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番外·现代01(1 / 1)

现代番外-如果灵魂没有互换(空军小姐姐vs明星小哥哥)

第一章现代身世与刀刀妹妹

傍晚下班前,肖叔从户籍科的同事那里,拿到了给时澈准备的新身份资料。

户籍科同事说道:“年龄没改,还是十六岁,不然怕他以后转学读书工作什么的会遇到麻烦,就是生日替他改了个新的。”

“这是新城市和新学校的资料,你带回去让时澈先熟悉熟悉。”

“想着他家里人毕竟都没了,替他安排了一个寄宿制的高中。”

“新名字的话……你把这些备选带回去问问时澈吧。”户籍科同事叹口气,“至少名字能让他自己挑个他喜欢的。”

肖叔也跟着叹气,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收下这些文件,打算带回家去给时澈自己看看。

肖叔自己没孩子,负责的又是替系统内的同事们家属们改名换姓的工作。

所以如果他遇到已是孤身一人的同事孩子,往往不忍心让这些未成年住在所里。

换城市换身份的中转期间,肖叔总是把孩子带到自己家里住一阵。

想着有人陪,有屋住,有热腾腾的家常菜吃,有家的感觉,能让孩子心里好受些。

但肖叔没想到,他没来得及下班回家去给时澈做饭,倒是被大导演找上了,递过来一个薄薄的信封,说请他转交给时澈。

肖叔轻轻一摸,就摸出来大导演给的这信封里……放着一张銀行卡。

他叹气,说道:“严导演,既然你拍緝毒纪录片的时候,这孩子就没有收,现在他也不会收的。”

肖叔这话说得已经很含蓄了,时澈当时不仅仅是没有收……

说是直接把卡砸到了严导演的脸上都不为过。

确切地讲,时澈答应接受幸存家属采访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原来严阳森是为了以贩养吸、od猝死的儿子在赎罪。

虽然这娱乐新闻几乎人尽皆知,但时澈正好就是那个不知道的。

他哪有那个心思关注娱乐新闻?

直到这位听完幸存少年愤怒发声的导演老父亲,泪流满面,拿出一百万要给时澈,说是作为他“接受纪录片采访的酬劳”。

接受一段采访而已,即使是冒着生命危险接受的纪录片采访,可这也是无盈利的纪录片。

谁会自掏腰包给一百万的酬劳?

时澈觉得不对劲,拿出手机上网一搜,整个人立刻炸了,直接把卡当面砸了回去。

少年满眼愤怒,近乎失控地质问道:“我烧死你全家!!!再拿一百万补偿你!!!你干吗???你干吗!!!”

肖叔赶紧上去拦着,低声劝道:“别这样……严导也是无辜的家属,他也是受害者……”

在理性的成年人看来,严阳森确实是无辜的受害者,也是被毒^品害得老年丧独子的可怜人,他的痛苦遭遇,也值得同情。

作为知名公众人物,严导愿意用他的影响力,用他的金钱,来拍摄纪录片,呼吁更多的人关注这个问题,是值得鼓励的。

甚至……严导他愿意私人出钱,找个借口“捐助”又或者“补偿”去世緝毒警留下的孩子,肖叔也是乐见其成的。

人到中年,拿着一份普普通通的工资,面对柴米油盐房贷车贷养家糊口,就会知道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一百万,大导演可以随手施舍出来,可光靠死工资,那得攒到猴年马月。

肖叔想着,毕竟时澈已经没有父母作为后盾来支撑他慢慢长大成家立业。

所以……就算是为着时澈重头开始新生活所需要的金钱来考虑,肖叔其实还是希望时澈能收下这一百万的。

但刚刚经历家破人亡的少年此刻仍旧偏激愤懑,他根本不考虑什么生活所需,他仇视与毒^品有关的一切人。

包括这些人的家属。

“以贩养吸的,他的家属也算是无辜的受害者……”少年冷笑一声,“那警察的家属呢?活该被牵连?”

“是觉得一百万砸出来,弥补一下我,他心里就好受了?”

“我凭什么要让他良心好受!?”

