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姩想今天过后周府存在不存在都还不知道呢,帮燕夫人做衣服的事情,再说吧,她都没当回事。
因为毕竟如果周府被陛下一气之下发配边疆,那燕夫人避嫌肯定是不会找她做衣服了的,当下有礼道:“行,既然燕夫人喜欢我这缎面绣,我便带我家颖儿去你府上叨扰几日,一定倾囊相授。”
杨姗颔首,便和沈江姩翁氏几人一起继续游园。
杨珊非常健谈,沈江姩却没有什么谈资,大多不说话。谈父母,谈夫婿,谈感情,她很匮乏,没得谈资,一谈一个无话可说。
大概到了黄昏时分,皇帝游园累了,便入殿歇脚,内里只有睿王相伴,据说是游园时睿王对仙丹冶炼之术颇有见解,很得帝心。
臣子准备献礼,在殿外列席而坐,一个臣子出来,魏忠隔一会儿会传下一个进去,是以每个人都不知旁人献的什么礼物,主要是避免攀比之风,不是每个臣子都家中富裕,也有囊中羞涩的并且岳丈家也是草根的。
太子已经提前献过礼物,仍旧坐在他的座位,等沈江姩说得合适的时机带她去见今上,她晾他一下午了,他不是不知道许多名媛视线朝他投来,也懂其中深意,但得不到的才躁动。
游园游了一个多时辰,他便在这个大殿枯坐一个多时辰,看着沈江姩围着她婆母和夫婿打转,等的他冒火。
沈江姩往宋煜看过去,他也睇向她,他什么都没说,沈江姩却莫名感到颇有些自责,自己是什么身份,耗他这样久。
她看出他已经没有耐心了,便打算趁周芸贤去献礼时她出去那个山洞穿上小太监衣服跟宋煜进去见皇帝,就是见证一下,宋煜到底是不是诚心帮她,不撞南墙不死心。
她一会儿也想谢谢他,帮她收拾那个刘欣,让她的委屈平复了许多。
她有些好奇,如果说邱梦故意当众关心她,使她成众矢之,他会如何?除了会说她不知好歹,好像也没别的可能。
燕青和杨姗说了几句,便来到宋煜跟前,在宋煜耳边说,“杨姗约好了,约周夫人去我府上做衣服。”
宋煜心下猛地一动,当下很有些不能清净,“几天?”
“五天。”燕青说。
宋煜倒了杯茶,饮了两口,静了静,应道:“嗯。她能愿意去做衣服?你说抓兔子抓蛐蛐儿可能还好些。”
燕青说,“她对做衣服不感兴趣,不想出来,她婆子替她答应,杨珊也威逼利诱才约了出来。”
宋煜想象到沈江姩对做衣服这事的抵触,不由一笑,她那个好动的性子哪里坐得住,肯为周芸贤做七年小媳妇,可见是真的爱惨了。
燕青以为他嫌时间少,便说道:“快过年了,家里制备年货。太久了不好约。到时接出来,把人给你送哪?”
宋煜想了想,言道:“明早五更接了人送青州街,孤在那接她。”
“往随州拐那个路口?”燕青确认。
“嗯。”
“五更?那么早?天还没亮啊!”燕青错愕,这...这么急的吗,看来的确很想那个。
可他家杨姗爱睡懒觉,平常日晒三杆都不起床,明日那么早起身,起床气怕不是要打死他。
宋煜认真道:“孤早朝前把她安顿好。怎么,或者你把她送金銮殿给孤王,让满朝文武皆知孤接了她来叙旧?”
燕青倒没想到这层,委实少主监国每日里繁忙,很难抽出时间来,忙说:“那倒也是。行。五更就五更。我叫杨姗三更起来,跑三十里地去接周夫人。来回两个时辰够了。我的马是赤兔马,跑的特快。你别操心了。”
宋煜不出声,如果不是需要帮沈江姩制造一个出府的原因,他认为他不会让燕青知道这件事情,确实挺隐晦难言,他没想过自己会做出这种不能为外人知晓的不被世俗认可的事情。
谢锦也不敢劝啊,爷这是义无反顾地要把自己献出去给那个有夫之妇么,周大人快被爷绿了
燕青颔首,又说:“兄长,你不是讨厌寿宴这样的场合,官场寒暄比较虚伪,因为你娘的事,你也不想看见你爹,你怎么不走?反正你父皇对你这七年有愧疚,都准你休息的。”
“沈江姩不叫孤走。非要孤王领她到皇帝跟前去说重审她爹的事情。”宋煜真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待着,但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生气的意思,倒是有几分纵容之意。
燕青一怔,“你还有这闲心陪她耗着。你不是求情过了么?”
