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淮叶眼中的韶音已经睡下了。真实的韶音却坐在桌边,一手撑腮,歪着头往床上看去。
神情散漫,又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此刻的赵淮叶看上去有些可怜。他紧紧抱着被褥,当成了“阿晓”,双臂用力收缩,唯恐失去她一般,努力将“阿晓”融进身体里。
削瘦但不掩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孤独与寂寥,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神态脆弱又充满凋零的凄美,令人忍不住怜惜。
但韶音扯了扯嘴角,一点也不可怜他。
比他可怜的人多了去。
“就是!”灰灰赞同道。就比如它,从一出生就是地位低下的炮灰系统,时刻面临着被报废回收的危险,战战兢兢地工作了许多年,也没赚到多少绩点,还是靠着任务者的骚操作,才给自己挣了副生化人的身躯。
这就相当于人类换一套新衣裳。像是赵淮叶,他需要努力吗?不,他不需要努力就能随随便便换新衣裳。
他什么都有,而且没有努力拼搏,他轻易就获得了。好意思做出这样可怜的样子?
总之,灰灰很看不过去。
它将赵淮叶从床上搞下来,让他抱着被子睡到地上,才稍稍舒服了一点。
“你去睡吧。”它对韶音道。
韶音收起撑腮的手,施施然站起身,慢慢悠悠地跨过地上的赵淮叶,上床歇下了。
因为赵淮叶劳师动众、毫不收敛地救治妃嫔的事,郑家打消了送女儿入宫的念头。
皇上为了一个宫女出身的昭仪,如此出格,甚至拼了性命不要,很是让他们看不惯。假若送了女儿入宫,日后那位池昭仪有个什么,闹将起来,谁吃挂落还不好说。
女儿若是丢了脸面,就是郑家丢了脸面。高傲如郑家,打消了主意,打算再看看。
但是之前落选的几家,再次心思活络起来。
“凤仪宫久旷,不合规矩。”
“阴阳相济,乾坤相合,方为正道。”
“请皇上立后!”
赵淮叶统统不理会。
立后是不可能立后的,上次他提出此事,试探阿晓,结果阿晓喷他一脸黑血,那一刻的心悸与恐惧,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请皇上斩除妖妃!”
只见赵淮叶不松口,呈上的奏折改了口风。
皇上日日往承福宫去,将池昭仪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怎么像话?尤其是之前,皇上为了救治她的性命,劳师动众,更是不把性命放在眼里,这太不成体统了!
一定是池昭仪魅惑了君王,她该死!
“池昭仪不是妖妃!”赵淮叶大怒,“此话休要再提!”
他扔了奏折,并严厉惩罚了跳得最欢的臣子。
但是此举犹如往油锅里加水,激起更强烈的反弹。一道道劝谏的文章呈上,将赵淮叶气得头疼。
按照剧本的走向,赵淮叶一力抵住朝堂上的压力,没有妥协。
并跟池初晓修复关系,想要跟她生个皇子,将她扶上皇后之位。
剧本上他是成功了的。失忆的阿晓心地单纯,对他没有抗拒和防备,很快跟他甜甜蜜蜜,好得一个人似的。
也是因为她的体贴和怜爱,缓解了他在朝堂上的压力,令他虽然跟臣子们杠上,但甘之如始。
但现实中就是另外的样子了。
韶音始终跟他不亲近,最多就是拉拉小手,再多就没有了。
问就是不熟。
不习惯。
还做不到跟他更亲密。
“阿晓,我头疼。”这一日,赵淮叶疲惫地下了朝,来到承福宫,想抱一抱韶音,将脑袋埋进她怀里,拥有片刻的温柔与宁静。
但韶音的反应是立即挽起袖子,将他按在桌边,说道:“我给你按一按。”
赵淮叶:“……”
虽然她手艺不错,他的头疼缓解许多,但是心里丝毫不满足,反而更加烦躁!
“阿晓,你何时才肯同我亲近?”他捉下她的手,这次没有遮掩,直白又露骨地说出来:“我是个男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阿晓,你不能这样对我。”
韶音眨了眨眼。
“啊……”她脸上慢慢红了。
赵淮叶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直直盯着她,一眨也不眨,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不会碰别的女人。你从前说过的,只有我们两个,再也没有其他人。虽然你失忆了,但我不会骗你。阿晓,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忍心看我难受?”
他的身上同时出现可怜兮兮与侵略感两种气质。
不得不说,还有点带感。
“那,那好吧。”韶音低下头,脸上红红的,小声说道。
赵淮叶眼睛一亮,不敢置信地道:“阿晓,你愿意亲近我了?!”
韶音收回手,哼了一声:“才没有。”
赵淮叶是真的忍不了了,当下也不管还是白天,打横抱起她就往寝室走去!
