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伯区级坚守区,建成至今接纳的都是星际大众穷凶极恶的危险人物,那一日迎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位黑暗哨兵。
其实厉庄目前也只是接受调查的身份,也没有背负任何的罪名,照理说怎么都不至于直接被送来这种地方。但是按照上面决策者的说法,正因为厉庄那让人敬畏的黑暗哨兵属性,担心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生碰撞与冲突,只有放在宏伯区级坚守区这样的环境当中,才能让这项重要的工作安心地进行下去。
这个提案当初也引起了重重争议,但最后还是落实了下去,主要原因还是支持方所说的“确保受调查者在调查过程中不存在任何安全隐患”这条说法,确实有些无法反驳。
带着厉庄走进监管室的武装军们都相当的警惕,全程紧紧地扣着手里的光束枪,眼睛都不敢多眨上一下。根据上面传递下来的指令,如果这位新晋上校有如何反抗的举动,允许他们先斩后奏。
然而,厉庄的表现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来得平静。
宏伯区级坚守区里所有的房间采用的都是特殊的磁力构造,普通的士兵在当中并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但只要是哨兵和向导踏入,体内的精神力就会在这样的磁场作用下逐渐陷入休眠状态。
直白点来说,就是具有极强的镇压效果。而且越是强大的哨兵和向导所受的反噬也就越强,正因如此,至今为止宏伯区级坚守区的犯人逃脱率始终保持在0。
厉庄刚走进监管室就看到了里面那根粗重的铁链子,眉梢微微挑起了几分:“在这种地方还准备了这样的好东西,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我了?”
武装兵想不到都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厉庄居然还能有嬉皮笑脸的心情,愣了一下之后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搭话。
最后还是负责本次押送的队长站了出来,确定厉庄并没有气恼反抗的意思,才将壮着胆子把铁链往厉庄身上拴。
磁场的影响效果起得很快,厉庄本来还好心地想要配合一下几位兄弟的工作,在全身脱力的状态之下只能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挪到了角落,靠在那看着几人在他身边前前后后地忙活。
要放在平时,这样的链子对于他这种黑暗哨兵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现在,一截一截地拴在身上,单是往肩膀处一压,就感觉搁得整个骨架都有些生疼。
厉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公主。
捆拴完毕之后,几个武装兵还非常谨慎地检查了一边,那生怕他撒腿跑了的样子看得厉庄直笑:“不至于,我保证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哪都不去。”
这么一说,倒是让武装兵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领头的队长看了厉庄,到底还是忍不住说道:“例行调查而已,只要确定没有问题,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
“没事的兄弟,我不急。”厉庄活动了一下被铁链压地到处生疼的四肢,歪着头笑了笑,“这事根本不需要我操心。”
监管室非常狭隘,等几个武装兵离开后空间才显得稍微空旷上一些。
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甚至连最基础的床和桌子都没有,空空旷旷的,唯有三米多高的墙面上留了一扇很小的窗子,成为了这片昏暗的环境中唯一的光源。
只留下厉庄一人,他脸上散漫的笑容也才渐渐退去,简单地环视过一周之后,视线平静地在天花板角落那个摄像头上停留了片刻,最后不屑地啧了一声:“还真是半点隐私都不留啊。”
包括这个镜头在内,从厉庄踏入宏伯区级坚守区开始,整个过程都清晰无比地投放在了监控室的虚拟大屏上。
站在屏幕跟前的人头发早已花白,看着摄像镜头中已经安逸地躺下休息的少年,慈祥的眉目看起来甚是和蔼:“年轻人就是心大,真是让人羡慕。希望等之后的审讯正式开始之后,还能这样笑得出来吧。”
明明是长辈般充满关切的语调,旁边负责记录的随行官却是感到背脊一凉,默默地擦了一把额前的冷汗。
除了厉庄这位新晋黑暗哨兵被带走调查,整个帝星上下依旧沉浸在一片和谐的氛围当中,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亲爱的皇帝陛下终于失去了找戚阎下棋的兴趣。
那种心不在焉的敷衍态度,让临伊瑟感到非常不满,一气之下连写了几封书信传去前线,交待了帝星上面发生的事情之后,还不忘嘲笑了一番年轻后辈们不够沉稳的浮躁心态。
但不知怎么的,却是久久没有得到回信。
不止如此,甚至于在接下去的好几天时间内,平日里每日都会定时送达的战报显然也拖沓了很多。
虽然最近的几封战报当中透露的依旧都是好消息,临伊瑟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前线恐怕出了什么问题,叶缙那边一定有什么事情没有跟我汇报。”
戚阎眉心微拧:“需要派部队过去支援吗?”
“不用。”临伊瑟摇头,答得相当笃定,“既然没有传来调兵申请,那就说明应该还没有糟糕到需要支援的地步。”
细长的指尖从空中的虚拟屏上划过,轻轻一触又点开了另外一份文档的内容。
临伊瑟细长的桃花眼中浮起了一抹微妙的光色:“在行军打仗方面,我从来都不会为他担心。倒是有的人虽然身在帝星,前线的消息似乎比我们都还要灵通很多,这不,挑着这么好的时机发难,藏了许久的狐狸尾巴可是终于露出来了。”
临伊瑟点开的是审计部门新提交上来的报告。
过了那么多天,关于厉庄的查访终于完成了第一步。
毫无意外地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更多的疑点,这一次提交的报告内容,主要是希望临伊瑟同意让他们进行更直白深入的调查。
其实说是调查,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旦越过了这条线,再往后无疑就是严刑审讯了。
按照以往的情况,没能熬过这个环节的军人政客比比皆是。
听旁边始终没有什么声音,临伊瑟抬眸看了过去,用的是询问的语调:“你说,我要同意他们这份申请吗?”
