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心头一跳忙看了眼太夫人的面色,辩解道:“昨日的事你不曾看到,又懂什么呢,你大可去问问昨日在场的人,听到上官氏死了,第一反应不是往她们两个身上去猜!三婶儿,您说是不是?”眼珠儿一转,嘴角又忍不住的上扬了起来,“如今外头怕是都认定了是沁雯抢了……”
荣氏微垂的眸子猛然一掀,黑色的眼珠有乌定定的光芒:“蓝氏,孟氏人还没死。”
外头的天光白茫茫的,照在廊下的一盆四季海棠,深翠色的叶片反射起碧沉沉的光晕。
蓝氏呼吸一窒,蹭的站了起来,面色染了碧叶的反光,显得有些发青:“三婶又想暗指什么……”
太夫人本是包容的性子,也不轻易在众人面前下小辈的面子,可接二连三听得蓝氏没轻重的言语,别说沁微要怼他,便她老人家也生了不耐。
“行了!”懒得听那些嘟嘟囔囔,一摆手,沉声打断了她的话,只了问了管家道:“可见着楚大人了?”
管家那张沉稳的面孔上写满了“我什么都没听见”,摇头道:“未见得楚大人的面,不过刑部的人还是给透露了一些,说是上官氏死的时候手里进攥着一块令牌,是元郡王府的。”
太夫人微微扬了扬面孔。
管家颔首便退下了。
荣氏看着浮光随着翠叶轻轻晃动,缓声道:“上官氏昨日的算计可谓一环扣一环,不可能是短时日里能串联起那么多的人,一步步还进行的悄无声息。若说不是元郡王背后唆使授意,我是不信的。也便是繁漪心思细,能早早防备住了。”
太夫人手里的珠子快速的拨了两下,点头道:“如此说倒也说得通了,郑家为了和高门搭上关系也是用尽了手段,如何肯轻易放过这门婚事。闹到了这一步,元郡王府自然不肯娶上官氏进门,又怕上官氏狗急跳墙下再嚷嚷出个什么来,索性一脖子捏死算了。那令牌……”
沁微明眸一闪,朝着太夫人微微一挑眉:“定然是挣扎的时候拽走的!”
太夫人惊奇地看着这小孙女,轻倚着扶手的身姿微微一正,旋即抬手以食指点了点她,含笑道:“没错了。既然有了嫌疑案犯,想必刑部是能好好还郑家一个公道的,咱们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沁微一笑:“元郡王府往日里得罪的人还少么,怕不是有人拿了机会要整他们呢!”
蓝氏才不信上官氏的死和慕繁漪没有关系,可她又听不懂她们的哑谜,又畏惧于太夫人的威势,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只能气哼哼的坐在一旁绞帕子。
屋外有清明的日光摇曳沉浮,在这样静静的弥散开的晴好时光里福妈妈满面喜色的提着裙摆上了台阶儿,一进门便是深深一福:“太夫人大喜。”
太夫人眼神一喜,却还是矜持道:“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福妈妈抬手比了个“二”,喜道:“是咱们大奶奶有喜了!快两个月了!”
惊喜声如潮汐涨起。
蓝氏愤愤的面色更是难看了,低声不知道嘟嘟囔囔着什么。
荣氏笑色真诚,忙问道:“可当真,问清楚了么?”
福妈妈笑道:“奴婢出去正好遇上了府医从行云馆出来,府医说了,千真万确是有身孕了。”
太夫人听着一声千真万确,眼角的笑纹立时扬了起来,一手压着心口欢喜道:“好好好,姜家列祖列宗保佑,咱们侯爷要有金孙了!”
