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白隙爻自己清楚,她这般只是在守护这来之不易、又随时可能消失的温情,每一时一刻都像是偷来的,又如何还有心思去质疑其他?
而她也相信洛秋玄会有个度,纵使偶尔过火了些,她也愿意包容。
白隙爻不动声色的移开了几步,似是只是为了追逐洛秋玄,想要看清后者的所为,并无其他的意图。
可纵使这般亦是让这荣海征的面色僵硬了起来,半响之后才深吸一口,压下心中的戾气。
荣海征苦涩的一笑,自认识趣的往一侧移了一步,却是不着痕迹的恰好占据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能力不足,再没有点虚心与自知之明……”他呵呵一笑,带着几分的自嘲“恐怕这修真界早已没了荣某的立足之地”
修真界饿残酷自是不必多说,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比之那俗世之中不知强上了多少倍,他这般以自嘲的口吻将这一点点名,若是其他有过这般感触的人,自然会不知觉的引起共鸣。
只可惜,白隙爻自小生活在凤鸣山上,被圈进在那一隅之中,且不说小时候接触的只有钟道子、郁离子及慕千雪三人,外加一个与她送饭的至今不知名讳的弟子,就是她被凤鸣山承认,以大弟子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所接触的人亦是少之又少。
在凤鸣山上那些弟子多是认为她冷傲无情,冰冷的让人无法靠近,又哪里知晓那冰冷的外表只是她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的保护色,就连陆拾叁也是多方死缠烂打之后的认可,亦是她在走进世人视线中的导师一般的存在。
是陆拾叁引导着她去看了他人的生活姿态,亦是陆拾叁教会了她如何自如的站在那般多的陌生人之中,去分辨是非,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虚情假意
陆拾叁曾严肃认真的与她说过,纵使她不愿与人接触,做个特立独行之人,也要有一双明辨是非的眼睛,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这是人活一世的生存之道,亦是立世之本。
修真界虽残酷无情,却并非没有温情,比如他与钟道子,再比如她与慕千雪——彼时慕千雪在她心中的位置比之郁离子还要重上几分,陆拾叁这般比喻,她自是十分认可的。
但她独居的时间太久,久到已经忘记了要如何与人相处,更早已过了好奇与探究的年龄,且那接二连三的打击——在她接触的那为数不多的人中,洛秋玄无疑是最为特别的存在,是他给了她另类的温暖,让她懂得了情爱,养起了她的小性子,更是给了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暖,以及那放在掌心被疼惜的感觉。
但亦是洛秋玄在她不多的信任中给了她最为沉重的打击,让她对陌生之人有了本能的抗拒,无论陆拾叁如何做,她也只当自己是一个看客,一个可有可无的旁观者,再无半点感情的投入。
初时陆拾叁可谓是挖空了心思想要她能从固步自封中走出来,但白隙爻都不为所动,每日都是那般冰冷的犹如高岭之花,就是他人的好意接近,她亦是拒绝,就连往生殿都很少出。
甚至连陆拾叁的接近都有些抗拒,极为聪明的把握了一个度,这才让他与白隙爻的关系日渐亲厚了起来,但纵使这般,在白隙爻下凤鸣山之前,陆拾叁也只是一个她稍微熟悉的人。
只有在慕千雪面前她才会有柔软的一面,也只有在她独处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其他的表情。
更是只有在慕千雪撒娇卖嗔时,她才会走出往生殿,随着慕千雪一起逛遍凤鸣山的每一处。
每一处,除了那曾经让她九死一生的惩戒洞。
大抵那时慕千雪在顾及着她的感受,怕她想起不好的存在,可却不知在她的心底深处是感激着那惩戒洞,若非是那一次次游走在生死的边缘,也不会让她的修为那般的精进,有了实战的经验,更不会让她从洛秋玄“失约”的打击中醒悟过来,从那悲痛之中走出,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后来她随着慕千雪一起入冷轩院,也因着她修炼的功法诡异,以及钟道子的提前关照,让那里的导师对她颇为宽厚,导致她纵使同在一个班级学习,所接围绕的也只慕千雪一人,其余时间皆是在睡梦中修炼。
也就是后来疗伤时认识了善与与柳曳华,更是在想要融入那世俗之中,主动接触过费行云,再就是胥云峰和葛逸,就连那同门的师弟妹中的尉迟献与墨如风等人也不过是在见面时的颔首而已,并未真正接触过,细数起来那些与她有过接触的不足五十之数,且大多还是她被动接受的。
纵使是恶,也就是凤鸣山上的种种以及那曾在凤羽山外围发生过的种种,还算不得弱肉强食的体现。
因而对于荣海征的这般说法,白隙爻不但没有丝毫的感同身受,反而对此人诸般找借口的行为有些不齿,甚是说是很是不能理解——既然明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足,为何还要给自己找借口?难道不应该更加勤奋努力的修炼才是吗?