能够在叶缙那边战况存疑的情况下选择发难,某方面来说已经带了些胁迫就范的意思,对方很显然是想通过蓝缙军团分身乏术之际先把厉庄处之而后快。
临伊瑟虽然身在皇位,但没有叶缙在身边保驾护航,比起已经连经三朝的保守派依旧显得势单力薄,在眼下这个截点上,除了顺水推舟也确实不便做其他选择。
然而,此时此刻他依然选择了将最后的决定权交到了戚阎的手上。
身为帝王,玩弄权术本就是他的立身根本,但有时候他也会难得地心软上一回,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些年轻人也归为随时可以为权势献身的牺牲品。
然而出乎临伊瑟的意料,戚阎的回答却是没有半点犹豫。
“不用,按照原计划就好。”戚阎的语调平静,“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明天的国会,希望陛下允许让我一同出席。”
很明显,从戚阎最近有些反常的状态来看,他对自己的那位搭档是充满了担心的,可是在这个时候却依旧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执行原先的计划,这让临伊瑟的眉目间不由透出了几分赞许。至于最后的那个请求,自然没有半点拒绝的理由:“当然可以,你是上校的职衔,本身就已经高于国会最低的参议军衔标准了。”
戚阎:“谢陛下。”
厉庄的调查被再次提上议会,早在很多人的预料当中,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议题的当天,戚阎这位受调查者的登记搭档居然也会出现在国会现场。
随着一件接一件的证据被罗列摆出,戚阎从始至终站在临伊瑟的身边,却是没有像其他人猜想的那样当场发难,甚至连据理力争的辩解都没有,眉目微敛地看着地面,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直到最后几段关于厉庄在监管室的审问视频播放,看着画面中的那个身影,一直没有波澜的眸底才逐渐涌起了些许的异动。
也不过单单几天而已,厉庄整个人看起来就已经瘦了很多。
在磁场作用的煎熬下极尽憔悴,唯有那熟悉的五官依旧如往日般清俊漂亮。身上粗重的铁链在这样的对比下显得愈发触目惊心,每一个简单的动作带动着金属的声响,单是这样的画面落入眼中,就足以让戚阎好几次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起来把会议当中那些挂着虚假笑容的政客们狠狠地暴揍一顿。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戚阎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压下了眼底的暴戾。
所有的投票机会是一面倒的趋势,很快就通过了厉庄进入二次审讯的提案。
从国会大厅出来的时候,曾吉本脸上依旧是平日那样的和善笑容,只不过整个眉目在浓烈的笑意下又更加弯起了几分。余光无意中一瞥,看到走出来的那个身影时笑呵呵地叫了一声:“戚上校。”
戚阎抬头看来,神态间的表情冷到了极点:“有事吗?”
曾吉本对于讨人嫌这方面似乎没有任何的觉悟,反倒乐呵呵地迎了上去,光听语调相当的诚恳:“之前一直想找机会与你聊聊,却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怎么说呢,对于厉庄上校的事我感到非常遗憾,等日后这件事彻底查实,想必会对你这位局外人也造成不小的精神冲击。我这里有不少关于精神图景方向的专家,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很愿意在图景分离方面给你提供一些专业性的建议。”
“你是指强制的精神切割?”戚阎差点笑出声来,“我觉得,似乎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只是早晚而已。按照我对监管部门的理解,越是这种举国瞩目的关键时刻,他们为求进度恐怕会动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在这个过程中厉庄上校本人不可避免,但你只是他的结合搭档而已,没必要因为连带影响而一同遭罪。”曾吉本充满善意地笑了笑,“到时候就会知道,我这样的提议也完全是为了你好。”
戚阎今日跟临伊瑟来,就是希望更详细地了解一下厉庄的近况。从目前的影像来看,单单是第一阶段的程度就已经让厉庄的状态相当不好,足以想象一旦不如第二阶段之后,将要面临的又会是什么样惨烈的审讯过程。
这样的情况已经让戚阎的心情糟到了极点,不想这个臭老头子在这个时候还要来他跟前落井下石,终于让戚阎忍不住冷笑了起来:“放心吧,不会有那种时候。”
曾吉本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他看着戚阎,眉眼也眯起了几分:“年少意气,有时候真的是让人羡慕,但是以后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如何就可以如何。星辉帝国的高层棋盘上如今的博弈者也不过那么几人,你们现在的顶头上司叶缙算是一个,只可惜如今身在边境也是自顾不暇。良禽择木而栖,一味的固执只能让你们成为那一颗颗被吃掉的棋子,在出局之前,怕是连触摸棋盘的资格都没有。”
曾吉本很少有这样露骨表态的时候,很显然在他看来一切都已胜券在握,而如今,也已经是他留给戚阎最后的机会。
不过两个选择,要么投诚,要么毁掉。
这样的态度,让戚阎愈发肯定,就如临伊瑟所猜测的那样,叶缙所在的边境一定发生了他们所不知道的巨大变故。
他缓缓地抬头看去,对上这位固守星辉帝国政堂的三朝元老,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那就试试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戚阎:谢谢糟老头子,让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厉庄:呜呜呜,他们以权谋私欺负我,老婆帮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