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爹最对不起你……罢了,今天不说这些,我们先走了。”
殷老二跟殷老三完全就是因为太晒了,吃的喝的又都不满意,所以才拉长个脸。他们在城里哪儿受过这个罪!
面对李梨花语言上的挤兑,他们只当没听见,起身跟着殷巧手就走。李柔娘端了一口小锅,盛了菜跟饼追上来,小锅是她早就猜到林氏不会上来,特意从家里拿来的。
“爹,娘他们都在家没吃饭呢,这一顿是乔迁之喜,咱们也没有好东西,您带回去给娘他们,也算媳妇的一点心意。”
对比王氏跟崔氏,他对李柔娘这个媳妇算是最满意的,王氏太市侩,崔氏太拿娇,李柔娘的父亲是秀才,她从小也读过书,知书达理。
殷巧手应着,双手端着小锅,再叹口气,屁股后面跟着俩儿子,一路往山下走。
吃完饭,大家收拾收拾就都走了,正是农忙,翻地种地的日子,能抽出半天时间过来帮忙就很不错了。
殷老五在村子里人缘还可以,大家知道他们家什么情况,怕来了被留着吃饭,就都没敢过来,托了王大福把东西捎过来。
有的送半袋子黄豆,有的送一把手擀面,有的送两斤小米,有的送一对碗碟,送什么的都有,都不是稀罕物件儿,但是大家惦记着他们两口子。
殷老五这个大男人都感动的不行,李柔娘把大家的心意都记在心上。送走王大福一家子,殷老六跟殷老七也一块儿回去了。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喝水,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他们还没迎出去,李秀才手里提着两条肉就进来了。
“爹,你咋来了?”
李柔娘迎上去,李秀才把肉递给殷老五,殷老五死活不接,被李秀才瞪了一眼。
“又不是给你们吃的,我是给清瑶买的!你们分家也不提前说一声,搬家也不说,咋地?不认我这个爹了?还是说觉得我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就不能给你们撑腰了?”
一番话说得李柔娘热泪盈眶。
“爹,我跟老五是不想让你担心……”
“你让我担心的事儿还少啊?”李秀才自顾自的把肉挂在篱笆桩上,交代道,“赶紧收起来吧,别被野猫扒拉走!”
“爹您吃饭了吗?老五,给咱爹盛菜!”
殷老五给他倒上茶,赶紧去把肉收起来拿进屋子里。殷清瑶乖乖的喊了一声外公。
“别忙活了,我吃过了来的!”
李秀才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脑袋,刚伸出手想起来她磕着脑袋了,赶紧问道,“磕着哪儿了?还疼不疼?”
殷清瑶脑后已经结了疤,按着还疼,但是已经在长肉了。
“我没事了。”
感觉到他是真真切切的关心,殷清瑶不想让他跟着难受,脸上表现得风轻云淡。李秀才一眼就把她看穿了,轻轻揉揉她的头顶,说道:“跟你娘一个德行,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说!”
在外面可以很坚强的李柔娘遇见自己的父亲时,心里就觉得委屈,哪怕他什么也不说,就在她身边站着,心中的委屈冲上来止也止不住,李秀才也想抹泪,想到这些年的不容易,父女俩干脆抱头大哭了一阵儿。
“你娘走的早,我一个大男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是给他们殷家随便欺负的吗?”
“这个家分的好!他们要是再敢欺负我外孙女儿,我就豁出去这张脸,豁出去秀才的功名,我去县衙里告他们!”
“他们这些年太欺负人了!”
