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隙爻一噎,觉得自己可能是用错了词“它或许可以帮你疗……”伤……
伤字未出口,就被洛秋玄无情的打断“你让我相信一只有毒的、不知是何物的畜生?且还是一只从血魔池中跑出来、杀不死的怪物?”
白隙爻突然就失了声,知晓自己莽撞了,下意识的就看向了那只小东西,见后者有些受伤的撇开脸,依旧保持着那副傲娇的模样,莫名的就生出几分不忍
但白隙爻始终没有再劝,退开一步,让开了挡着的路。
洛秋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继续的往前走。
这一眼让白隙爻的情绪瞬间低落,大约是她一个人待的太久了,说话做事总是不得他的意,才会总惹他生气,明明是好意,却做得一塌糊涂。
她又些颓然看着洛秋玄那宽厚挺拔的脊背,连之前刚起涟漪都消失不见,或许她真的不适合他,那张口想要的安稳共处,似是一个笑话。
凤鸣山的三年,冷轩院的两年,以及她所不知晓的十七年,二十多年间终究是物是人非,而她还深陷其中,演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的目光从洛秋玄的脊背移到他受伤的腿上,那一步步坚定的步伐让人看不出他一丝的异样,所有的狰狞与疼痛,全被掩在了长袍之下、裤管之中。
或许他的选择是对,等解决了他体内的魂种,还完了她所谓的债,她就可以安心离开,或许会如宿命中安排的那般,又或者会恢复了七岁以前一般,独自一人,只是那时需要人怜悯施舍才能活下去,今后却能偏安一隅,安好度日。
但为何心会那么疼呢?疼的仿佛要将血肉搅成浆糊一般,又将她的神经扯得远远的,仿佛要抽离她的身体一般。
喉头一甜,有淡淡的铁锈味从嗓中冒出,又被她丝丝的压下,满心的悲凉,将她的情绪全部调动出来,那些被遗忘的画面又再次涌出,让她分不清的到底的是已发生的还是未来的。
若是之前的,她会安心,若是以后的……心中绞痛,脸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这幅鬼样子纵使容颜再美,也有些妖冶渗人,只是此时的白隙爻看不到自己的样子,若不然她早已逃离,定然不会让洛秋玄看到她此时的模样。
而走在前头的洛秋玄亦没有发现,随着她心态的消极与对未来的茫然,让那一丝支撑着她的生机逐渐远离,让她整个状态都在瞬间变了许多,看着犹如风雨中破败的花,连脚步也沉重了起来。
小东西见她的状态不对,终于的放弃了自己矜持与傲娇,迈着优雅的步子挨近白隙爻,斜斜的瞥了她一眼,冲着她骄傲的萌叫了一声。
白隙爻回神,伸手将小东西的抱起,有些黯然的道“他不相信我们”是啊,洛秋玄不但不相信她怀中的小东西,更是不相信她,在这一刻她竟生出一种同命相连的情绪。
而她怀中的小东西也难得的没有对她甩脸色,安静的趴在白隙爻的怀中,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洛秋玄的背影——好吧,白隙爻已经忘记了这小东西对她的敌意与不喜,就连现在,被她抱在怀中也不见的喜欢。
只是心情滴落的白隙爻没有心情去注意这些,又或者即使知道,她也不会去在意这些,活了几十年,在乎的始终都是那几人而已。
白隙爻的脚步的放慢,渐渐的拉开了与洛秋玄的距离,这距离就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大山,她越不过去,而他更不可能过来,在一定的距离内安全的仰望,守护她心中的那一片净土。就连那魔猿也悄然的接近跟在了她的身后。
垂眸失神的白隙爻没有的发现,在她说出那句不信时,洛秋玄的脊背那不自然的一僵,更没有发现他眼眸由此转来的戾气与怒火,任由她拉开两人的距离,却不恨不得将她的脑袋打开,看看到底装的是什么!
