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在这儿?”
晏闻走到沁雪跟前。
沁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言念提醒过她,西关街的宅院城,不仅有心软的明容,好说话的赵郎中,还有不好对付的晏闻。
当然,沁雪不可能夺路而逃。
这回沁雪来西关街,既是为了当初死到临头,曾发下过重誓,也是受了言念所遣。
她既是风雪楼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她知道的,而且她也不知道离开了风雪楼她又能做些什么,该去哪里,这样反倒是有了个念头。
沁雪故伎重演,跪倒在地,“晏公子,姑娘宅心仁厚,瞧我如今改过自新,便收留了在这儿。”
言念说,遇到晏闻不用慌,更不用硬抗,反正也打不过他,只管示弱,明容自然会出头。
晏闻打量着沁雪,风雪楼这帮人的德性,看他们楼主就知道,一个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尤其是这个沁雪,晏闻记得清楚,当日在乌坎国,明知明容陷入危险,还吩咐制止其他人见死不救的就是这个女人。
晏闻冷冷吐出几个字,“本公子不想见到你,给我滚!”
顾朝曦惊愕,晏闻向来温和有礼,尤其对女子。
只今日这样,未免……粗鲁了。
四下还站着几个,见状都有些愣住,
“顾兄,这边请!”
晏闻再说一句,语调又如平日那般了。
沁雪在地上跪着,就在那一动不动。
顾朝曦有些迟疑,瞧着地上的人,又望向已经往书房那边走的晏闻,到底跟了进去。
这会儿井也不用打了,仆人们也不敢待在前院,此时只沁雪一个人在那跪着。
顾朝曦快要进去时,又往沁雪那看了一眼。
正逢休沐,赵崇光说是要去骑马,顾朝曦也得了邀请,自然是要去的。
如今他的腿已经好了,又得了晏闻引见,心下再次升起出人头地的志向,下一回乡试隔得还远,顾朝曦自然愿意在别处多用用力。
正好晏闻也在,快要结束之时,两人便一块儿回来。顾朝曦听晏闻说,他这儿有新淘来的几个孤本,便动心要瞧一瞧。
这会儿站在书房窗前,顾朝曦忍不住又望向外面。
刚才这女子跟人讨价还价,口齿伶俐,泼辣之外,竟是挺有趣。可这会儿她独自跪在院中,头低垂着,一动不动,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顾兄方才所言,晏闻不太赞同,鞑靼挥兵南下的野心渐渐已成,用议和根本无法解决。”
晏闻从面前的书架,取下一本《和兵之论》,随手翻了翻。
顾朝曦顿了一下,回身看向晏闻,反应了一会,才道:“在下浅见,鞑靼人靠游牧为生,百姓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茹毛饮血,尚未被教化,即便南下,也无法适应中原的生活。他们所要的,也只是从大周抢夺一些粮食过冬。并且两国之争,最会劳民伤财,对双方都不利,御敌之策未必一定要用武力,谈判桌上亦能解决。”
晏闻摇头,想来还是大周承平太久,从上到下,无论官员还是百姓,读书人还是贩夫走卒,眼界被框住,固步自封瞧不见外面世界。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也失去了,用血肉之躯保卫这个国家的勇气。
“顾兄有没有想过,离开上京城,去瞧瞧外头在发生什么?”
晏闻也是瞎操心,顾朝曦有才学而无才气,真该让他行万里路。
顾朝曦笑笑,“父母在,不远游,家母年岁已长,在下不舍放下她。”
晏闻心里一叹,注意到顾朝曦一直往外瞟,便走了过去,“顾兄在看什么?”
顾朝曦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随便瞧一瞧。”
晏闻已经看到了外头情形,不禁皱起了眉头。
言念把这个女人派到明容这儿,在晏闻看来,就是怀着鬼胎。
晏闻不能理解,明容这般有原则的,怎么就点了头,她应该知道这个女人是有多危险。
“晏兄,在下有事,先走一步。”
顾朝曦看到晏闻神色,自忖盯着人家丫鬟,有失浮浪,到底站不住,取了借来的孤本,冲着晏闻拱了拱手,便朝外面走去。
晏闻将送到屋外时,明容正好从后院出来,正往沁雪那边走。
索性晏闻停住,看明容会如何处置。
结果是,明容与顾朝曦招呼了一声,便将沁雪叫了起来。
晏闻眼睁睁看着,沁雪径直回了后院。
“你知道她是何人。”
晏闻对送走顾朝曦后,又走过来的明容道。
明容当然知道沁雪是什么人,她是亲眼见过沁雪杀人的,而且因为郡王,她和沁雪之间还算有仇。
只是言念一直待她很好,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她明白言念既然如此安排,必是会可靠的,既然他非要将人塞过来,若再推辞,只怕连朋友都不用做了。
“就让她待在这儿吧,到了外面,也是个惹是生非的。”
明容也是无奈,她不能告诉晏闻,言念捣鬼捣到了师父那儿,晏闻真能去找言念算账。
“东郭先生!”
晏闻用手戳了明容的脑袋一下,也是拿明容没了办法。
明容只能赔着笑,抓住了晏闻的手,“可还记得,明日爹爹和娘亲要见你。”
晏闻当然记得,甚至心里还有些许的紧张。
虽然没有说得直白,可谁心里不清楚,人家是要相看女婿。
赵崇光今日还吓唬晏闻,让他明日小心些。郡王府里说话最有用的并非郡王,而是郡王妃,若是被郡王妃挑到错处,他别想娶到明容。
晏闻是如假包换的天之骄子,又生在那么一个先祖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大家族,不说自视甚高,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他喜欢明容,也是觉得她无论心性还是眼界,都有自己极是契配。可此刻想到要见郡王夫妇,竟还是有些七上八下。
万一人家觉得,他配不上明容呢?
此时郡王府后花园的花厅里,晏闻向二老行过礼,便有些讷讷,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晏闻低垂着眉眼,也能感觉到,四下的视线都瞅着他这边。
明容陪着晏闻站在正堂中央,不住地拿眼偷瞟着他,竟发现晏闻的额头,冒出了汗珠。明容心下想笑,又想拉拉晏闻的手,无奈跟前都是长辈,也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