惊得夏露等人忙退出去。
进了寝室,赵淮叶将她放在床上,立刻去扯龙袍。韶音羞红着脸,低眉垂眼地服侍他更衣。
“你不会吧?”灰灰咕哝道,“你真要睡他啊?别了吧?虽然他是男主,但是哪个世界没有男主啊?他就算了吧?”
这还是韶音之前的话。哪个世界没有男主?很稀罕么?
韶音回了一句:“你看着。”
赵淮叶是忍不住了,三下五除二,外衣中衣都褪去,露出精干健美的身材。他眼睛泛着红,冒着狼一样的幽光,伸手就撕韶音的衣裳。
手刚碰到她的领口,忽然被她制止了:“等等!”
“怎么?”赵淮叶停顿下来,问道。
韶音伸手,指着他胸口的位置:“这是怎么回事?”
赵淮叶低头,看到几道伤痕,并一个牙印。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注意的是那个牙印,有些好笑:“还不是你?你以为是谁咬的?我何曾与别的女子亲近过半分?”
一边说着,一边推她。
韶音却往后躲,将衣裳拢得紧紧的,眉头也拧得紧紧的,不信地看着他说:“我为什么会咬你?还咬得这么重?”
赵淮叶一怔。
“因为,因为……”
韶音狐疑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赵淮叶顿了顿,然后流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我不记得了。你知道的,这点小事我从不会往心里去。”
“胡说!”韶音却道,“肯定不是小事!”
不等他开口,就飞快说道:“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咬你,还咬得这么重,留下这么明显的疤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才咬你!”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她仰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清澈明亮的目光仿佛看破一切魔障与阴暗,径直照到不堪入目的真相。
赵淮叶喉头滚动,却说不出一个辩解的字,他在她清澈的目光下仿佛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满身的火气也在这一刻骤然消退。
“我……我惹你生气了。”他艰涩地道。
韶音点了点头,说道:“你肯定惹我生气了,不然我不会咬你。说吧,是怎么回事?后来又是怎么解决的?”
赵淮叶吸了口气,心里涌上凉意,又冷又疲惫,勉强想到一个借口:“我曾经将你身边的宫女调走了,你生我的气,咬了我一口。”
“这么简单?”韶音拧着眉头,不肯相信,“我会因为这么简单的事就咬你?不可能吧?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为这点事咬你?”
赵淮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此刻是丁点儿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忍着疲惫继续瞎掰:“她跟你说了不好听的话,我不喜欢,就将她调走了。你非要我调回来,我不肯,于是我们就吵起来了,然后你咬了我,还哭了,我只得把她调回来。”
“是这样吗?”韶音仍旧拧着眉头,“到底说了什么话,居然叫我们两个打起来了?我可不会轻易跟人动手,那件事一定闹得很大。”
“是哪个宫女?夏露?还是别人?究竟说了什么啊?”她望着他,“你快告诉我。”
赵淮叶掰扯出刚才那些,已经耗尽了心力,闻言有些不悦地说:“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
“为什么不提?”韶音见他神色不快,也拉下脸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切都是你告诉我的。可你说了那么多,一件不好的事都没说。我们吵过几次架,闹过几次不愉快,你都没说过!”
“说那些做什么?!”赵淮叶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想到她逃跑的事,想到他杀人、捉她回来,两人闹的那些不愉快,他就非常焦躁与恼怒,眉宇深深拧起。
韶音闻言也拔高了声音:“当然要说!好的、坏的,都要说!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你都得告诉我!如果只说好的,那叫什么?那叫糊弄!叫粉饰太.平!”
最后四个字,像是一把尖刺,捅进了赵淮叶的心头,他脸色一下子难看下来,眼神也变得阴鸷与隐隐的暴戾。
“你对我甩脸色!”韶音指着他,愤怒又不敢置信地说:“提到从前,你就对我甩脸色!我不过是问了几句话,我说什么了?你就对我甩脸色!”
“我们真的很相爱吗?!”她不由得质疑。
赵淮叶此刻脑仁胀痛,耳朵嗡嗡的,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尖叫。疲惫,烦躁,这一刻席卷而来,令他的情绪隐隐暴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喷发。
“是!当然是!”他强行压下几欲喷发的不耐,剑眉深深拧起,阴郁得有些骇人的目光盯住她,“你非常非常爱我!我也非常非常爱你!你怀疑什么,都不能怀疑这一点!”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连我们之前吵过的架都不肯提!只说好的,不说坏的!叫我怎么相信?”韶音固执地看着他道,看上去有些生气,“我觉得你一直在糊弄我!事情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不相信你了!”她清脆地道,“我怀疑仅仅是你爱我,我根本不爱你!”
赵淮叶的瞳仁骤然缩紧!
“不!甚至你也不爱我!”只听她毫没心肝的,干干脆脆的,说出更离谱的话:“否则,我让你学狗叫,你当时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