被少年用卡砸了一脸,严导演却没发脾气,没有回怼辩解。

他看着肖叔劝着拉着,把这满脸愤怒、满眼仇恨的少年带离拍摄现场,什么也没说。

然后严阳森蹲下去,捡起那张卡,走到摄像机前,回放那段只有背影的质问。

“名字也不能用!家乡也不能待!怎么?犯法的是我们吗?”

“凭什么是我们躲躲藏藏!活得像个阴沟里不见天日的老鼠???”

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播放着。

看了好几天,严阳森又来找肖叔。

“麻烦您转交给他,再试试。”严阳森说,“里面不止卡,还有一封信。”

肖叔看着严导演,这位当初声名显赫的片场暴君,老年失独后,精气神全垮了,佝偻着背,头发几乎全白,老态尽显……

肖叔叹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口气,接下信封,答应回去再试试。

这么一折腾,做饭的时间都耽误了,肖叔急匆匆地往回赶,一开门,却已经闻到热腾腾的米饭飘香。

他低头一看鞋柜,妻子还没回呢。

暂时寄居在他家的时澈,从厨房出来,说道:“肖叔,米饭我已经蒸好了,在保温。”

“菜只是洗好切好,但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吃饭,所以没下锅炒。”

“现在炒吗?周姨今天加班吗?”

肖叔又叹气,这弄得啊,简直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

老时他们一家以前想必过得也不容易,他妻子的精神状态那么差,肯定孩子也得帮着照顾,可不得早熟懂事么?

看着这样的孩子,谁又能想到他面对严阳森会那么暴躁愤怒。

“你别忙活了,等你周姨回来,我下锅炒,你都给洗好切好了,炒菜快得很。”肖叔招呼时澈来书房,把资料拿给他。

“年龄没改,就是给你换了个新生日,新城市和新学校的资料都在这儿,你慢慢看。”

“名字你可以挑个你喜欢的。”肖叔挠挠后脑勺,没忍住,还是给提意见道,“就……也别光顾着好听。”

“我的想法呢,还是挑个大众一些的名字好,一搜都是同名,谁都认识一大把这个名字的人,这样安全。”

“你看,这张纸上,就是现在全国重名率最高的名字,我觉得从这里头挑一个就挺好。”

可时澈低着头,扫了一眼备选姓名的列表,却压根没有仔细翻看。

少年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低声问道:“新名字改成……石彻,不行吗?”

他抽出茶几上的笔,在姓名列表的侧面空白处,写下了这同音的两个字。

肖叔:……

半晌,肖叔才艰难地低声回道:“小澈,别这样……”

“既然改都改了,肯定……还是改个安全的名字好。”

可少年沉默,却倔强。

他不开口为难肖叔,却也不愿意妥协。

名字只是代号,名字也是归属。

是他从前是谁的文字证明,是他父母亲人喊他的声音记忆。

以前两三年换个城市换个名字,成天转学没有朋友,他可以不在乎,因为至少家是他的锚点。

不管在外面,在学校,他又换了什么不适应的新名字,以致于老师同学喊他时,他都反应不过来。

可只要回到家,至少父母亲人喊的还是他的真名。

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底是谁,也没人能够三天两头给自己孩子换个名字,今天喊李伟,明天喊张磊,后天喊王浩,还从不迷糊犯错。

如今家没了,父母没了,亲人没了,如果连名字都没了……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面对少年不愿妥协的沉默倔强,即使这份工作已经干了二十来年,肖叔也还是不能游刃有余。

他近乎落荒而逃,把房间留给少年自己静一静。

肖叔都没敢再提严阳森这个敏感话题,只是把信封留在了那些替时澈改名换姓换城市的文件资料上,说是给他的,但没说具体是什么东西,等着少年自己拆,自己看。

书房门悄悄关上。

时澈根本不想再换个新的假名字,所以他也不想看那张列满新名字的纸。

于是他拆开了资料上面放着的那封信。

在看到卡的那一刻,时澈就意识到这信是谁写的,抬手就要撕了扔掉。

但在那封信已经撕成两半的那一刻,时澈从裂开处,瞥到了一行字。

严阳森说,请不要拿这一百万当成对他的施舍,可以……当做预支的片酬。

问他如果不想躲躲藏藏的话,要不要考虑站在镁光灯下,虽然会失去某些自由,但也会获得另一种程度上的自由。

比如在电影里做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时澈一顿,停下了撕信的手。

他并不是被拍电影所吸引……

可他……他想留下他自己的名字,留下名字代表的记忆,留下自己是谁的证据。

肖叔带上书房的门后,坐进客厅的沙发里,闭目休息了会,就听到大门处传来拧钥匙的响动声。

“你回了?那正好,我去炒菜!”肖叔站起身打算去厨房,却被妻子一把按住。

“别忙,我先跟你说个事。”妻子也在沙发上并排坐下,从电脑包里拿出个文件夹。

她说道:“我今天免费法律援助咨询的时候,在线接待了一个14岁的小姑娘。”