洛秋玄气急,却依旧没有回头,身上的气压低的,两与他拉开距离的白隙爻都能感受的道,她抿了抿唇,略带自嘲的一笑:看,她到现在都不知晓他到底为何生气?!
白隙爻心中已片悲凉,那股哀恸的情绪一直影响着她,让她的情绪越来越滴落,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只是她始终将洛秋玄放在了第一位,在后者的危机没有解决前,她又如何能安心的离开。
白隙爻不知道她此时的脸上已经成灰白之色,就连唇瓣上的红都已经退却,清凉的眸子里更是染上一丝氤氲之气,犹如水墨的晕染,成浑浊之态,让她瞬间老上了许多,犹如历尽沧桑的老人般。
这样的她让偶然回头的魔猿又一瞬的怔愣,冲着莫名的吼叫了一声,而她怀中的小东西更是猛然挣脱了她的怀抱,冲着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婴儿的叫声,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白隙爻有些疑惑的看着它们,不知为何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它们对自己的转换会如此的大。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猛然想起洛秋玄的那句“你让我相信一只有毒的、不知是何物的畜生?且还是一只从血魔池中跑出来、杀不死的怪物?”
它们都是从血魔池中出来的,恍惚中白隙爻仿佛看到了魔猿被炼化的过程,以及小东西被困在血魔池底的模样,脑中轰然一炸,只觉得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白隙爻在这一瞬间陷入迷茫与恐慌之中,眼前的颜色晕染开来,怎么也看不清四周的景物,身体亦不由己,就连梦境也无法打开。
多年以前的梦魇再次袭来,被困住手脚的感觉犹如溺水之人。
白隙爻彻底不动了,但她所在的地方敲好又一道溪流,小溪不宽,仅有一米多的距离,水也不深,刚好没过脚面,却能将她的此时的模样完完全全的映照出来。
白隙爻微一垂眸看到的便是她此时的模样,但眸中的震惊却已无法完全的展现出来,只让人看到了那晕染出来的黑,犹如画中的仕女,被一滴水晕开了笔墨,模糊而又难看。
面色惨白,甚至比纸还要白上三分,没有一丝的人气,口鼻褪色,仿佛就要失去了一般,就连身体也变成了薄薄的一层。
水中倒映的她是一幅晕染之后将要褪色的画。
白隙爻整个人都僵住了……这还是她吗?难道洛秋玄看到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她?若是这般,那洛秋玄对她可算是真够容忍的!
转念一想又不对,在之前她处理身上的污渍和血迹时,她虽未留意,但也绝不是这般模样,是从什么时候变的?
白隙爻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她昏迷的前的一幕,是那只婴灵和那个叫阿简的人做的?还是在她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白隙爻完全没有头绪,但她的呆愣僵硬与转变却是让那魔猿与那只小东西更加着急了,只因不知从何入手,急吼了几嗓子,而这明显焦急的叫声也终于让前面的洛秋玄回了头,那不耐又隐含怒的声音随之而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么字未落,他的瞳孔却是猛地骤缩,瞬间便到了白隙爻的身边,伸出的手想要去触摸白隙爻的身体,又猛然收回,怒视着魔猿与那只小东西“你们都做了什么?”
肃杀之气席卷而至,让魔猿与小东西不得不快速后退,懵然而又忌惮的看着洛秋玄,齐齐的要了下头。
魔猿缩着脖子,想要往后退,而小东西则是收起了所有的骄傲与骨气,鼓动着一双圆眼睛,萌兮兮的看着洛秋玄,那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洛秋玄冷哼一声,若不是不能一时将这两个畜生斩杀,他定然不会让它们呼吸到下一息的空气!