若是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还能说的过去,毕竟就是她不也对炼丹一途没有半点的天赋吗?就连挽发她亦是做的不好。
但这不是可以利用他人的理由,更不是他此时站在这里暗中指责洛秋玄的理由。
因而白隙爻终于回过头来很是莫名的看了他一眼,而这一眼却恰好给了荣海征一种中终于‘正眼’看他的错觉,让他误以为自己的美男计得逞——毕竟此时洛秋玄所幻化出来的模样太过普通,若非有那一身的气度加持,当真是丢进人群中都找不出来的存在。
世人皆有爱美之心,他确信自己的好皮囊能为他添上不少的颜色,亦是具自认为对付白隙爻这样的人妇最为手到擒来。
且,他猜测,白隙爻这把一层层的将自己包裹定然是因着洛秋玄缘故,至于一个男人为何要将自己的女人的弄得这般的见不得人,除了那美与丑之外不做他想。
而像洛秋玄那般的人,定然不会寻个丑的与自己并肩,那么在这维帽之下、轻纱之后定然是存着一张绝世的美颜。
荣海征不相信一个绝世的美人儿、纵使是修为不高,也不会甘心找一个如洛秋玄那般样貌的人。
故而他才会有了这之前的一系列的举动,本想从内部分化打探他们二人的身份,却不想在白隙爻这边屡次吃瘪。
但美人儿有些脾气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以洛秋玄的表现和他自身的条件,宠她一些也太过正常。
只是在荣海征的眼中,白隙爻终究还是属于那种附属的无脑的所在——纵使白隙爻可能不知他的身份,但在修真界这般轻易的得罪人意无疑是最为愚蠢的行为。
在荣海征看来,白隙爻不过是洛秋玄宠坏的一个玩意儿,心中鄙夷,却还要做出一副备受打击颓然之色。
但他这表情调整的极好也极快,正满是期待的等着白隙爻的下一步的表现,哪知白隙爻当真也是看了他一眼而已,一眼之后便再无其他多余动作亦或是言语。
看着白隙爻又将目光转回洛秋玄的身上,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这荣海征竟然升腾起一股嫉妒来,那龟裂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而又沉郁,望着白隙爻的目光竟带了一种病态的势在必得,而那一直票向洛秋玄的余光更是染上了一分狠辣的杀意。
白隙爻并不曾注意到荣海征的表情,却也隐约感知到了此人敌意,眉头轻蹙,却终是没有理会。
想要远离,只是脚尖刚动,又想起这人最初所说的话,便道“既然荣道友已经将众人的经验收集了起来,不如便交与我吧,我会拿与……夫君看的”
夫君两个字她说的还不是恨顺口,却也是在心头回响过无数遍,让人听不出半分的异样。
这是这般刚怼完人,再向其讨要东西当真好吗?
白隙爻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只想着既然是能帮洛秋玄的东西为何不要?再加上这大阵一旦被攻破这些人也会跟着受益着,如此他们出上一份的离也是理所应当。
而荣海征却被她这般理所应当的态度给弄的差点憋出一口老血来,见过厚颜无耻的,就没见过如她这般厚颜无耻的!
用着他的东西不说,当那般轻视过他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当真是……不知所谓!