“这孩子问我,她父母还健在,但是家里的房子已经公证遗嘱留给她了,未成年的她怎么才能够绕过父母,把房子抵押出去……”

肖叔的妻子主要是做遗产继承方向的,没什么大名气,也没能大富大贵,经常去妇女儿童权益保护法律援助中心进行无偿的义务劳动。

但她也是真的没想到,今天会接到这么个奇怪的……来自孩子询问如何抵押父母说好要留给她的房产的咨询。

“这……”肖叔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想法,就被妻子打断了。

周律师面色古怪地接着道:“嗯,她说她父母年纪大,是高龄失独之后三次试管才生的她,原本家里有个哥哥,十八岁的时候车祸去世了。”

“她妈妈身体更差些,状况恶化得快,爸爸稍微好些,还能撑一撑。”

“可现在老两口不肯治病,说反正绝症也治不好,花钱不过多活几年,不如把房子和存款留给孩子。”

“啊……这父母不容易……小姑娘也还是挺有孝心的。”肖叔感叹道。

他刚听到小孩想绕过父母抵押家里的房子时,还以为又是什么不省心的熊孩子呢。

周律师低声回道:“毕竟是网络免费咨询,我想着验证一下真伪,别是小孩捣乱骗人的。”

“万一是真的,我再想办法帮她联系媒体报道,又或者网上众筹试试,就找她要资料。”

“资料她倒是给了,但她说她妈妈坚决不同意媒体募捐又或者网上众筹,以死相逼,这条路不行的。”

“她也不想白拿大家的钱,她就想抵押房产,反正父母不肯治病,也是为了想把房子留给她,她不在乎房子,她想要父母积极治疗。”

“我一看资料……”

肖叔就被妻子递过来的文件吸引了注意力:“小姑娘叫简淮宁?”

周律师把后面的照片翻拍找出来,皱着眉头辨认道:“这是老宁吧?这是小姑娘给的全家福翻拍,她怕我以为她骗人,给了好几张。”

“这是父母和她哥哥的,哥哥十八岁拿录取通知书时候的合影,这张笑得精神,我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像老宁。”

“这是父母和她的,老宁真的是老了好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肖叔对着第一张全家福照片,顿住了,半晌才抬起手,狠狠地抹了把脸。

他看着遗嘱复印件上父母双方的名字,重重地叹气道:“是……是老宁……”

多年前的记忆,也全翻腾了上来。

老宁当初也是重案支队刑警里的一把好手,抓的都是穷凶极恶的重刑犯。

偏生有个杀人犯,判了无期徒刑之后,因为狱中表现良好,减刑减到坐牢二十年,就出了狱。

他被判无期徒刑入狱之后,怀孕的妻子无法忍受枕边人是杀人犯,打胎离婚,出国移民,直接消失。

他出狱时年纪也大了,没可能再有孩子了,对妻子当年打掉的胎儿耿耿于怀,又找不到妻子的人,便寻上了抓他的老宁报复。

偏偏还不报复老宁本人,你让我没孩子,我也让你没孩子,他跟踪老宁刚好十八岁的儿子好多天,故意等到高考结束,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升学宴所有人都喝多警惕性下降的时候……

