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传来了戏曲声,这个正是吴若兰之前在房间里放的戏曲的曲目。
这是越剧里的一出恐怖鬼戏,名字叫《鬼婚》,又叫《情勾》。这是越剧里的折子戏《水浒记》选段,讲的是当时在山东郓城县衙做押司的宋江收了阎惜姣为妾。当时与宋江同在县衙供职的张文远垂涎阎惜娇的美色,佯做借茶,言语挑逗,而后二人勾搭成奸。后来奸情败露,阎惜娇被宋江所杀。
阎惜娇死后,仍不忘情于张文远,其鬼魂出现在县衙,和张文远叙别离之情,并且让张文远兑现生前“生同罗帐死同坟”的誓言,张文远不愿意,婉辞再三,一直到雄鸡三唱,阎惜姣不得不将其勒死,然后一起同去阴间。
《水浒记》其实就是《水浒传》,阎惜娇也就是阎婆惜,很多人对宋江杀害阎婆惜的情节非常熟知,但是对于越剧里的阎惜娇故事不是特别清楚。我也是之前听一个写越剧歌词的朋友讲起过这些事情,他知道我是写悬疑小说的,便推荐我看看这些恐怖题材的曲目,除了《鬼婚》,还有赫赫有名的《女吊》。
吴若兰喜欢听越剧,并且还是这种恐怖类型的,最主要的是我还听到了她开口唱戏,虽然还不能确定一定是她在唱,但是这些线索情节让我对吴若兰越来越感兴趣了。我甚至猜测或许她根本就不是哑巴,她有自己的秘密,可能对面住的郑世豪发现了她的秘密,所以才要挟她对她做侵犯,她也不愿意报警。
可是,吴若兰会有什么秘密呢?并且这个秘密会让她宁可受到别人欺负也不愿意去报警呢?
我的内心充满了疑惑。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见一下吴若兰,对她做一下测试,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哑巴?
第二天下午,我来到了203的房间门口,然后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一条缝,吴若兰警惕地从里面看着我。
“你好,我是205的客人,你有针线吗?我想借用下?”我编了个理由。
吴若兰点了点头,示意我稍等下,她转身走回房间,没过多久,她拿出了针线盒,然后递给了我。
接过针线盒的时候,我故意往前走了一步,踩到了吴若兰的脚上,果然,她身体一颤,嘴里发出了一个细微的叫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连忙道歉。
吴若兰摆了摆手,然后笑了笑,意思是没关系。
看来吴若兰确实是哑巴,一般来说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本能会做出一些正常反应。比如如果吴若兰是装的哑巴,那么在她无意识的状态下被踩到,都会发出惊叫声。哑巴的声带因为有问题,所以发出的声音和正常人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刻意假装的,那么一下子就能听出来。现在可以确定,吴若兰是哑巴应该不是先天性的,否则她的耳朵也会有问题。吴若兰声带出了问题,不能正常说话,但是听力正常,这应该是后天性造成的。
回到房间里,我将针线盒放到了桌子上。沉默片刻后,我重新翻开了丁洋的日记,看了一下后面他对吴若兰的记录。
自从上次和郑世豪发生冲突,遭到吴若兰的抵制,丁洋觉得自己真是犯贱,他甚至觉得吴若兰可能就是那种天生喜欢被人虐待的病人。后来有一天,丁洋晚上临时接到导演,要他过去补一场戏。没想到的是,他在打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竟然看到吴若兰也打开门往楼下走去。
也许是上次丁洋为了自己和郑世豪打架,吴若兰对着丁洋点了点头。丁洋没有说话,快步向前走去。
后来几次,丁洋发现吴若兰好像总会过一阵子就在夜里出去,并且很晚才回来。丁洋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有次他拍完戏回来都已经夜里三点左右了,没想到吴若兰竟然也是刚刚回来。并且我看到她的嘴唇下边有几道隐约的红色的东西,和口红起来比较有点浅,更像是血……。
丁洋日记里对吴若兰的记录到此为止,他留了一个让我头皮发麻,后背发凉的悬念。如果说之前吴若兰只是因为人格特点吸引了我,那么看到现在,我觉得吴若兰吸引我的应该是她后面的秘密。
我记得房东阿婆也说过,吴若兰有空会出去,并且经常半夜才回来。
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跟踪吴若兰,看看她到底去了哪里?
所谓好奇害死猫,一旦一个想法出现在脑子里,各种想象也就开始在脑子里浮想联翩,再加上我本来是一个写悬疑小说的作者,无数种可能在我的想象中出现,让我感觉异常兴奋,静静地地等待着吴若兰出去的到来。
夜里十点四十,窃听的耳机里吴若兰的手机响了起来,然后她关掉了随身听,收拾了一下出门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我快速跟了出去。
吴若兰走路不疾不徐,并且从孤楼出去到前面轻车熟路。我跟着她很快来到了前面热闹的城区,不知道是我小心还是她大意,一路过来她根本都没有发现我在跟踪她。我们穿过一条大街,然后来到了后面一条巷子,最后我看见吴若兰走进了前面一个宅子里面,我走近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荒废的剧院。
现在的城市,剧院已经很少。大部分的电影院都在商场里面,先进的技术和巨幕已经代替了以往剧院的规格。
这个剧院的门头还在,成记戏院。
虽然来这个城市有一年多,但是从来不知道这里有个荒废的成记戏院,并且吴若兰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忽然想起一些影视剧里,一些贩毒的人专门找一些荒废的地方进行交易。刚才吴若兰手机响了,莫非是有人和她在这里见面交易?如果我贸然过去,被他们发现,对方要是什么亡命之徒,那我太危险了。
犹豫再三,我还是走了进去。
戏院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前面舞台旁边两侧有窗户,外面的光亮照进来,能看清一点。我往前面走了几步,刚想找个位置坐下。
舞台上突然响起了一个音乐,然后一个人影鬼气森森的从后面走到了舞台中央。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那竟然是一个化妆成戏曲演员的女人,只见她甩着衣袖,一字一眼地唱着戏词。
想李代桃僵翻误身
恨他翻为雨覆作云
可怜红粉付青萍。
我泪沾襟好一似膏火生心
苦时时自焚
苦时时自焚
我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这是《情勾》里的唱词,正是阎婆惜鬼魂带走张文远的那段词。我不禁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盯着台上唱戏的人,她的样子越看越熟悉,那赫然就是稍微化了点淡妆的吴若兰。
这时候,我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一斜,一下子差点摔倒在地上,我慌忙扶住了旁边的座位,结果看到旁边竟然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
怎么这么多人?我悚然一惊,然后再仔细一看,顿时感觉整个人三魂都要吓掉了,这旁边密密麻麻的哪里是什么人,它们分别是一个挨着一个的纸人,惨白色的蛋壳脸,猩红的嘴唇,呆板无神的表情,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嘿嘿嘿嘿嘿。”这时候台上的吴若兰发出了一个阴森的惨笑,不知道是戏词到了惨笑的环节,还是对我的奚落。
我坐直了身体,好在身边都是纸人,看清楚了也没什么。正当我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身后突然有只手伸了过来,颤巍巍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小伙子,能问一个问题吗?”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浑身一颤,吸了口气,慢慢转过了头,然后看到了一张扭曲恐怖的脸,它狞笑着看着我,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幽灵,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