荣海征的心底对她生出了一股浓浓的厌恶与鄙夷,很想问问她的脸呢?有什么脸面能让她有这样的态度?
但荣海征心中恼恨也只是闪过一瞬,那之后便被心头涌起的兴味侵占,对于白隙爻有了不同的念头——与其说之前的那中心态只是一种不甘的报复,现在便是由报复转化为了兴趣,甚至很像看看日后她为自己出头的模样,虽然不齿,但也定有另一番滋味。
这种心态变化的很快,快的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却也很快便释然了,在这个修真界弱肉强食是一方面,但更多不是随心所欲吗?
在悠久的生命里,枯燥的修炼总是让人难以忍受,于是,在衍生出弱肉强食之后便又多了许多的附属,其中跟随自己心中的欲、念,玩弄他人一条,无论是在世俗之中还是在这修真界都不曾少见。
而他这颗活了上百年的心,居然会对一个连真面目都不知的伶牙俐齿的小妇人动了邪念,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自己。
但,荣海征还是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在没有除去洛秋玄之前,或者说在还能利用前者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与其冲动的在明面上撕破脸,不如其榨、干之后抛却。
作为一个在暗中潜伏的狩猎者,看着对对方在他的算计中挣扎痛苦甚是死去,才能带给他最大的满足和成就。
荣海征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很是爽快的将东西交给了白隙爻,却不知在他第一次对白隙爻露出厉色之时,便已被那看似凝神破阵洛秋玄看在眼中,更不要说是其他。
洛秋玄从来都是霸道的,特别是在对白隙爻之事上,几乎是没有半分的商量余地,因而在这荣海征故意引诱白隙爻的那样一刻,他便已经是个死人般的存在。
彼时的洛秋玄并没有去破阵,而是在通过这阵法是试图联系陆拾叁,来确定他的猜测是否正确。
因为不着急才能悠哉的分出心来去关注白隙爻,才将两人的对话以及荣海征的所有表情都收在眼中。
不过看着白隙爻毫不留情的怼上对方,以及言语间隐约对自己的维护,洛秋玄心中极为熨帖,索性直接触动阵法,在留下神识,很是嚣张的直接点名道姓的寻找陆拾叁。
这般大胆的妄为,还别说,真的让陆拾叁知晓了他的到来,只是此时此刻,陆拾叁对他颇为怨恨,说是迁怒也罢,无理取闹也好,反正是此时的陆拾叁任性的压根不想理他,却也因着他的出现,让陆拾叁记起了云袖这个人。
白发飞舞中,那双锐利的眸子双瞳闪烁,最终锁定在那所花楼之上,滴血剑尖迤逦而过,留下一长串的红梅,那冰冷的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声音在整个挽玥城的上空响起“全杀了!”
随之抛下了一长串的画卷,散落在半空,骤然安静下来的空气中,不知是谁应了声,而后杀戮再起。
而他,依旧顶着那张不属于他的脸,缓缓的走出了挽玥城,又入了没落谷,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的入了那间已经在没落谷存在了上百年的青楼,那位属于没落谷老牌势力之一的王家的花有色。
花有颜色,才美好动人,人面如花,才娇艳惑人。
而花有色有得却不知人外在的皮囊与那独特又精致的美景,还有那让人迷恋可供发泄的欲、望,更有那清雅一方,高洁矜贵雅艺,满足修道者那逐渐空虚又高傲的心。
在这里将那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表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花有色的生意从来都是这没落谷中最好的存在,亦是这没落谷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来没落谷的人没有进过雪望楼的可能有,但若是没有入过花有色的却是极少,只因它是这没落谷中门槛最低的所在,亦是这没落谷中最为藏污纳垢、鱼龙混杂的地方,亦是最佳的藏身之所。
它会将一切合理化,同时亦有你看不到的机缘,至于这机缘,自然也是离不开色之一字——谁能知晓,在众多人中自己所遇到的会是何人?若是称霸某一方的大佬,哪怕只是做个打杂的小小随从,岂不也是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