一出酒店门,好不容易养到十八岁的高材生儿子,被出狱的重刑犯,给撞没了。

这事儿过于恶劣,肖叔记得很清楚。

二次故意杀人的重刑犯这回终于被判了死刑,但没有通报媒体,担心大量媒体蜂拥而至的采访曝光,不仅给老宁一家伤口上撒盐,也会给他们的后续生活带来麻烦。

但老宁也干不下去重案刑警这老本行了,组织上本想给他转后勤,可老宁的妻子……和时澈的妈妈很像。

也成了惊弓之鸟。

怀胎十月,生产难关,哺育喂养,整整十八年拉扯大一个孩子,眼看着成人成材了,结果……

没有哪个母亲能经受住这种摧残折磨。

她不能接受丈夫继续待在这个系统里,这个城市里。

最后肖叔经手,替他们改名换姓,去了个小城,给老宁换了个档案馆的事业编制,清闲,也方便他照顾妻子崩溃的身体和心理。

肖叔记得很清楚,当时老宁挑新名字的时候说,改姓简吧,这是妻子母亲的姓氏。

所以……简淮宁……

肖叔顾不上吃饭,急匆匆地拿起车钥匙,打算和妻子去看看老宁一家,夜里走高速的话,三个多小时就能到。

他本想让时澈自己待在家里弄点吃的,早点休息。

但时澈说他也想一起去。

肖叔琢磨着也好,本来就不想把时澈一个人放在家里过夜,他家出事就是夜里,让时澈一个人在家怕他晚上瞎想,还不如跟着他们车上熬夜呢,起码有人陪着说说话。

到了医院,时澈却没有进那间病房。

他倚靠在医院的走廊上,听着肖叔周姨与对方见面,听着双方叙旧,听着肖叔劝他们积极治疗,办法总是有的……

但一提起替他们筹钱的事情,却刺激到了老宁的妻子。

里面传出来一位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她抱着小女儿不撒手,精神状态非常差,喃喃自语,絮絮叨叨,拼命摇头。

“我不知道老宁到底往监狱里抓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有谁出了狱,心里还记恨着他……”

“我不上电视!你们别害我的儿!别害我的儿!!!”

她激动起来的时候,不喊女儿的小名,总是喊着“我的儿”。

她的儿,是她曾经失去的儿子,也是她如今宝贝的女儿。

看妻子情绪不稳,老宁只好把肖叔送出来,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停下,两人说话。

肖叔有着叹不完的气,劝道:“老宁,你们积极治,钱的事情,你放心,不众筹,不上电视,我回头找同事们凑凑,咱自己系统里捐,不会有嫂子担心的那些风险,也不会刺激到嫂子的情绪。”

“你们好好治病,多活几年,也能多陪女儿几年不是?”

“别了。”老宁也叹气,“我都离开一线快二十年了,怎么能还给组织添麻烦,我们都多大年纪了,这就是正常生老病死,哪里管得过来啊?”

“咱谁不知道谁呢?大家工资就那么几个钱,谁没点伤,谁老了不得病,谁不是一大家子人?都靠同事捐,把你们工资都捐光了也不顶事,你们不过日子啊?”

“老肖,我们夫妻俩已经想好了,就保守治疗,能撑多久是多久。”

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宁远远望向病房,低声道:“我俩年纪都老了,也转移扩散了。”

“吃进口靶向药的话,一个月要好几万,把家里房子存款都填进去,也治不好,也就是多拖一阵子,有什么意义呢?”

“好在宁宁也十四岁了,她也懂事,能生活自理了。”

“我们这么大年纪追二胎,是我们对不起她,那我们还不如多留点钱给她,给她留套房,不比多陪她不知道多久的强?”

“我俩这身子骨,再多撑下去,那也不是陪宁宁,那完全是给宁宁添负担,让她天天放了学还得往医院跑。”

肖叔拍拍老战友的肩膀,尽叹气,不说话。

可他们下楼时,那一直被母亲牢牢搂着不撒手的小姑娘,趁着妈妈精力不济昏睡过去,偷偷追了出来。

她在楼梯间给肖叔周姨鞠躬,言辞恳切地祈求道:“叔叔阿姨,我不是想募捐,我知道治不好,我知道已经扩散转移了,我知道拖不了几年,但我就想把家里房子抵押出去,让他们好好吃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爸妈既然把房子留给我了,有遗嘱有公证,我想提前处置,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小姑娘才十四岁,她心里总觉得,找专业律师,就一定能有办法绕开父母意愿的。

