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方……”女声自谷方身后轻声传来,同时伴随着手臂的触碰。
“……”谷方扭头看向身后站立的小林。
“专务刚才说让我们过去一趟。”小林摊了摊手机。
“……嗯。”谷方点头,随即起身,跟着小林一起上楼。
“话说……谷方你有注意到吗?”半路上,谷方身前的小林忽然开口。
“什么。”
“就是那个啦,我们公司研发的程序语言是与那个世界的魔法术式排列得很相似的,所以呢……这次专务让我们过去,其实是想说一些那边的事,一些……关于托尔的事。”
“嗯。”
“虽说我感觉这不太好,但专务却说会有托尔的亲人来说,这也就没办法了啊……”说着,小林推开了门。
屋中只有两人,一人是专务,另一个则是……
“!!”望着终焉帝,小林不觉冒起冷汗。
“那,那个,托尔的父亲,好久不见了……为什么您会在这里?”小林尴尬地与谷方坐在一旁。
“我和他认识。”终焉帝看了看谷方,又将脸撇向专务。
“……”
谷方看向朝他点头微笑的专务,那张脸与翔太很相似,这是自然的。
因为他便是翔太的父亲,两人先前感知过彼此,但见面倒是初次。
“我常从他嘴里听到一些关于托尔在这个世界上的事……”终焉帝缓缓道。
谷方看过三人,又挥手拿出茶具,杯中已酌清茶,清香笼弥。
“……那么,我便开始说了。”终焉帝看向小林,“关于托尔的事。”
“嗯!”小林认真点头。
“最初,便是战争,无止境的战争,只要有生力军就会进行。”
“而目的,是反抗神明,夺回自由,让世界回归没有最高主宰的状态……”终焉帝说到这里停顿,看向谷方。
先前,他从谷方身上感受到的威势,远胜于神明。
如果他能帮忙的话……但果然,还是不可能的。
看着轻饮茶的谷方以及那双黯淡的眼眸,终焉帝心中摇头。
他眼前的谷方,也只是一位与世无争的老人而已。
战争……
谷方看着茶中倒影,静闻身旁几人的话声,悄然失神。
战争啊……
……
空中小雨洒落,声滴石溅。
谷方戴着斗笠,默然走向破旧的房屋。
房屋周围已杂草遮覆,墙皮脱落枯灰,门前石砖满布台癣,其上,坐着个白衣青年。
“……先生,你来了。”青年忽抬头看向谷方,双眼此刻尽是哀愁。
“嗯,我来了。”谷方走至荆轲身旁,看向一片狼籍的院内。
这是当年,他暂住过的荆轲家。
院中老树枝叶秃落,破败屋顶尽生草屑,萧瑟冷风吹过,尽一派荒凉意象。
“秦军……”荆轲见谷方看院,双眼发怔,“这一切,皆乃秦军所为……”
“……”谷方看向院角,在那里,他曾与荆轲笑着捕虫,在捕来后又放生了去。
房顶,他曾仰躺望月,静赏月光清风。
老树上,也携过荆轲攀爬,于枝上坐候。那时,那中年人便紧张地看着两人,生怕两人落下……
“秦军。”谷方轻声念道,看向屋外。
周围也残余房屋,荒草遍布,染大地一片枯黄。
当年,却是浸得一片暗红。人尸遍布,火势掠天,惊叫与惨嚎,鲜血与热泪,如今养得这野草遍布。
“……先生,我今日来,是与此地告别的。”荆轲缓缓道,他从袖中掏出木盒,显露两把短刀。
“你这……”谷方看向荆轲双眸,只见那坚定似烈火雄燃。
“三日后……”
“……”
“我将去秦国,杀那秦王!”
“此去,无归。”谷方低声道。
“我知道,先生。可我不得不去,我的父母乡亲和那天下百姓,需要一个交待!”荆轲说着,又将一把短刀递给谷方。
“你想我,助你杀秦王?”谷方接过短刀,与另一把刀材质似乎不同,看来似木似金。
“不,先生。这是我送你的回礼……你当年,送我的这衣,我很喜欢。”荆轲轻笑,挥了挥衣袖,上有几只白蝶。
“……”谷方看着白衣,默然无言。
这衣,做工并不精细,袖口,肩颈,腰带诸类的……都看来奇怪,感觉的话,似是拼凑而成。
原因是当年荆轲生辰,他想送荆轲礼物,却无奈身上无钱。
所幸看过女子织衣,也记得些技巧,便借用衣料来织。
结果成功,但未完全成功。他确是织出来了,但成品与他人的一比,便不好穿来见人了,更不论他做的款式也是大上荆轲许多……
“嗯……先生?”荆轲轻声开口。
“……我收下了。”谷方接过短刀。
“那便好了。先生,你别小看这短刀,这可是从徐夫人那里寻得的,锋利得紧,怕是一不小心便会割伤的。”
“……嗯。”谷方点头,又将短刀转了转,“可有名?”
“诶?这我倒是未想过,不过先生若想,我便尽力取个好了。”荆轲认真摸向下鄂。
他看着短刀与谷方,细听雨声,眼下杂草映现。
他的生命预计这几日便会消逝,化作尘土,入这尘世……
“对了,先生,为何不摘下斗笠?虽说先前见面也未摘下,但这回,怕是最后一次了……这些年,想必先生也是变了不……少?”荆轲轻摘下谷方斗笠,惊讶地张大眼。
“……先生?你……”荆轲看着谷方的脸庞,不禁出声,“未曾老过?!”
谷方面容与他少时记忆中一致,那由风吹飘散的白发下,是一双金眸。
“……”谷方摇头,“老些了。”
“是吗?果然啊,哈哈……先生,我想好这刀名了。”荆轲笑着指刀,“它,便叫‘入尘’好了。”
“入尘?”
“是,入尘!愿它替我伴先生左右,见证先生旅程……虽然,我更想亲自陪先生啊……”
“……嗯。”
“哈哈,先生可还喜欢?”
“喜欢。”谷方点头。
“那我便安心了。先生啊……你说,若我杀了秦王,是否就替大家报了仇,天下,也是否能太平了?”荆轲盘腿坐下,向屋外远看。
“为何这样问?”
“这些年,我可能变了许多,看过许多事,见了不少人,可最让我鲜记的,是饥荒和穷困。”
“一切,都因战火而生,高高在上的君王执棋按下,百姓却受着疾苦,无家无亲,无喜无话,这样的世间,请先生恕我无法行旅。”
“……”谷方缓缓坐下,静看身旁荆轲。
“我渴求的旅路,是须先让天下太平的。先生,我说的错吗?”
“……你说的对。”谷方轻按荆轲左肩。
“有先生这话,便足够了。”荆轲浅笑,“先生曾经可是说过的。”
“”天下一国,方民安,一国,才可治世。但这秦国,我必须去,秦王,我……也必须给大家一个交待,方能,问心无愧!”
“嗯。”谷方应声,看那雨意朦胧,闻那细雨清幽。
“乱世,乱世,战事不息,烽烟蔽日……太平,太平,可能民安事息,童笑翁闲?”荆轲又笑着摇头,眼中泛泪。
“先生,世间会有我期待中那真正的太平吗?”
“会有的。”
“呼……先生既已说了,那我便心安,毕竟先生从来不说谎呢……”荆轲轻呼出气,又将酒碗从身后拿出。
“先生,喝酒吗?”
“……嗯。”
细雨朦胧了眼景,冷风呼啸过,酒气弥散,如雾般笼眼,让谷方一时看不清眼下的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