了。
在她的手中那捏出的诀是被不停地打断又再次成型的御魂第二式的引魂,目的就是将其的魂魄引离的,彻底与本体剥离开来。
诀已成,却还未来的及出手,这一切不过是因着那从陆拾叁的葫芦跑出来的那道银光。
光如银蛇,灵活的穿梭于流雨箭与雷电之中,速度之快,比之那天上的流星也不为过,猛地冲向云袖,即使在万千流雨中也将云袖逼得步步后退,甚至直到此时云袖仍未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手忙脚乱之中难免就让腐龙钻了空子,挣脱了束魂的捆缚,又在她完成口诀前完成了蜕变。
但即便如此,云袖仍旧不甘心,所以在她一愣之后,便是毫不犹豫的出手,如意杖拦着那道银光,纤纤玉指一指,越过陆拾叁只击在腐龙身上,这一下仍旧是冲着腐龙的魂魄而去,引魂之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御字诀,皆是为了控制与剥离,最后一字却是练字,乃为炼化之意。
然,此时的腐龙虽然已经大变了模样,成为了真正的“龙”,却也因着它强行的挣脱束魂,强行进化本体成了它最为虚弱的时候,此时若她还不能将其拿下,日后若想得手更是不易。
此刻的云袖差点没将陆拾叁恨死,若不是他来捣乱,这腐龙早就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云袖犹如杀神一般,凌厉的气劲全开,往四周扩散,摧毁了不知几许的草木花鸟,让这本是景色优美独具一格的山谷,霎时满目苍夷。
——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让这股力量一直扩散,直接摧毁了那个不大的山洞,乱石纷飞,转瞬间已将那个山洞填埋,再不复之前的模样。相反,与之相近的那些痴愿花却未伤及分毫。
与云袖相比陆拾叁就要轻松许多,因着那金龙吞噬雷电,银光骚扰云袖,本想制住她,彻底化去腐龙的危机的他,仿佛一瞬间没了用武之地,也成了最为悠闲的所在。
目光在腐龙的身上的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的腐龙看起来要比之前英俊威风许多,也顺眼许多,防御加强,却因着自身的伤和实力的减弱这般的脱化只能强上一时,随后迎接它的可能就是无尽的深渊。
陆拾叁摇头轻叹,着实不知它这般做的原因何在?难道只是因着那所谓的骄傲和自尊?不容它躲在他人身后?可他陆拾叁即已许下了诺,就一定能保它安慰,这般做虽然全了自己的那点身为上古神兽的骄傲和自尊,却也令其深陷囵圄,可能就此丧命,这般在陆拾叁眼中便为不值,更是迂腐的愚蠢!
但陆拾叁也熄了继续帮忙的念头,将葫芦握在手中,轻轻晃了晃又是醇香的美酒,轻酌一口,口齿留香,乃是陆拾叁的大爱。
陆拾叁抬头看着头顶不散的乌云,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那些个传下修炼法诀的人是如何做想的,仿佛不借助这天雷风云就不足以展现自己强大的修为一般,不过,也只有修道所成或是功法强横者才能引来这般现象,倒也符合世人的理解。
哪如他的师傅一般,于谈笑间杀人于无形,抬手间退敌无数,所谓无为,乃是以无为本,顺应天道,感悟自然,世间万物无不可用,无所不用,又岂会只单单的局限于这些雷电风雨!
只可惜他修炼不到家,及不上自己师傅的万分之一,偶尔的打闹、不服,也只不过是仗着钟道子的疼爱罢了。
这一刻陆拾叁对于大道的感悟颇深,对于自己的师傅,那般的无良又便宜,亦是从心中敬畏,但他不羁的性子也着实被钟道子养的可以,这般念头过后便忘,取而代之的是对钟道子窝在青箹轩不愿下来的不满——明明知晓师姐有难,为何不帮?抬抬手就能解决的事,偏要白隙爻受那么大的罪。
这大约便是什么所谓的历练!
历练啊,陆拾叁又想到自己五岁时一个人被抛在十万大山的场景,那也是一场历练,只是那场历练中小小的他以斩杀一头低阶的妖兽为终止,哭了不知多少鼻子,而后又是各种各样的劫难,还美名其曰:放养!
更是放下豪言——他钟道子的弟子绝不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然而……陆拾叁知晓人心是偏的,以前是偏向白隙爻,如今连白隙爻也不管了,只将他的徒弟,自己的徒孙当做宝贝,日日相伴教导,哪里有半分以前的觉悟!
陆拾叁但对此嗤之以鼻!