明知道绕不开的周姨也不说什么,就抱着小姑娘流泪,轻轻拍她的头,叫她先回去好好学习,说别的事大人来操心。

回到车上,气氛沉默安静得可怕。

肖叔和周姨坐在前排,抽纸巾揉眼睛。

一路默不作声的少年,却从后座递过来一张卡。

他说道:“肖叔,这张卡,你给他们家吧。”

“不用他们还,叫他们好好用药,积极治疗就行。”

肖叔诧异地回头,这是……当初少年愤怒地砸到严导演脸上去的那张卡。

整整一百万,老宁两口子需要的进口靶向药,能用上好几年。

“你……”肖叔两头都想顾着,犹豫再犹豫,还是开口又劝他再想想,“这是严导演给你的,也不是笔小钱了,你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可少年却打断了他的话,简洁却坚决地回应道:“我不需要。”

“他们需要,给他们吧。”

时澈今晚执意跟过来,是因为他在肖叔其实隔音并不好的家中,听到了那句话。

他们说老宁的妻子……像他的妈妈。

果然……很像他的妈妈。

肖叔说他年纪轻,说他不明白,人到中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可时澈其实明白,他爸爸为了妈妈的治疗忙碌奔波时,也一样。

如果他妈妈还活着,他也能为了一百万的治疗费,放下自尊,低头求人。

只不过他已经没有妈妈了,所以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与其让他留下那一百万,以备未来不时之需,不如让一个眼前还活着的妈妈……陪着她的女儿,多活几日。

命还是比钱重要,既然时澈坚持,肖叔最终还是接了这一百万。

而且肖叔没想到,回去之后时澈很听话乖巧,也没在名字的问题上再坚持,把列着备选姓名的纸还了过来,说肖叔挑就行,他都可以。

老宁一家的治疗费暂时有了着落,在家中寄居的少年也办妥了手续,肖叔还以为可以喘口气来着。

出于纪录片的原因,也出于那一百万的原因,肖叔如今对严导演的娱乐圈新闻,多了几分关注。

当他看到严导演拍完纪录片复出,巨额投资、大量爆破戏码的警匪商业片大作竟然大胆启用毫无经验的新人二番的新闻时,简直是眼前一黑。

被媒体称之为天降幸运的少年,名叫时澈,16岁。

难怪当初乖乖让他选名改名呢,合着那时候就打算着直接拿他的真名当艺名用!

肖叔气得打电话过去大骂一通,可也改变不了事实。

名字、年龄、长相,都在娱乐圈媒体曝了光,如今再退隐,不管再往哪个学校转,哪个城市躲,那也是藏不住的,只能让他永远在镁光灯中活下去。

骂归骂,骂完了肖叔又管时澈要地址,说要给他寄东西。

……

元绪飞这位老牌影帝,年过四旬,接下严导演的复出商业大作一番主角,进组拍摄都一周了,仍未适应片场这诡异的情形。

和他对戏,饰演反派的这个新人少年,说他耍大牌吧,那也不是。

威亚吊百米高楼,火场爆破,飙车追逐,老牌影帝惜命,表示不想冒险,就都找了武替上。

但没有任何拍戏经验的16岁少年,倒是没有吭声,认认真真和武替们学,认认真真自己上。

他对谁都很有礼貌,从影帝到替身,一视同仁……

除了片场最权威的严大导演……

片场人人尊称一声的“严导”,大家那都是鞍前马后地捧着大导演讨好,更别提新人了。

偏偏就这少年,还敢直呼其名。

一到导演讲文戏的时候,元绪飞更是头皮都发麻。

严导演非常动情地讲戏:“这句台词很普通,但你的语气,你的眼神,你的表情很重要。”

“你一定要带着观众入戏,让他们觉得你确实把队友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要十分痛惜地和他讲,你的父亲如果还在,他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变成这样,他也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然后旁边就传来一声带着激愤的冷哼。

少年冷着脸,眉眼锋利,目光含霜,毫不遮掩他的情绪。

元绪飞:……

行,倒是完美符合片子里反派少年应有的态度,对主角伟光正的劝说不屑一顾,偏激愤怒,至死不悔。

连导演讲文戏都不需要,直接给他扔镜头里,活脱脱就是电影里那个少年。

元绪飞再瞅瞅,片场暴君导演也不发脾气,他还抬手招来助理,好声好气地叫助理带时澈先回去休息,反正布景还得好几个小时,没必要都站在现场等。

元绪飞愈发认可片场偷偷流传的小道消息,这是严导演的婚生儿子猝死,复出拍片捧私生子来着。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在外头藏了十几年,心中不忿,老父亲这是赔罪哄孩子,修复父子关系呢。

