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事情,你不必多操心。”慧素居士亲切地拉着侄女,拍拍孟荣华的手背,“要忍耐,别总是纵着自己的脾气,后宫嫔妃争斗,攻心才是上上之策,你得自己先稳住了,才能对付得了别人不是?”
孟荣华双唇微微张开,有些犹豫不安地问:“......姑姑为我处置朱氏,侄女感激不尽,只是为何姑姑不对付贤妃,反而要盯着谢氏?”
慧素居士看着她:“贤妃与谢才人......你觉得贤妃更重要?”
“这个......”孟荣华迎着慧素居士晦暗不明的目光,忍不住瑟缩了下,才缓缓开口说道,“侄女以为,贤妃位高而权重,虽不得陛下喜欢,膝下却养了陛下的次子长女,英国公府之威势也不落我孟家......”
“......且中宫虽有嫡子,却母子的身体都不甚康健,若是皇后母子出了意外,那阖宫上下,怕是唯有贤妃最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
孟荣华说着,发现慧素居士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开口挑剔自己的毛病,于是心中开始有了底气,继续侃侃而谈:“再观那谢氏,虽声称祖上与茂州的谢家有关系,但如何攀附,也改不了她只是个京都平民女的出身。”
“而且她还是二嫁之女,年纪也日渐大了,无家族支撑,只以色事人,又能长久到几时呢?”孟荣华越说,就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陛下如今喜爱她,将来却未必,以她的出身,膝下又只有一个非皇室血脉的儿子,腹中那个生不生得下来还不一定呢,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坐上后位的,便是被陛下硬抬上去,无子也无家世,后宫上下,必然不服!”
她结束自己的发言,抬起头满心期待来自姑姑的夸奖。
而慧素居士表情依旧淡淡,拿着佛珠的那只手做拈花指状,隔空点了点孟荣华:“若本宫提前知晓,要送进来的是你这样一个自以为聪明的货色,必然是要叫把你教成这个模样的父母狠狠斥责一番的!”
“......姑姑......”孟荣华唰地白了脸。
慧素居士已经四十多岁,将近五十,她上头好几个姐姐,却无一个兄长,是先代孟家家主的幼女,而在她出生过了许多年后,母亲才又老蚌生珠地诞下了孟荣华的父亲。
身为姐姐,又是先帝宫妃,虽名义上已经守寡出家,但她到底还有太妃的尊名在身,是可以以太妃之身,管教、斥责孟氏,包括家主在内的族人的。
“本宫说了这么多,你都没意识到,内宫之中,什么都是次要的,唯有皇帝的宠爱和子嗣才是重中之重!”慧素居士有些暴躁起来。
孟荣华心下委屈:“......可您方才不是还说,我能有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孟氏得势......既然陛下看重孟氏,那我失宠也不过是一时的罢了,以我的出身,早晚都要像姑姑您一样封妃的,那又何必盯着谢氏一个卑贱之女,不如把目光放长远些,也免得针对一个贫女降了身份,如贤妃那般好出身的贵女,才是我将来的对手。”
她没看见慧素居士一瞬间就变得僵硬的脸色,而是自顾自地说着:“陛下如今待她上心又能如何,难不成陛下还会因为对那样一个低贱的女子有几分宠爱,就驳了孟家的面子不成?”
慧素居士:
痛苦地抬起手来按揉咚咚乱跳的太阳穴,虽然她很想对孟荣华说,哪怕自己幽居北宫也晓得当今这位天子是个独断专横的,自己就是太妃,原先先帝最宠爱的德妃呢,孟家在先帝朝时可比现在昌盛得多。
可那又如何呢?
孟氏女生的皇子还不是被人设计毒死,自己这个宠妃兼贵女,如今还不是夹起了尾巴,在别人的屋檐底下低头过日子
可这话到了嘴边,慧素居士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家族给了她一切,所以她也要回报家族。
世家是贵重的,皇帝也得顾忌世家的颜面,尊重世家女,而世家女是因为自己的家族才有为妃的尊荣,所以——
慧素居士脑中种种思绪翻涌不止,或许她已经觉察到自己一贯的世家女最高贵的认知,和现实里自己的处境发生了不可调节的冲突,但正如她至今也在幻想若是自己那个孩子存活下来,必然会比如今这个母族微贱的皇帝更好一样,她也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谬误和失败的。
面对着眼神直白地表现出了不以为然的孟荣华,慧素居士把由这迟钝之人一语道破的真相强行从心头抹去:“罢了,本宫不与你纠缠这些,你只需晓得陛下的心意在谁那里,谁就是你需要警惕对付的,对于咱们这种有了夫主的女子而言,男子的心意是最最不能无视的。”
“眼下你不得宠,咱们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想法子除了那得宠的,好叫你在皇帝跟前显露出来。”
慧素居士捻着佛珠,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这回对谢氏施展手段,你还是别光在自己宫里躲着了,本宫会让季兰把一部分人手的情报交给你,只是你不可轻动这些人手,若无本宫指令,你只能在一旁看着她们如何行事!”
她现在看侄女的眼神已经完全是毫不掩饰的烦扰,孟荣华愈发委屈:......姑姑怎么这般看不上我,我也没真蠢笨到哪里去吧?
只不过是在家中时被父母护得太好,不知人心险恶,宫里那些个嫔妃也不晓得尊敬一下自己贵女的出身,才屡屡受挫
“侄女知道了,请姑姑放心。”孟荣华心中腹诽不断,面上却要装着乖巧。
慧素居士让孟荣华把那个名叫季兰的嬷嬷传进来,让季兰嬷嬷去带孟荣华一段时间:“既然你觉得自己是因为不懂阴私之事,才会屡次被旁人所欺,那本宫便把季兰给你,旁观本宫如何设计谢才人之事,你好好儿学,好好看,千万千万莫要随意插手!”
已经失败过的长者对处在失败路上的晚辈无奈教导。
被她们视作教学素材的谢珝真和许荣华坐在一处:“在那两个产婆后头做鬼的那个人,我心里有了些猜测,还请妹妹行个方便,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