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两步进屋,看到坐在炕上脸色苍白的小孩,还有包着纱布的小脚,心中就忍不住一阵阵抽疼。
看到她,小孩儿漆黑的眼珠子一下子如星辰般闪耀。
“嫂嫂!”
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轻轻一眨动,就滚落下来。
但小孩儿的脸上却是纯然的喜悦。
因为她没有抛弃自己而喜悦。
夏染染冷着脸,大步走到床前,一把将人揽进怀里。
然后照着他的小屁股啪啪啪打了好几下。
沈轩一下子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小脸登时涨的通红。
憋在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滚落下来。
只是他向来在沈家吃苦惯了,哪怕觉得委屈,觉得害怕,也不会大声哭出来。
只是小身子轻轻抖动着,不停流泪。
身后的赵婶子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冲过来把她活撕了。
“你竟然还有脸打小轩,我真是脑袋长疮了,才会相信你这个毒妇能善待小轩。”
一旁的朱迎春连忙将人拉住,“赵婶子,你冷静点,染染她也不好受的。而且染染最疼小轩,怎么舍得真的打疼他呢?”
赵婶子被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夏染染的眼眶也红了。
而且打孩子屁股几下,真的算不得虐待。
她刚刚实在是被愤怒冲昏头脑了。
……
夏染染却完全没注意到赵婶子和朱迎春的动作,她打了沈轩几下,自己也忍不住鼻头发酸。
但她硬生生忍了下来,松开小孩儿,冷声道:“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沈轩低垂着头不说话,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跳。
小身体轻轻颤抖着,却就是不发出哭声。
这样无声哭泣才最让人心酸心疼。
夏染染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一字一句道:“昨日我跟你说好的,今天让迎春嫂子来照顾你,我下午回来,为什么不听话自己跑出去?你一个小孩子能自己跑出村子吗?要是被人牙子拐走了怎么办?掉进河里了怎么办?这些你都想过吗?”
小孩儿眼泪掉的更凶了。
夏染染:“说话,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小孩儿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没有答应,我……我说要跟嫂嫂一起去……”
夏染染一愣,确实想起昨晚沈轩小小声地说,想跟她一起去派出所。
但当时她没有理会,只说了一句听话,就哄他睡觉了。
谁知这小子竟然这么倔,这么有主意。
自己不答应他,就偷偷一个人跑出去?
夏染染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说的话,你以后都不听了是吗?你也不当我是你的嫂嫂了,是吗?”
听出她话中的冷意,沈轩猛地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慌乱。
小嘴扁着,小鼻子抽抽,似乎想要拼命忍住哭泣,但最终还是心中的恐惧战胜了羞耻心。
小孩儿哇的一声哭出来。
小手抓着她的衣袖,抽抽搭搭道:“嫂嫂,你别不要小轩……不要像妈妈和哥哥一样丢下小轩……好不好?呜呜呜……”
身后的朱迎春和赵大婶一下子红了眼眶。
夏染染又哪里忍得住。
她伸手将那哭的颤抖的小身体抱进怀里,哑声道:“嫂嫂最喜欢小轩了,怎么会不要小轩呢?但小轩要听话啊!以后决不能不说一声,连鞋子都不穿就跑出去,如果小轩被坏人抓走了,嫂嫂会很伤心很伤心,看到小轩受伤了,嫂嫂也会难过的……”
沈轩的哭声停了一会儿,然后哭的越发大声。
就像是要把他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忍受过的煎熬、痛苦,统统发泄出来一般。
这一次,夏染染没有再说话。
只是用手轻轻抚着他枯草般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温柔而呵护。
渐渐的,沈轩在夏染染怀中哭睡过去。
夏染染这才把人放在炕上,用一条小薄毯盖住,然后擦了擦眼泪,看向赵大婶。
对于这个人,她有一些记忆。
赵大婶,原名赵红霞。
是岙口村木工师父吕文功的妻子。
在原身的印象中,赵大婶和沈家的关系极其差。
尤其是对王秀兰和沈老头,每次见到,赵大婶都恨不得吐他们几口口水。
但奇怪的是,赵大婶对沈聿两兄弟却很好。
尤其是沈聿离开后,沈轩独自在家受继母虐待,每天吃不饱穿不暖。
赵大婶都会在背后偷偷摸摸给沈轩塞饼子吃。
之前原主勾三搭四,虐待小叔子的名声在外。
赵大婶自然也同样看她不顺眼,好几次路口碰到。
她都举着木工刀,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原主,直接把原主吓得抱头鼠窜。
夏染染却觉得这位大婶很是真性情。
她走上前,感激道:“赵婶子,谢谢你把小轩带回来。”
赵红霞上上下下打量她,目光中充满了审视。
良久才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是为了沈聿那点子津贴装模作样,还是真的改过自新了。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再敢虐待小轩,我赵红霞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夏染染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赵红霞却反而对她的这个表现非常满意。
她最讨厌的就是花里胡哨,虚情假意那一套。
再多的言语承诺,也比不上实实在在的表现。
她环视了一圈,嫌弃道:“就算要分家搬出来,也不选个好地方,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住人啊!”
“刚好,我家里有套桌椅板凳,还有几个柜子都太旧了,我看不上眼,就送给你们!”
夏染染猛地瞪大眼,“这怎么可以?”
这些东西可值不少钱呢!
赵红霞瞪她一眼,“让你收着就收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夏染染连忙道:“那我按市价付你钱。”
“哟嚯,这会子有钱了,连口气都大不少啊!行了,我缺你这点钱吗?你要是有点良心,就用这些钱买点肉给小轩好好补补!”
夏染染正想说我已经买了肉了。
屋外就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娘,我把东西都拉来了。”
赵红霞撇下夏染染,三两步走到屋外,大声嚷嚷道:“手脚怎么这么墨迹,这都大半天了,才把东西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