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此话一出,陈贵嫔立马就站了起来,她朝着钱顺仪扑过去:“毒妇!还我皇儿命来!”
而钱顺仪的心在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便降入了谷底,求生欲激起她最后的智慧,一边躲避着陈贵嫔的撕打,一边大声喊着:“必是有人灭了颜柔的口来栽赃臣妾,请陛下明察!明察!”
“快把陈贵嫔扶开。”皇后站起来把想上前看热闹的谢珝真拉住了,她自己走上前去,抓住被宫人拉开的陈贵嫔的手,“贵嫔且先冷静冷静,陛下。”
她转头看向坐在原地没有动作的皇帝,谢珝真跟着皇后的视线看过去,她站的位置距离更近些,瞧见皇帝双眼似乎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这宫女籍贯何处?”
李宗忙答:“乃是钱氏家生子,顺仪娘子入宫时带的,领的二等月例。”
钱顺仪入宫时是宝林的位份,只带了这一个服侍的婢女。
照理说,这种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婢女会更得宫妃信任,只是不知为何,颜柔竟然没能当上钱顺仪的贴身女官,而是成了办杂事的二等宫女。
谢珝真瞄了眼钱顺仪的脸色,发现陈贵嫔撕打她那几下看着声势壮,但破坏力很低,钱顺仪竟然只被揪乱了头发而已。
又见陈贵嫔伏在皇后肩头哭得快要晕厥过去,谢珝真暗自思忖这位娘娘的身子似乎也不怎么好的样子,不止是她,这些在自己之前入宫多年的嫔妃,特别是受过宠的几个,身子都好像不太好,就连皇后娘娘也是,表面看着与常人无异,但指尖总是泛着微微的,不正常的凉。
“钱顺仪,你说说,你家的家生子,为什么要豁出一条性命去陷害你,她有什么理由赌上自己一家子就为了陷害你?”皇帝的语气不紧不慢,似乎并没有因为找到了害死儿子的真凶而情绪激动。
钱顺仪又说不出话了。
颜柔是从小就服侍她的婢女,一家子,几代人都是钱家家奴,打生下来就被教导着要对主子忠心,可入了宫之后
艰难地发出声音,钱顺仪感觉自己好像含了一嘴的冰碴:“......几年前,陛下醉酒后到臣妾宫中,臣妾那时刚好是......小日子,不方便伺候,便叫颜柔伺候了陛下,第二日陛下酒醒,将此事忘记了,臣妾......”
接下来的话她实在难以启齿,但只要一想起陈昭容对自己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模样,钱顺仪咬咬牙还是说了:“臣妾过了两个月之后发现颜柔有了身孕,本想亡羊补牢,上报给娘娘的,可......可她身子不争气,不小心碰了一下,孩子就掉了。”
其实是因为钱顺仪发现颜柔有孕,在惊怒之下,打了颜柔一巴掌,颜柔没站稳,肚子刚好撞上桌角,生生把那孩子撞掉了。
可钱顺仪不敢说。
她现在急需找出一个颜柔会陷害自己的理由,至于其他的,那就没必要节外生枝了。
钱顺仪知道自己躲不过责罚,但如果谋害四皇子的罪名被砸实,那不止是她,整个钱家都要受牵连,与其贻害全族,不如认下些旁的罪状,她连连叩首,哭泣道:“这些错事妾都认,但是妾真的从未害过四皇子,请陛下看在妾入宫多年都安分守己的份上,明察此事!”
这人到了生死关头,反而开始有几分急智了。
邓贤妃看着她,无奈地摇头:“但凡宫女被临幸,照例,无论她是否有孕,都是要记过彤史的,以免将来混淆天家血脉......钱顺仪,你实在是糊涂!”
说罢,邓贤妃转向皇帝:“有此前情,那颜柔倒的确是有报复钱顺仪的理由。”
“是臣妾错了......”钱顺仪双眼一亮,感激地看向邓贤妃,“臣妾在谢才人的茶水中下药,也只是想叫她头晕一晕,不小心摔倒......”
“谢才人怀着孩子,这万一摔倒可还得了?”宋淑妃突然拍了下桌子,很是气愤的模样。
谢珝真诧异地看过去,只见宋淑妃眼神冷漠,看到谢珝真看过去,还隐晦地小小翻了个白眼。
“钱氏几时将皇嗣的命当过命?”陈贵嫔依旧是满眼的恨,“本宫的孩子.....颜柔的孩子,谢才人的,哈哈哈,亏你还好意思端着一张脸整天教训这个教训那个,这世上只怕没有再比你脸皮厚的人了!”
钱顺仪连忙辩解:“不是的,不是的,臣妾吩咐了蕙珠一定要在谢才人摔倒的时候救她的!”
她不提起,谢珝真都快忘记还有个蕙珠了,实在是今晚的戏太过精彩,叫这个小角色半点也显不出来存在感了:“钱顺仪,蕙珠那给人下个药都笨手笨脚,妾随随便便一诈就腿脚发软全部招待了的模样,你竟然指望她能在我摔倒的时候把我救了,真是可笑。”
“她一定会救的!她父母兄弟都在钱家呢!”钱顺仪一着急,就又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我真没想害谢才人,我只是......只是想叫蕙珠能得了谢才人信重,好叫她......劝谢才人把孩子生下来抱给我养......”
神奇的脑回路叫殿内众人一时沉默了。
皇后扶着陈贵嫔坐下,叹了口气:“本朝从来没有生母还在,就把皇嗣抱给旁人养的规矩,且不说谢才人愿不愿意,便是她愿意了,这事儿也是不能成的。”
她哪怕从刘淑仪那里抱走四公主,也只是养一段时间而已,若是后面刘淑仪真的改正了,便叫她们母女团聚;若是刘淑仪还是犯错,那就要把公主送去北宫,叫宫人们照顾,那样刘淑仪虽不能把女儿养在近前,但还可以时时探望,四公主照旧是她的孩子,只是她不能再插手公主的抚养而已。
钱顺仪抽抽鼻子:“臣妾在家中时也见过母亲抱养姨娘的孩子,这才想岔了......”
她话一出口,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普通世家的妻妾和皇家能一样吗?
何况你也不是皇帝的正妻啊!
谢珝真满心的无语,她面无表情地去看皇帝,皇帝对钱顺仪的哀求无动于衷,而是淡淡地吩咐李宗去钱家捉拿颜柔父母,顺便把钱顺仪父母也传来。
“钱氏自入宫来,多生口舌,又事涉谋害皇嗣、宫嫔。”闹了这一晚上,皇帝也感觉有些累了,“即刻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余下诸事,等钱氏父母入宫再做商讨。”
这绝对是皇帝有史以来最劳累的一个中秋,他不由得去看无论哪件事里都蹦跶个不停的谢珝真,后者一脸无辜。
皇帝仔细想想觉得也不能怪罪爱妃,是这些个掌掴宫妃的、拿孩子争宠的、给她下药的人的心坏了。
帮许小仪出头没错。
刘淑仪那事更是她刚好赶上了而已。
还有钱氏下药,谢珝真纯纯的受害者。
就这么地,皇帝再一次熟练地说服了自己。
她这么能惹麻烦,果然还是得朕护着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