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腰间被一个强劲有力的手臂圈住,带着她快速后退,手中剑势如虹,直接劈向那头妖兽,血液喷洒中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贯穿了耳膜,才让她堪堪回神。
还未看清身侧那人的表情,便听到一声冷冽的斥责声“想死也别死在我面前!”说罢将她往后一甩“乖乖呆着别再添乱!”
白隙爻被放下时还有些未反应过来,那一声冷斥听在她的耳中是妥妥的嫌弃,却又因着“乖乖”二字让她在难过之余,苦中作乐的当成了慰藉。
目光落在那把插在地上的长虹剑上,却没有勇气再将其握在手中,许久之后才看向与那饕餮战在一起的洛秋玄:人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只是再也没了当初那不经意的温柔与狠厉的执着,那时的他是尚未磨去利刃的冰凌,如今的他却是沉寂数万年的坚冰,所有的棱角都被掩藏在了暗处。
而她早已是他世界之外的人!
白隙爻看着已经落入下风的饕餮,想着之前的担忧,自嘲的一笑,为你那可笑的直觉与不自量力——如今这般修为的洛秋玄又怎会轮得到她的相助!
不管那些年是如何度过,他与她都相差了十七年,她醒来不过是昨日一梦,而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度过了六千多个日夜,所有的情感在此间发酵,长成她不知的所在,就连修为亦是跨过了一个质的跳跃,自立称帝,乃是雄踞一方的霸主。
白隙爻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短见与无知,默然许久,茫然的不知自己此时是该走还是该留。
但终究还是没能迈动脚下的步子,暗自告诉自己:火儿极有可能是随着他来的,如今火儿重伤,总该与他说上一说的,还有陆拾叁的消息,也需向他打听一下。
——即使这般安慰自己,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发虚,洛秋玄拥着那云袖换面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还有那一句“未婚妻”,犹如魔咒一般进入了自己的脑海,再难剔除!
那边洛秋玄一剑将饕餮的腹部划伤将后者的怒气激到了极致,怒吼之声不断,巨大的身体跃起,张开的是那张散发着腥臭味的巨口,露出锋利的牙齿,对着洛秋玄的脖颈处咬去,利爪如钩,抓向洛秋玄的胸膛。
洛秋玄丝毫的没有闪躲了一丝,看的白隙爻心中一突,刚迈开了脚步,就又生生的止住,清楚的看着洛秋玄冒着被利爪抓伤的危险,趁机斩向它的颈部,幽光闪过,那剑一分为二,一把是她所熟悉的神霄剑,另一把却是她不曾见过的墨剑,不过那漆黑的剑身倒是让她有些熟悉。
但白隙爻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两把剑上,都停在了那饕餮击向他的部位上,身体快于大脑的反应,在瞬间移动到饕餮的身旁,一只手硬生生的折断了饕餮的一爪,另一只手却是挡在了它的攻击处,只觉手臂一痛,有液体流出,她快速而又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将手臂收在了宽大的衣袖中,那被划破的衣袖亦无声息的被那三色的曼陀罗花修复,在袖口处开出一朵妖艳的曼珠沙华。
血液兜头浇下,耳边传来的是轰然倒塌的声音,和那一声满是嫌弃的冷斥“谁让你过来的!”
刺骨的冷意掩去了血液的温热,就连刺鼻的血腥味也因着这股冷气显得微不足道,更遑论她此时的狼狈!
她垂下了眼眸,能够清楚的看到顺着眼睑滴落的血液,一滴一滴都汇集到了她脚下的泥土中,就连那一双绣着银竹的白色鞋袜都淹没在殷红的血液里,许久才轻声开口“抱歉!”