“她不信。”宋煜颇为无奈,“今日落实一下。”
燕青大抵是非常震撼,“看来你的旧爱,是你降伏不了的妖怪。挺会折磨人的。你看着你父亲一下午,一定很诛心。时时记着你母亲亡故,你父亲不去给入殓的事。”
兄长这般上心,不会还没和周夫人有...实质吧?通常谈情说爱时候才这么上头。他可出冷宫一二个月了,接近周夫人也半个多月了。动作多少是属于有些慢了。
宋煜有几分寂寥,自嘲道:“羡慕孤王?你家的就不会磨人吧。让杨珊去找沈江姩取取经,学习一下怎么玩弄一个老实人。”
燕青苦笑:“......我一儿一女了兄长。”
这把燕青稳赢。毕竟燕青儿女双全,少主却还在没入门的暧昧阶段。
沈江姩端正的坐在周芸贤身边,和周芸贤一起等待着魏忠的传唤,以便进殿献礼。
周芸贤非常紧张,他方才在梅花那边赋诗一首,得圣上夸赞,这仙人驾鹤图-天宫九霄殿也是投今上所好的修仙长生流,定然也会得今上青眼。
当下里凝着沈江姩道:“我看时候差不多了,你将仙人驾鹤图拿出来吧,提前准备好,应该是快到我进去献礼了,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哦,好的。”沈江姩说着,便从搁在脚边的袋子里,将那个装着吴道友画的仙人驾鹤图的礼盒取出来,“一定要升官啊!升官了回家给你摆几桌庆祝!”
周芸贤内心很受用,看见礼盒完好无损,便放下心来,他说:“娘子,我这心里隐隐不安。希望今上可以喜欢我们准备这画作。这吴道友多年不作画了,这次下棋输给娘子,得画一幅,可谓是绝笔画了。有市无价,珍贵非常。”
沈江姩认真道:“是呀。而且素来听闻今上对吴道友的画作也十分欣赏,御书房也收藏了几幅真迹呢。你把心从嗓子眼放肚子里,今上一定会喜欢这画作的!”
周芸贤对妻子更为敬重,“多亏了你棋艺精湛,替为夫拿到这画。不然今日献礼不知送什么是好。这天家可不缺几两银子的。若能有所进益,娘子你是个大功臣。”
沈江姩抿着小嘴直笑,表现的挺内敛羞涩,颇为暧昧道:“你想摆几桌?你说嘛你说嘛,青天大老爷!”
宋煜竟觉喉间腥咸,见她玩的开心,没什么困难,当下里他便打算出去殿外去静静,心里有些受不住了。
周芸贤被妻子调戏的心里受不了,书儒而文质彬彬道:“两桌。辛苦你了娘子。”
沈江姩眉眼弯弯,“三桌吧,四桌吧,我出钱银,好好庆功。”
尤氏看见周芸贤对沈江姩夸赞不已,心生妒嫉。
沈江姩看了看周芸贤,她哪里有空顾忌宋煜那越发忧郁和难过的表情,她一门心思就是希望周芸贤赶紧进去献礼,她好换上小太监服侍和宋煜一起进殿观摩周芸贤献礼过程,看看她是怎么守寡的,就是借那个过程,让自己苦难的心情舒服一下。
她温柔的拍了拍周芸贤的手背,“相公,你说这话多见外,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尤氏听见沈江姩叫周芸贤相公,当下里醋上心头。
宋煜则立起身离席,砰一声掀翻了茶杯,便出殿去了。
沈江姩一怔,宋煜出殿就出殿,掀茶杯就掀茶杯,掀她的茶杯干什么?洒一桌水。
周芸贤说,“你看,太子对你真的看不惯,我也没想到他过来掀翻你茶杯。以后这样场合不能带你过来了,对我负面影响太大。你这次去燕府五日,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表现,争取和燕府打成一片,替为夫拓宽人脉才行。”
沈江姩看看宋煜背影,便见他是去了那个两人今日私会的那个假山方向去了,倒是没有走,又坐在那个廊底下了,她已经耽搁他挺久,是不是他腿疼得受不住了。
沈江姩一回头,谢锦砰一声,掀了周芸贤茶杯,又洒一桌水。
谢锦小声说:“没看见殿下记起先皇后伤感么。你们开心什么!”
沈江姩心下猛地一悸,倏地细细碎碎疼了起来,她急于将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急于报仇,竟一时忘了,她逼宋煜领她去见的男人,是将他生母冷落致死,并且不敛葬收尸的男人。
这一下午,宋煜看着那个男人被群臣恭维,被众妃逢迎,那个男人笑声那么爽朗,宋煜一定难过的极了吧
周芸贤幽幽一叹,非常无奈地拿帕子擦拭桌面茶水,只说:“娘子,换别人早把你休了,这也就是我吧,舍不得休了你,你找这么好一丈夫你就烧高香吧。你看看连累我的茶碗也被掀了,莫名其妙的。”
沈江姩低下头,一言不发,搁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起。
尤氏眼见着马上要献礼,她除掉沈江姩的机会到了,便不怀好意地温声道:“芸郎,弟妹准备的礼品都好吧。来时路上颠簸,没有弄皱吧?要不要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