洛秋玄满是戾气转身查看白隙爻的情况,浑身的气息能将人冻僵,让魔猿与那小东西不自觉的又退远了些,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偷看着白隙爻与洛秋玄。
此时感觉自己不被注意、已经退到安全地界的小东西,又换上了那副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琥珀色的眼眸里褪去了懵懂,换上了精明的光,小尾巴一翘,分散开来,犹如一个古体的“川”字,弯曲微卷犹如一个“山”字,看的魔猿一脸的莫名其妙。
但小东西压根就没将它放在眼中么更是看都未曾看它一眼,眼中从始至终只有洛秋玄一人。
洛秋玄从未有此刻这般后悔过,后悔画了那幅画,让他人窥探道了白隙爻存在,为她惹来这样的祸端。亦是他之前太过自信,以为毁了坟墓内的画中人,就安然无恙。
他抿紧了唇,手微微颤动,看着眼前的白隙爻突然变成一幅仿佛一摸就要碎的画,再次产生了无力感,那冷硬的声音里更是带着轻颤“白隙爻,你可还能听到我说话?”
从他的角度看,那尚未晕染完的眸子还带着一丝浑浊的亮光。
白隙爻悲切的看着他,在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情况下,压根无法回答他。
她努力的想要眨一眨眼睛,只觉的眼眶的四周都犹如被撕裂一般,疼的她连动都不敢动,唯有眉心处又传来熟悉的火辣辣的痛,让她无端升起一丝希望。
洛秋玄不知道的白隙爻的状态,更加的不敢动,但那满身的戾气却是挡都挡不住。他四下看了一圈,此处是一处平原,绿草鲜花,风和日煦,一派的生机怏然的景象。
越过身侧的小溪便是一处密林,林是最常见的槐树林,林业茂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亮,将此处照的明灭不定。
传说槐木通鬼,乃因鬼物靠木,才有了槐之一字,亦有流传,槐可通阴阳,乃是连接阴阳两界的东西。
人见槐一拜,鬼敬人一尺,双双安好,各走各路,冲撞勿怪。
白隙爻身边的这条从槐树林中流出的消小溪亦有的讲究,人临水不照,照则看阴物,便默认了栖息在水中之物共同使用这具身体,从此成为人鬼共融的器具。
器具……洛秋玄不期然的又想到了白隙爻在冷轩院时所中的御魂之术,那人亦是想让她成为自己的魂器,还因此在暴露时自爆了自己的器魂,只可惜他到现在都未查出当初的那人到底是谁。
不知这其中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洛秋玄阴鸷的盯着那浅薄到一眼便能望到底的小溪,临溪照影,他倒要看看这水中到底是何物竟敢上白隙爻的身!
紧盯着水面的洛秋玄同样没有发现白隙爻眉眼异动,那刚隐藏进她眉心的瞒天石又再次冒出,似是被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让它不自觉的转动起来,甚至带着烦躁的戾气,硬生生的冲破了那压在它身上的东西。
而它这般作为从外面看也只是在白隙爻脆如纸的身体上撕裂了一个口子,将她的眉眼错开,露出一个黝黑的洞,看起来十分的恐怖。
白隙爻眼前黑暗,大脑却因着瞒天石乱动带来的痛苦,而保持着清醒,她奋力的挣扎,想做挣脱这身体上的束缚。
内里的她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甚至自从修炼一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已经累到了极致,气喘如牛,却依旧微丝不动,而从表象看来,不过是清风吹过,微微吹动了这幅画,使她左右摆动了一下,便再无声息。
与此同时,洛秋玄守了半响,终于从那条浅薄的溪流中伸出了一直漆黑如墨的手臂,一把抓住洛秋玄的脚腕,却又在下一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那漆黑的手臂瞬间变成一截白骨粉碎在溪流中,让那平静无波的水,荡起了一丝涟漪。
压根就没用洛秋玄动手一切又归于平静,风柔,水柔,日光亦是柔软。
但那槐树林中却不似这里这般平静,那风吹过哗哗的树叶响声,从低到高,一点点的响起,仿若林中有一只大手在那些树叶之中用力的摆动摇晃一般,不但是在示威更像是在引诱。
洛秋玄不为所动,依旧站在溪流旁的白隙爻的一侧,临水而照,没有丝毫的动摇,目光如炬,更是死死的盯着溪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