常年的隐忍让她将所有的情绪都敛在了内里,清冷的声音里找不出她真是的想法。
她往后轻轻退了两步,留下的是两只带血的脚印,阻挡的是这血的主人,那头已经死去的饕餮。脚步蓦然一停,再一旋转,想要离去,挡在她面前的又是那把因着饕餮的轰然倒塌引起的轻颤的长虹剑。
这一刻她竟窘迫的似是没有退路一般,感觉到了绝境。
洛秋玄看着被血液染红了大半张脸狼狈的想要躲藏的白隙爻,扫了一眼她受伤的手,移步取了那虎身龙首的妖兽与这饕餮的内丹,似是的没有看到她此时的窘迫一般,越过她拔起了那把长虹剑。
剑刃锋利,剑身光可照人,轻轻一弹发出一声悦耳的蜂鸣声,似是龙在浅渊低吟。
洛秋玄背对着白隙爻而站,垂下的眼眸中看不清他眸子的情绪,声音依旧冰冷,带着些许的嘲讽“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竟会将它带在身上!”
白隙爻只觉眼前的红似乎更浓烈了些,那顺着她发丝流下的血液几乎要染红了她的眼眸,让眼前的洛秋玄的背影都模糊不清,手臂更是隐隐作痛了起来。
但无论是她还是洛秋玄都没有发现,那从她手臂上流出的又被她身上的衣裳吸收的血液,不是正常的红,而是带着粉色的白,淡薄的几近透明,让那为数不多的红,仿佛随时都要散去一般。
白隙爻抿唇没有言语。
洛秋玄一个转身,用剑尖直指着她,目光冰冷而又锐利“火儿是谁?”
这话他问的直白而又突然,让白隙爻一怔之后,才疑惑的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未见过火儿?继而又摇头——若是不知道火儿是谁,当初他又为何会向她讨要火儿?
白隙爻清楚的记得在鬼谷禁地的时候,他张口索要的并非是凤凰,而是清楚的说出了火儿两个字。当时她并没有多想,此时方觉得他的索要是多么的突兀,而那时知晓火儿的也只有葛逸与胥云峰和小白三人而已,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白隙爻虽然不解但也没有深思,动了动嘴唇,才觉得满口的血腥味,她别过脸慌忙的用水漱了口又净了脸,才迟疑的开口“你能否等我先净了身,再答你?”
之前不觉得,如今一旦注意到便觉这股血腥味浓郁的令人作呕,着实让人难以忍受。
但洛秋玄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白隙爻满腔苦涩,默了默道“火儿便是我离体的凤凰,因融合的你的麒麟之身才有了现在的模样”她将的火儿从梦境中取出,大约是伤的太重,又强行采了那些药材的缘由,此时的她又陷入了昏迷之中,就连白隙爻将她从梦境中的取出,也没有半点反应。
至于麒麟与凤凰相融的事,白隙爻还是从陆拾叁口中得知的,也隐隐明白了,所谓的麒麟之身不过是凤凰之身的分体罢了,待得凤舞九天之术修炼到一定的程度,两者就会融合。——说白了,其实所谓麒麟之身不过是变相的在为拥有凤凰之身的人养魂罢了,养的风魂。
白隙爻在初知这事情时,沉默了许久,看着火儿久久没有回神。
至于火儿名字的由来乃是因为凤凰天生属火,她又算是浴火重生,随口取的罢了,简单而又顺口。
白隙爻没有没隐瞒的如实回答,却不知正是这样的如实,让洛秋玄心中的戾气更是,看着她怀中气息微弱的火儿,心中虽然有些莫名的刺痛,却被他刻意的给忽略掉了,剑尖往前一送“你再说一遍?”
白隙爻不知他为何会这般的动怒,疑惑的看着他“火儿就是火儿,你这般问,可是见到了与火儿重名的了?”还是听到了什么流言?
洛秋玄看着她怀中的火儿,纵使早有这样的推测,却依旧难以接受,眼眸眯成一道锐利的光,危险的看着她“你到现在还不肯与我说实话!”定是她在欺骗自己,若不然他好好的女儿为何会不见了?
此时的洛秋玄再次响起了之前自己的那个造梦之说,心中对白隙爻的恨更深了一些——这个很并非是他体内魂种引导的结果,而是他太过失望,而转换的恨意。
只是这样的恨让白隙爻更加愕然,完全不知他这话从何而来,更不明白他要听的又是怎样的实话?