“说实话,我早上就得了信儿了,我给你们买了肉,故意等到现在才拿来,瞧我们清瑶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父女俩人哭一阵儿说一阵儿,殷老五尴尬的在一边陪着,等两人的情绪稳定下来。殷老五跟岳父大人再三保证会好好待她们母女俩,不会再让她们受委屈,才总算把李秀才送出门。
刚歇了一会儿,外面又有人来,李柔娘哭得眼睛都肿了,殷老五迎出去,发现是一个他不认识的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庄稼汉子。
“你是……”
“我是长平村的赵大。”
要殷清瑶去配阴婚的就是长平村的刘秀才,提起长平村,殷老五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找上门来什么事儿,他就在门口堵着,也不说让人进来。
“我不认识你……”
殷清瑶听见声音,从院子里迎出来。她记得他,是那晚阻止刘家的那个汉子。
“赵叔,你先进来说话。”
赵大手里提着十来个鸡蛋递过去,殷老五拘谨的看看自家女儿,见她点头,才接过来收下。
殷清瑶把他让进院子里坐下,亲自动手给他倒了杯茶,才跟自己家人介绍道:“如果没有赵叔,我可能就活不了了。”
说完又给他介绍自己的爹娘。
赵大很有礼貌,连称不敢当,殷老五夫妻激动地对他表示感谢,客套了一会儿,他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就是来看看你,前两天就想来,一直忙着。看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要不然良心上总觉得过意不去。一路打听才知道你们分家了,还搬到这里。”
“条件简陋,让你见笑了。”
殷老五赶紧解释,赵大会心一笑。
“搬出来也好,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我来看过就放心了,地里还有活,我得回去了。”
“赵大哥,唉,恩情我们两口子记下了,等家里拾掇好了,再请大哥来喝酒!”
殷老五直把赵大郎送到山脚下,才被他推着回来了。
屋顶的泥还没干,屋子里有点潮,李柔娘在院子里绑了根草绳,喊殷老五把被褥抱出来晒。
白天的太阳很晒,算算日子才发现再有半个多月就要过端午节了。
自从搬到这里之后,殷老五跟李柔娘充满干劲儿,俩人早上起来做好饭,李柔娘烙了肉饼,让殷老五给老宅送了两个,交代殷清瑶饿了就吃,就带着茶壶和普通干粮出了门。
下地干一天,晚上回来洗洗躺床上就睡过去。一连十来天都是如此。
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热,殷清瑶每天在院子里锻炼,伤口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感觉身体也好多了。
家里的黑面早就吃完了,豆子都种到地里了,还得下山买高粱种子,买大米,买面。两口子歇了一天,准备去镇上。
殷清瑶眼睛一亮,终于等到出去的机会了!
以往去镇上买东西,都是殷巧手跟殷老五两个人快去快回。现在分家了,他们早就列好单子,要买的东西比较多,本来就要耽误大半天,殷清瑶想去,他们一家三口干脆就不着急,好好逛逛。
第二天一早,李柔娘跟殷清瑶收拾好,开开心心的跟着殷老五往镇上去。殷老五推着一个独轮车,为了照顾殷清瑶,他们走的不快。
“今天是咱们李庄乡的集,到时候人多,柔娘你们娘俩跟紧我,听说镇上有人家丢小孩子,咱们小心点。”
殷老五细心地交代着两人,从古至今,哪儿都有拐卖小孩儿的人贩子,这些人可恨,就算是科技发达的现代,谁家小孩儿丢了,也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更不用说科技落后的古代,小孩子一旦丢了,就可以当做死了,因为在也找不回来了。
殷清瑶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能她还不太适应自己小孩子的身份。
板蚕村在山沟沟里,只有一条路通到镇上,路上遇到的人大部分都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今天镇上大集,有去赶集买东西的,就有赶集去卖东西的。
卖豆腐的宋大郎推着一车豆腐走在他们前面,身边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穿着青灰色的长衫,头戴黑色方巾,腰侧背着一个黑色的书袋,里面鼓囊囊的,一看装的就是书本。
“宋大哥!”
殷老五喊了一声,宋大郎跟他身边的少年都停下来回头看他们。
“是五郎啊,你们赶集去?清瑶没事儿了吧?”
“我们赶集去。”殷老五把殷清瑶往前面推推,“清瑶,快喊人。”
殷清瑶落落大方的喊了一声:“宋大伯,宋大哥。”
少年正是宋大郎的独子宋青云,在镇上私塾读书。少年对着他们一家人拱了拱手,殷老五也读过书,见他有模有样的,便赞道:“青云这孩子书读得不错,宋大哥有福气。”
宋大郎“咳”一声,脸上一脸得意,嘴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他还差得远呢,不比你们家乐安,你们家乐安读书好。”
“乐安毕竟比青云多读几年不是!宋大哥,今儿个大集,你可有点晚了!”
殷老五跟他走在前面,李柔娘跟殷清瑶走在后面,宋青云走在最后面。
“这不是青云回来了,昨晚豆子磨得晚了点,我寻思着今天跟他一起走。他去学堂,我好去赶集,正好等他放学了再接他一起回来。”
“不在学堂里住了?”