陆拾叁喝着美酒,靠着一株被劈断的树干,思绪飘得有点愿,而与腐龙久战不下,又处处被那银光限制的云袖在瞥到他这般悠闲的模样时,心中愤怒更甚,一个法诀捏出,直接打向他,猝不及防之下,让陆拾叁吓得踉跄着退了好几步,云袖见此冷哼一声,又专心对付腐龙。
此时的腐龙乃是强攻之末,肉体强横,亦可化风雷为己用,却仍旧因着自身的虚弱处处被制,但纵使这般云袖也没落到一分的好,那些被她引来的流雨被腐龙所用转化成腐雨,点点滴滴,落在对方的身上,不是灼出一个洞,就是划出一道白痕,两者相较之下,终究是因着陆拾叁放出来的那两物,帮着腐龙占了上风,让云袖越打越吃力。
云袖心中明白今日自己已失了先机,想要俘获斩杀这腐龙几乎没有可能,就连那龙角如今也只是个小包,取之无用,再加上还有陆拾叁在一旁虎视眈眈,纵使她拼着两败俱伤,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如此几番思量之下,她终于放弃了继续绞杀腐龙,退出了战圈,却又防备着没有将所有法术收回,目光冰冷的看着陆拾叁与腐龙,冷冷的勾着嘴角“陆拾叁,我记下了!”
这仇他日定然要报,且阻人修炼,不亚于杀其父母,又岂有不报的道理!
云袖心中满含杀意与愤怒,冰凉的目子犹如看待死人一般看向陆拾叁,片刻之后转身,却又在转身的刹那猛地顿住,面上一僵,下意识的喊了句“君上!”
多久不曾出现的称呼,已近三十载!从那个稚嫩的少年到如今的北渊大帝,仿佛只是一恍惚的时间,就已经过了沧海桑田。
但如今的在这个面色冷峻的青年男子,那双冰冷的眸子仿佛能够将人看穿一般,就那般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丝毫的威压,却让她的额角不断的渗出了汗珠,不自觉的收了所有的法诀灵力,声音更是带了些许的轻颤“帝……帝君……”
洛秋玄的目光跟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波澜,轻轻扫过那被毁坏的地方,没有半点的波澜“谁让你在这里动手的?”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不带丝毫起伏的问话,却让云袖的身体猛地一颤,汗水流的更欢了,于半空中跪下,恭敬的不带丝毫的侥幸“启禀帝君,袖不过是想帮帝君取的腐龙角,没想将这里给毁了,请帝君恕罪!”
那从未感受过的,来自灵魂的威压,让她连头都抬不起,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就连以往的骄傲也抛之不顾了,恭顺谦卑的好似从不是她,却又让她心惊胆战不已。
洛秋玄轻笑一声,若云袖此时能抬起头,定然会看到他面上的讥讽与不屑,这样拙劣的借口怕也只能骗骗小孩子了,只是这云袖为何会认为他能上当?
洛秋玄的面容依旧清冷,眼眸四下扫过却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身影,心下一沉,语气更冷了几分“是吗?”可惜腐龙角已被他所用,而如今,他将目光看向已经变了样的腐龙,眉头微动。
听闻上古时期仙界未崩塌时曾传出一段怪谈,说是那在龙族之中一向强势的玄水冰逸龙不知被哪位上仙作弄,在其将要交配之际给下了药,将原本的玄水冰逸龙换成了休眠的腐龙,还生下了一窝小崽子,只可惜最后成活的只有一个。
这个传闻在野本的《仙玉录》里占有不小的篇幅,将腐龙与玄水冰逸龙的交配写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更将其后那冰逸龙的下场说的凄惨无比,就连那只无辜被波及的腐龙,也因在生产时,被冰逸龙天生的寒气所侵,一命呜呼,只留下了一条瘦小如蛇般的小腐龙。
想不到在时隔数十万年之后,仙界崩塌,神、仙皆无的情况下,这条曾被人当成谈资的腐龙与冰逸龙的结合体会这般的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洛秋玄抬头看了下刚刚褪去铅云又露出暖阳的天空,若是没有这大阵的阻挡守护,是否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就又有另一场的天劫降临?天道不恕,当真不曾饶过谁!
洛秋玄走向腐龙,那原本强悍的不肯服输更不肯低头的腐龙,在蜕变之后,再次看到洛秋玄竟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臣服之力,让它那双因着蜕变而失去瞳孔的眸子渐渐复原,红色之中透着冰蓝,带着惊慌的望着洛秋玄,又因着骨子里的骄傲,不肯服软,强硬的与其对视,却又在对方一步步靠近时,颓然失力,一下跌落在溪流中再也站不起来!
唯有粗重的喘息和那起伏不定的腹部,彰显着它此时的不服。
洛秋玄并未理他,一步步走到它的面前,伸手在它眉间一指,一股庞大的力量直冲腐龙的脑海,陌生的信息是关于冰逸龙的传承与简介,惊得腐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洛秋玄。
洛秋玄将手往后一背,玄色的衣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我既拿了你的东西,理应给你等价的交换,这便是本帝还你的!”
玄水冰逸龙之所以被称为龙族中最强大的所在,是因着所有的冰逸龙在成年之后都要由神族的最强者为其加持,授其传承,只为守护神族。
而其他的龙族,包裹被视为皇者的五爪金龙都没有这样的荣幸!
洛秋玄的作为是在立威,亦是示好,更是对云袖的打脸——此时的他并不介意让云袖知晓他已得了腐龙角,更是对她之前所言的无情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