时澈从布景地往外走,却接到了剧组工作人员分发的快递。

他收下这个薄薄的文件袋,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工作人员连连摆手,心中感叹说自己这待遇,比严导还好哦,啧啧。

时澈垂眸看了眼寄件人地址,是肖叔寄过来的,便等到自己独处时才打开。

拆开文件袋,里面令他非常意外的,却并不是肖叔寄来的东西。

肖叔只是个中转站而已。

里面掉出来一封信。

收件人写的是……“恩人哥哥”。

时澈猜到了这是谁寄给他的信,那点负面的情绪在这一声可可爱爱的哥哥中散去,眼底带了笑。

他没有像刚才撕快递文件袋那样直接撕信封,找了把美工刀,才小心翼翼地裁开。

称呼很可爱,里面的信纸倒是干干净净,没什么小花纹,就是写作文的文稿纸。

“恩人哥哥你好,我是简淮宁。”

“之前收到你的钱,我有问过肖叔叔,你叫什么名字,想知道是谁忙了我,等我长大好还给你。”

“可肖叔叔说,让我喊你哥哥就好,他说你不愿意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因为你不想要我们还钱。”

“然后我问肖叔叔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多大,他说这个可以,结果你也才十六岁,只比我大两岁。”

“我就问肖叔叔,你也是未成年,给我们这么大一笔钱,你的父母同意了吗?”

“肖叔叔不说话,但是看起来很难过。”

“我也是才知道爸爸妈妈以前的事情,才知道肖叔叔的工作,所以我就猜,你的父母可能也不在了,才会让你支配这么大一笔钱。”

“我说我自己给你写信,让肖叔叔一定要把我的信带到。”

“恩人哥哥,如果你的父母真的不在了,你一定要记得,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会一直惦记你,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康长大。”

时澈都快被她逗乐了,一个十四岁的妹妹,居然充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祝他平平安安,健康长大?

而且她真的很认真,后面还在反复强调:“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简淮宁说到做到,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而且你的救命之恩我也会一直记得的。”

“以后刀山火海,我为你两肋插刀。”

“简淮宁。”

小姑娘的字迹明显有练过,虽然仍带有一丝青涩,但挺拔苍劲,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十四岁的小妹妹写的。

可这么有力的字,却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软萌萌地喊他“恩人哥哥”,又有点好笑。

时澈本来想着给了钱,也算是给那一百万找了个有用的去处,也算是了了他自己的心愿。

他不想告诉这家人他是谁,省得对方有心理负担,老惦记着卖房还钱。

就那么一对高龄失独重病缠身的老年夫妻,再加上一个还在读书的女儿,还什么钱,这不是闹吗?卖了房,让他们以后住哪儿?

但此时此刻,他就是很想给简淮宁回信。

于是自我催眠,只要不告诉她自己是谁,托肖叔中转,也没什么不能回信的。

很对,时澈完成了自我说服,又跑去找笔找纸,写道:

“信已收到。”

“你才多大,别老想着卖你们家唯一的房子,留着住。”

“这样以后不管你发生什么事,至少还有个家可以回,可以落脚。”

“好好读书,别老想着给别人两肋插刀。”

“祝你平平安安,健康长大。”

时澈盯着自己写完的回信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落款。

落款名字,肯定不行。

落款“恩人哥哥”,那就太中二了。

算了,干脆不落款,反正简淮宁肯定知道这是谁回的信。

时澈收到信立刻回复,当天直接寄走。

隔了没几天,工作人员又来发快递了。

美工刀细心裁开,和之前一样的工整文稿纸掉出来。

“恩人哥哥你好,回信已收到。”

“房子不重要,我以后想读军校,当空军,这样天空就是我的家,飞到哪里都是回家。”

“不过你不要告诉我爸妈,尤其是我妈妈,她不愿意我读军警专业,想让我接爸爸的班,继续在档案馆的事业编工作。”