于火儿这件事情上,两人都是一样的不负责任,一个是压根不知,另一个全凭猜测,就是之前见到过也都不确定起来,却又固执的不肯接受,认为白隙爻在故意装傻。
这般牛头不对马尾的对话,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剑尖再往前递,几乎要戳到她的面门“我看到的火儿是一个三四岁大的女孩,你拿这只小凤凰来来敷衍我,不觉得有些过吗?”不管如何说他也是孩子的父亲,有一半的知情权!可白隙爻却狠心的到现在还想瞒着他!
洛秋玄这一刻的怒不知到底是因着白隙爻伪装的太像,还是刻意的隐瞒,明明决定了不会与之争夺,却又在这时改变了主意,只觉得眼前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不配为他孩子的母亲,更没有资格来教养他的孩子!
白隙爻却彻底愣住,看了眼自己怀中的火儿,不知洛秋玄为何会有这样的误会,试图解释道“三四岁的小女孩?你确定自己说的与我说的是同一个火儿?”为何她却不知晓?心中的疑惑更甚,却又觉得在哪里听到过一个女孩的声音,隐约还听见过一个软糯的声音喊过她母亲。
有个念头在白隙爻的脑海闪过,却快的没能及时抓住。
洛秋玄心中的戾气与怒火更甚,装的倒挺像!只可惜他没有证据,无法戳破她的伪装!因而更沉冷了声音道“到现在还想隐瞒,白隙爻你不觉得自己装的又有些过了吗?!”
白隙爻还是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对他的怒火却是感受的分明。看着着那张熟悉的容颜,承受着他犹如凌迟般的目光,白隙爻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在对方的心中没有半点信任可言!
白隙爻抱着火儿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血液早就被山上的衣服吸收干净,焕然如新,只留头部与颈部还有血液的残留,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却没减弱半分。
她苦笑道“既然你不信我的话,又何必再问?”
洛秋玄冷冷的一笑,将剑撤回,瞟了眼她怀中的火儿,冷声道“不信你又如何?!但你欠我的东西却不能不还!”
白隙爻不知道他所说的“欠”指的是什么,便没有开口,心中却已打定主意,不管他提出怎样的条件她都愿意接受,哪怕是让她还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只听洛秋玄慢条斯理的道“从今日起,你必须呆在我身边,直到你将欠我的还清为止!”
白隙爻一怔,没想到他提出的竟是这样的要求!
本来他即使不说,因着当初与水南山的猜测,她也会想尽办法将他体内的魂种抽离!对于这样的要求,她其实是有些心动的。只是因着鬼谷弟子的失踪,让她有了一层顾虑,无法直接答应下来,斟酌的道“不如等我找回鬼谷的弟子之后,再还你的人情如何?”这样也算是对沈黎一有个交代。
她这商量的口味并未让洛秋玄的态度有一丝的软和,冷冷一笑道“我若是不同意你要如何?”笑话!谁知道鬼谷弟子要到何时才能找到,若是人杀了呢?岂不是他此生都等不到!
还有人情是个什么鬼?他需要她还什么人情!
不得不说,白隙爻不经意的一句话或是一个词就能轻易的将他激怒,满是戾气的看着白隙爻,仿佛只要她再多说一个,他就能将其剥吃了一般。
白隙爻心中微颤,其实借助他手下的妖族之力找人,或许会更快些,但,她却又不想将他牵连其中。况且,她看着眼前被破坏的美景,总觉得那些鬼谷弟子就在这里,只是她没有找到罢了。
白隙爻不想半途而废,但她的沉默在洛秋玄的眼中就是无声的反抗,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更冷“你想与我动手?”
白隙爻出了苦笑,下意识的反驳了句“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让你跟着我委屈你了?还是怕那柳曳华知晓,不会与你干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浓浓的酸腐味,竟是被他冰冷的声音所遮掩,停在耳中只剩下浓烈的讽刺。
白隙爻想要解释,又因着他所为的未婚妻而闭了嘴,默然不语,但这样的沉默再次被误认为是默认,让他心头的火蹿的更加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