宋大郎叹了口气,说道:“束脩每年都涨,我这一年到头卖豆腐能赚几个钱?过两年又该说媳妇了,趁现在赶紧攒点钱。”
两个人在前面说着话,宋青云在后面听的脸红,他想说自己其实还小,不着急说亲,但是他爹就拿着这个作为借口交代他,让他不要跟别人说他是因为没钱住宿。
殷清瑶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得他脸更红了。
走到镇上,两家人分头行动,宋大郎找了个摊位摆摊,殷老五带着妻女在街上逛着,按照单子上列出来的东西,一点一点买。
他们先到粮食店买了一百斤大米,花了两钱银子,这个是大头,花了五十文钱买了高粱种子,芝麻也买了点。
殷清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先买这么重的东西,推着不嫌沉吗?但看他们两个的样子,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买点什么菜种,她把自己的吐槽咽下去,算了,开心就好。
往菜市上转了一圈,李柔娘买了小葱苗,买了香菜种子,买了点莴笋种子,又买了几株黄瓜苗,还买了蚕豆种子。
他们分家就分了一口小铁锅,这几天一直是将就着烙点饼,熬汤跟炒菜不能同时进行,作为家庭主妇的李柔娘强烈要求必须添一口炒菜锅。于是他们就往铁匠铺去,挑来挑去选了一口锅,这个时候铁器比较贵,一口铁锅就花了五十六文钱。
殷老五下地的农具不称手,他们又买了一个?头,逛了一圈之后,独轮车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物件儿。都是家里必须要买的,逛一圈下来,太阳已经升到正中间了。
三个人躲在墙角的阴凉处,用手扇着风,每个人都是一身臭汗。
殷清瑶到处看,镇子很小,集市上买的东西不过就是些自己家种的菜,或者是上山打的猎物,都很稀松平常。
逛街的人有像他们这样的农户,也有镇上的人,但是大部分人在摊位上挑挑拣拣,买些粮油肉菜,暂时没发现什么商机。
刚才去粮店看了,确定了这个时候没有玉米和花生,在菜市场也没发现土豆、辣椒一类的,就连南瓜也没有。倒是出现了一种她没想到的蔬菜,那就是她很讨厌吃的胡萝卜,一个小摊上的婆婆摆了一小摊胡萝卜种子。
逛了半天,三人都是又饿又渴,街上有卖杏的,金黄的杏看起来很诱人。李柔娘舔舔嘴角,殷老五见了,从怀里拿出三个大钱递给她,让她去买点。
“算了,咱们家后山就有野生的杏,回去检点就行,咱们吃点别的。”
东西太多,天又很热,他们不想挪地方,殷老五便提议道:“那边街角有卖包子的,素包子一文钱两个,肉包子一文钱一个,我去买点包子,再讨点水来。”
殷清瑶跟李柔娘都没意见,殷老五交代她们看好东西别乱跑之后,接过李柔娘手里的三个大钱就朝着包子铺过去了。
殷清瑶目光跟着他看向街角被五六个人围起来的包子铺,从他们蹲到这里到现在,包子铺门前就没断过人,生意挺好。
往两边看去,镇上做生意的人很少,一共就这一条街,街上一家杂货铺,一家大酒楼,三两家小饭馆,街上零星有出来摆摊卖馄饨、卖面条的,有两家卖烧饼的,还有一家炸麻花的。
别的就是布庄和药铺,药铺在街上不怎么显眼的地方开着,里面人很少。这个时候的人穷,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自己上山拽点药草熬点喝水,除非是大病才会进药店。
布庄的生意很好,他们就在布庄门口,从外面往里面看,布庄地方很大,一进门就能看见各色的布料在柜台上摆着,掌柜的站在柜子后面笑容满面的招呼着客人。
再往里看,布庄里卖的还有寿衣和胭脂水粉。
守着这个布庄,旁边一个银匠开了个小店面,卖一些首饰。
殷清瑶进去看看,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的银匠看都不带看她一眼,从她的穿着打扮,一眼就知道她买不起。
几样粗糙的首饰摆在柜台后面,都是簪子,粗细都有,不过花样很少。
她眼睛一亮,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银饰,她可以做一些绢花拿出来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