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是一处完美复刻的监狱询问室。
透明防弹玻璃挡板,将来人和受询者间隔在两端。按照舞台常见的布景设置,设计成了侧对观众的形式。从询问室旁,到外面的走廊以及入口处,都分别站着狱警,有的手中持枪,有的胸前别着职位名牌。
观众少有亲眼见到这种阵仗的,此时不禁发出感叹声。
“太真了。”连岳扬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们有谁特意研究过?”
“是秦绝吧。”朱子疏想了一下,“《囚笼》里也有类似的……”
“不。”
岳扬比朱子疏跑过的地方更多一些,脸色有点古怪,“重点是那几个龙套狱警的位置……”
他们站的地方,完全可以确保无论发生任何突发情况,都能将来人和对面的囚徒涵盖在反击范围内。
甚至手里的仿真枪支型号和服饰的设计都没有出错!
未免写实得有些可怕了!
这个第二组,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在这方面也经验这么多?
“出色的舞台设计。”
曾欣慧琴却没掺和身旁两位评委的话题,望着台上眼底带笑。
“唔?你也觉得?”
“不是。”曾欣慧琴抱臂笑道,“是结构上的惊喜。”
在场的评委里,只有她不局限于镜头拍摄,对现场演出也涉猎颇多,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
“正反面加嵌套,还真敢做。”
曾欣慧琴弯了弯唇角。
她说的没错,秦绝他们正是在舞台上下了大功夫。
节目进行到第四轮,虽说c1类资源给的助手和经费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但舞台数量的限制却始终只有一个,并且长宽高都是限定死的,地方并不大。
这就是为什么抽到了c2类资源的第四组,像很久之前《加班的一日》那样,选择用一个布景从头演到尾。
舞台只有一个,就算能用播放视频争取时间,又怎么可能在几分钟之内把原来的东西撤下去,完成新的布景?
是以,乔远苏大胆地采用了正反双面设计,“鹿花苑”餐厅的背面正是当前这间监狱询问室!
出色的空间把控和布局,灯光明暗的掩盖与暗示,让观众看到现在都没能发现这个舞台其实只展现了一半。
“他们当中兴许还有个玩魔术的。”曾欣慧琴饶有兴趣地低语了一句,“这是个错觉引导的行家。”
几位评委交谈的这一会儿,台上一身西服的赵婉轩已经通过了大门,出示了证件,站到了防弹玻璃的面前。
她并没有拿起一旁安放在墙壁上的线内座机。
几秒后,一个戴着手铐的男人被两个狱警左右夹着,从舞台另一侧慢慢走了过来。
现场适时地切了特写。
阮紫雁怔了半秒。
“这是秦绝?”她声音仍然柔柔的,却掩饰不住惊讶。
“什么?”
岳扬一愣。
他仔细看了两秒,才确认这张脸属于秦绝。
“咦,他们组的化妆师我记得并不……”
岳扬嘀咕了一句,却没有现在去翻分组名单,而是认真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表演上。
……
琴来到防弹玻璃前,其中一名狱警解开了他的手铐,另一名狱警则明显绷起了身体,警惕着琴的动向。
但琴什么都没有做。
他那张漂亮苍白的脸低下去,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赵婉轩,安静地、缓慢地眨着眼睛。
赵婉轩不算熟练地比划着手语。
舞台两侧的屏幕在这时显现出字样:
赵婉轩:你好,我是一名律师。
琴看着她,眼神没有波动,也没有回应。
赵婉轩略微沉思了一下。
对方不合作的事情时有发生,但这一次她面对的是聋哑人,情况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她一时之间无法断定是自己的手语不标准,还是琴确实在抗拒交流。
赵婉轩:我查到了馨华儿童福利院的案件。
赵婉轩:你是冤枉的。
赵婉轩:我可以帮你。
琴还是沉默着,嘴巴自然地闭住,没有戴着手铐的双手垂在身旁。
赵婉轩不肯放弃。
她断断续续地比划着手语“说”道:你可以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用手语或者写字。
等了一会儿,看对面的男人仍然没有动作,赵婉轩有些气馁。
她目光真诚地继续“说”道:
你还有半年就要执行死刑了,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赵婉轩的眼神落在琴左右两边的狱警身上,她开口申请与犯人单独交流。
“不行。”她这边的狱警回绝道,“他是残疾人,精神失常,还是重犯,我们必须保证你和他两方的安全。”
朱子疏眼前一亮。
“这句台词真不错。”
他低声评价道,“除了担心犯人暴起,还考虑到了赵婉轩可能对残疾人造成伤害,两边都顾及到了。”
用一处小细节点出了法律下的人文关怀,很巧妙,也很合适。
赵婉轩眉头微微一皱:“好吧。”
她重新对着琴比起了手语,屏幕上也继续显示出了内容:
赵婉轩:我已经搜集到了证据,当年对孩子们实施性侵的不仅是护工,还有福利院的院长张牧。
赵婉轩:法官、律师和院长之间有交易,他们是故意的。
赵婉轩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他有点驼背,看着又安静又乖巧,只是眼睛没有了神采。
她神情微动,露出一个笑容,问他:
赵婉轩:姐姐可以帮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资料上显示的囚犯信息里,琴入狱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近十年过去,他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岁多一点罢了。
加上本身的残疾和环境影响,琴的心智或许还停留在十几岁的时候。换而言之,他还是个小孩子。
赵婉轩脸上流露出心疼和关切。
她顿了顿,用手语“说”道:我知道你的精神没有问题。
这句话显示在屏幕上时,台下一片哗然。
琴终于有了一点细微的反应,他落在赵婉轩脸上的眼神动了动。
紧接着,琴缓缓地牵起两边嘴角。
那是一个得逞的、快慰的、嘲讽的笑容。
赵婉轩突然打了个冷颤。
秦绝此时的模样和周身的气场异常古怪,他像个小孩子炫耀自己的恶作剧一样,可散发出的气息却仍是阴沉中夹杂着一点血腥和崩坏。
这毫不相关的因素两相糅合,制造出的反差相当怪诞可怕。
赵婉轩脸色唰地一白。
她出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