二夫人抚掌道:“这下可好了,将来这几个孩子也有个伴儿了。”
荣氏含笑道:“确实,兄弟们一同长大的情分总是不一样的。”
转头和二夫人商量起来,待会子送些什么去行云馆才好。
福妈妈上前扶了太夫人坐下,小心道:“只是府医也说了,奶奶初有孕,胎像不大好,需得静养才行。”
太夫人的笑色微微一敛:“怎么了?动胎气了?”用力一拍扶手,恨恨道,“定是昨儿叫那上官氏给惊着了!”
荣氏失笑:说实话,昨日她只瞧见了繁漪一副漫不经心模样而已。
二夫人安抚道:“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忧,侄媳是头胎,初有孕时胎像不稳也是正常。想是行云馆这会子已经去请了县主来,您就安心吧!”
福妈妈忙称了“是”,轻轻顺着太夫人的背脊道:“二夫人说的是。大奶奶虽说说是有小产之兆,但奴婢方才去看过了,精神尚好。太夫人安心,大公子已经请了县主娘娘来把脉,县主是盛阁老的徒弟,医术那可比太医院的还好,有娘娘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蓝氏死死盯着手中缠金丝的帕子,眼底有薄薄的阴翳闪过。
听着一屋子女眷的恭喜声,蓝氏僵硬的扬起一抹笑色:“当初暂缓了让大哥进族谱,便是为了早早让父亲抱上孙子,如今果然是如愿了。真是一桩喜事呢!”
荣氏与二夫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了一句话:“……”信了你才有鬼了!
太夫人看了蓝氏一眼,眼底有一抹防备闪过,转头同福妈妈道:“你去同繁漪讲,旁的什么都不必管,晨昏定省的都免了,只要好好儿养着身子就成。”说着还是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那可是咱们侯爷的第一个金孙啊!”
嫡长子的后嗣,尤其还是头一个,终究还是格外看重的!
沁微扶了上去,挤挤眼道:“生姐儿就不好了?您可小心别吓着了嫂嫂。”
太夫人笑呵呵道:“都好,头一个若是男孩儿自然最好,若是姐儿也很好,左右他们夫妻年纪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群人跟在身后,一同往行云馆过去。
二夫人打趣道:“那是,当初撒帐的时候咱们琰哥儿可是一抓一大把的‘生’呢,将来必定子孙满堂。”
窗台下春华携芳的长案上紫金百合香炉正焚着繁漪新配的香料,轻烟似春日潺潺的流水,蜿蜒在空气中,香气清幽而绵软。
繁漪一身烟霞色的长裙伏在窗台上,裙摆自软塌上旖旎而下,如蝶清俏的轻摆着。
昨夜叫那家伙折腾的累,这会子连指头都不想动,在晴线温暖下嗅着香气,说不出的舒缓,直叫人觉得骨子里酥软软仿若踩在云端的轻飘飘欲醉,眼皮一耷一耷的就要阖上。
姜柔睇了她那猫性儿,又看了眼琰华努力调整情绪的样子,似笑非笑道:“你这孕时懒怠的模样也委实太逼真了些。”
繁漪看了眼在收拾香料的丈夫,觑了她一眼:“就你巴巴儿的话多,还不快开你的方子去。”
姜柔一歪首,竖了食指在鼻上点了点,嘴角挑了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道:“好好好,我不说,我开方子去。”
繁漪伸了个懒腰,又伏回了窗台上,朝她扬了扬下巴:“晚些让无音去你那里拿丹丸。”
琰华抬起头来道:“清毒的丹丸是该吃了,不然我总觉得着心惊胆战的。”
姜柔看着方子上的字眼儿,眉抬的颇有深意的样子:“放心,我可不会让她慕繁漪砸了我的招牌。”
太夫人从半月门进来,便见着她懒洋洋眼皮都掀不开的样子,便已经忍不住笑起来了。
站在窗外守着的春苗小声提醒道:“主子,太夫人和各位夫人奶奶、姑娘们都来了。
繁漪勉力掀了掀眼皮,瞧着庭院里是明晃晃的,鲜艳的衣裳花花绿绿,发髻上点翠攒金的真是热闹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