“其实我想当空军,也是因为我从来没出过这个小城,妈妈不让,她觉得危险。”

“所以我觉得开飞机真的很自由,天空上什么束缚都没有,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还有,君子一诺,千金不换,说了刀山火海为你两肋插刀,就是两肋插刀。”

“如果你遇到任何困难,一定记得告诉我。”

“简淮宁。”

时澈当天回信道:“你好固执啊,以后喊你刀刀好了。”

“刀刀妹妹,当空军身上不能有疤,你要是两肋插刀,你就不能当你心心念念的空军了。”

……

快递每隔几天来一次,别的人还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严导演倒是第一个发现,激愤难平的青春期少年,似乎渐渐地,心态平和许多?

通信来来回回好多次,每次都是薄薄的一封信。

终于有一次,难得来了厚厚的一沓。

少年好奇得百爪挠心,一收工就拿起快递跑没影了,连剧组放饭都没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急匆匆地倒出来一看,这回不只是干净的文稿纸了,是巴掌大的花里胡哨的小本本。

放在手心里,翻开一看,首页用钢笔手绘了一个生日蛋糕,上面还画了十七岁生日快乐的字样。

今天其实不是时澈的真生日,也不是他如今身份證上的假生日。

不过文稿纸的信上有答案。

“恩人哥哥,这个月是我妈妈的生日,靶向药的效果还不错,她平平安安度过这个生日啦,谢谢你。”

“我就问肖叔叔你什么时候过生日,他也不肯告诉我。”

这件事时澈知道,因为肖叔被小姑娘问了之后,扭头就来问他,愿不愿意把生日告诉对方。

但是问生日,明摆着就是想给他过生日,过生日不得破费吗?

人家家里本来就因为两个老年人重病而经济紧张,还有一个未成年在读书,时澈就回复说别告诉了。

结果刀刀妹妹自作主张,表示:“既然你不说,那我就每年也这个月给你过生日啦。”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也没有赚钱,没法给你买什么,所以给你写一本欠条当生日礼物。”

时澈翻过画着生日蛋糕的那一页,第二页纸上写着——【帮你打一次架】

旁边还画着一把戳人脑袋的小刀。

看来她已经接受时澈给她起的刀刀妹妹这个外号了。

今天分明不该过生日的时澈,拿到一本五花八门的欠条,格外高兴,回信问道:“我干嘛要你帮我打架?”

刀刀妹妹回信说:“我打架很厉害的!我也不知道你在哪个学校读书,万一你们高中有流氓混混欺负人,你把这张欠条撕下来寄给我,山高路远,我也帮你打回去!”

后面还有奇奇怪怪的欠条,比如……【帮你做一次作业】

虽然已经不需要做作业,但时澈还是写信问她:“你比我小两岁,你帮我做什么作业?”

刀刀妹妹回信解释道:“你寒假暑假最后几天不疯狂补作业吗?”

“作文我可以替你写,你自己再誊写一遍。”

“语文作业和英语作业应该也都可以的,别的科目你多留点时间给我自学也行。”

“我成绩挺好的,因为我老师说,你要是不好好学习,门门功课低空飞行勉强擦边,那你以后开飞机,别人得多害怕啊!所以,一切为了开飞机!”

她还画了架小飞机在后面。

光一本手绘的生日欠条,他俩就能从头聊到尾,还能往外发散着聊,堪称没完没了。

……

如今少年不差钱,每次都走最迅速的快递,发给肖叔,肖叔再转发快递给小少女。

小少女十分差钱,她每次贴邮票寄平信,寄给肖叔,肖叔收到后,再转发快递去片场。

少年和少女的手写信,就这样来来去去,为我国快递事业和邮政事业的蓬勃发展,奉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微小力量。

他俩玩得乐此不疲,没有一丝丝腻烦的迹象。

所以,第一个崩溃的人,是肖叔。

他往一直不肯透露姓名的少年,和一直想知道对方姓名的小少女那里,同时发去信息。

“小祖宗!两位小祖宗!算是肖叔求你们了,你俩交换联系方式,自己聊去吧,好吗?”

“不要再花那个快递费和邮票钱了!”

“其实也不是肖叔心疼钱,当然也不是肖叔不敬业,但你们肖叔也不是属信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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