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妃相信了,钮祜禄氏真心不想生孩子。
这些小丫头们声音尖利,堪比音波攻击。佟妃只是站在一旁就觉得头痛了,何况钮祜禄氏被孩子们围在中央。
钮祜禄氏冷着脸呵斥道:“都规矩点,没看见佟妃娘娘在这吗?”
小丫头们瞬间安静,她们飞快地排好队,整整齐齐地给佟妃行礼。
“佟妃娘娘万福。”
她们行礼的动作整齐优雅,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不谄媚也不畏缩。
若不是佟妃的耳边还回荡着孩子们尖利的笑闹声,她几乎以为孩子们撒欢的场景是自己的幻觉。
佟妃艰难地说出夸奖的话,“孩子们……都很活泼,礼仪也学得好。”
钮祜禄氏摆摆手,让孩子们都散了。小丫头们像草原上的小野马似的四散开来。
钮祜禄氏轻叹道:“这些孩子刚进宫的时候还乖巧些,现在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好管教。”
佟妃只能干巴巴地说几句安慰的话,“孩子嘛,都是淘气的。”
钮祜禄氏轻哼一声,她没有直说讨厌孩子,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佟妃心想,贤妃出身名门,不论是在家做姑娘,还是入宫做妃子,她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舒坦日子。跟着太后教公主读书听起来很体面,但这不就是看孩子嘛!贤妃这样的人,做不惯看孩子的活计也是情有可原。别说是她,就是自己恐怕也做不来。
钮祜禄氏再次向佟妃发出邀请,“你成日闷在宫里也是无趣,不如来这里教孩子们读书。她们下课的时候闹腾了点,但上课的时候都很乖巧安静。”
钮祜禄氏微微笑着,心里想着能坑一个是一个,不能让自己一个人辛苦劳累。
可惜钮祜禄氏说这话没选好时机,如果没见过孩子们,佟妃或许就答应了。见过了孩子们有多闹腾,佟妃才不愿意给自己找罪受呢!
佟妃笑道:“多谢姐姐美意,妹妹平时要照顾四阿哥,腾不出时间。”
坑人只是一时兴起,佟妃不愿意来,钮祜禄氏也不勉强。
“妹妹没时间就算了,以后你经常带四阿哥过来玩,这里玩具多,太后也经常过来。让孩子经常和太后接触,自然有他的好处。”
佟妃感激地笑笑,钮祜禄氏这话说的实在。太后在宫里的地位不用多说,皇上把她当亲娘一样孝敬,太皇太后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疼爱。四阿哥和太后亲近,皇上和太皇太后知道了也喜欢。讨得太后欢心,就是讨到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欢心。
今日和钮祜禄氏的一番接触,让佟妃确定告状的人不是钮祜禄氏。
可不是钮祜禄氏,又会是谁呢?佟妃找不到告状的人,只能把这件事压在心底,专心照顾四阿哥。
学堂这边,钮祜禄氏看见小孩子就觉得心烦,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只能拼命压抑自己。
琪琪格天天泡在学堂,自然发现了钮祜禄氏的异常。她邀请钮祜禄氏来咸安宫品茶,想跟她好好聊一聊。
屋里摆两盆栀子花,甜甜的香气沁入肺腑。小火炉上煮着花果茶,花香果香弥漫在空气里。
琪琪格给钮祜禄氏倒茶,钮祜禄氏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来。
“太后折煞臣妾了,应该臣妾给您倒茶才是。”
琪琪格说道:“屋里没有别人,你就不要自称臣妾了,咱们娘俩好好说说话。我发现啊!现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先帝在时,我们后宫都是你啊我啊的,谁天天自称臣妾,多外道。现在宫里的规矩越来越多,繁琐的很。”
钮祜禄氏笑道:“太后叫我过来就是要说这些吗?”
琪琪格拍自己脑门,“看我,自己都能把话题岔开。我叫你过来不是因为别的,我是想问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钮祜禄氏愣了一下,羞愧地低下头,“是臣妾的不对,不该把自己的坏心情带到学堂。”
琪琪格冲她摆手,“你掩饰的很好,对孩子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耐心。可是咱们相处这么久,你心情是好是坏我总能看出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心情如此糟糕,你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钮祜禄氏低头揉着帕子,“孩子们总是吵吵闹闹,臣妾有些心烦。”
琪琪格劝道:“如果你不喜欢教书,我不会勉强,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
“不!”钮祜禄氏果断拒绝,“臣妾会调整好自己的!”
教小孩子读书虽然心里烦乱,但总比待在自己的寝宫无所事事要强。
宫里的形势钮祜禄氏看的清楚,皇后生下二阿哥后明显与以前不同。宫里的皇子越来越多,皇后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钮祜禄氏想从后宫的斗争里脱身而出,给公主教书是个好差事。
况且教书的时候也不全是烦恼,小孩子还是很可爱的。
琪琪格耐着性子劝她,“做人做事最重要的是开心,很多人都讨厌孩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长时间心情烦闷会影响身体健康,你不要太难为自己。”
钮祜禄氏叹道:“太后,说实话,我不讨厌孩子,不然最开始我也不会来教书。只是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看见孩子就觉得心烦。”
她抿了抿唇,面带苦涩。“还有一件事,也让我心里难受,偏偏我无处诉苦。”
琪琪格拍拍她的肩膀,“你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说。”
钮祜禄氏愁眉苦脸地说道:“我入宫多年,一直没生孩子,我娘家想把妹妹送进宫里。”
这是大家族的正常操作,先往宫里送一个女儿,如果得宠就罢了,如果不得宠再送第二个。宫里有两个姓郭络罗氏的宫妃,她们就是姐妹,只不过她们是同时入宫。
皇上对这种事是无所谓的态度,宫里女人那么多,多一个少一个都没妨碍。如果不想让女儿进宫,像钮祜禄氏这样有脸面的人家可以求个恩典,请求皇上给家里的女儿撂牌子自行婚嫁,皇上一般都会同意。
钮祜禄氏了解琪琪格的为人,琪琪格没那么多讲究,她也不会觉得女人入宫就是荣耀,有些话钮祜禄氏不敢跟别人说,但敢跟琪琪格讲。
“太后,臣妾说句大实话,宫里的日子不好过。若是能嫁给平常人家做正头夫妻,不是比入宫强多了!”
琪琪格点头,“正是这话!找个差不多的人家,看丈夫不顺眼还能打两顿,你看皇上不顺眼又不能动手。”
钮祜禄氏:“……打人毕竟是不对的。”
琪琪格:“嗨!我就是打个比方。”
钮祜禄氏笑道:“太后,您是个明眼人。宫里的女人都想生孩子,将来有个依靠。我以前也想,现在不想了。学堂里那么多孩子,吵吵嚷嚷的让人心烦,生了孩子还得为了他将来打算。况且孩子生下来也是碍着别人的眼,何苦生他遭人嫌弃。”
钮祜禄氏的娘家虽然不比从前显赫,但在镶黄旗也有些影响力。钮祜禄氏的孩子会碍着谁的眼?当然是防备着所有皇子的赫舍里氏。
琪琪格也听说了赫舍里氏的做派,但也不能因为赫舍里氏就不过自己的日子了!
琪琪格骂道:“这就是你糊涂了!你如果喜欢孩子你就生,肚子是你自己的,为什么要考虑别人的想法?再说了,就算碍眼又如何,谁还能把你的孩子掐死?”
赫舍里氏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琪琪格觉得钮祜禄氏有点钻死胡同了。
“你是不是来月事了,所以这么烦躁。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好好休息休息。”
钮祜禄氏觉得休息几天也好,“我没来月事,我月事向来不准,我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
琪琪格拍大腿,“哎呀!那肯定是那个了!”
钮祜禄氏捂着心口,有一点紧张,“难道我怀孕了?”
“不!我是说你内分泌失调,所以情绪混乱,月经不调。”
钮祜禄氏没听过这个病,她只当太后在哄她。
她说道:“行,您是太后,您说什么都对!”
跟钮祜禄氏谈了心,琪琪格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放松放松。
过了几天,皇上来看望钮祜禄氏,他听说钮祜禄氏休息几天,以为她身体出了问题。
钮祜禄氏请皇上坐下,又亲自泡了茶。
皇上接过茶盏笑道:“你现在比我还忙,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钮祜禄氏笑道:“那是当然,臣妾是做大事业的人!”
皇上抿了口茶说起了钮祜禄家想送女孩入宫的事。
“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我记得你说过,不希望你妹妹入宫。”
这话是很久以前钮祜禄氏跟皇上随口闲聊的时候说的,皇上还记得自己的话,钮祜禄氏很感动。
但感动的同时,她心中涌起一股戾气。
“我早跟娘家打过招呼,不许他们送妹妹入宫,他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如果我死了,他们爱送几个就送几个,我还活着呢,他们就敢这样!”
说着钮祜禄氏激动地站了起来,皇上劝道:“你别激动,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钮祜禄氏眼前金星乱闪,往后一仰就倒下去了。
皇上吓坏了,连忙抱住她。
他把钮祜禄氏抱到床上,又打发人去请太医。
去太医院的人正巧让琪琪格撞见了,琪琪格听说自己的苦力晕倒了,那还了得!赶紧跑去钮祜禄氏的宫里看望,比太医到的还早。
琪琪格刚见到皇上就很不讲理地埋怨他。
“是不是你把我们贤妃气病了?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皇上:我冤枉!我很合理地怀疑你们合起伙来碰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