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李宽掷地有声的话语,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开口争辩的欲望。
饶是大喷子魏征,当下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李宽的差距:这货是真敢骂啊,急起来先骂对方,再骂自己,最后骂众人,主打一个火力全开,无差别攻击。
关键是骂得你是真没脾气!
——其实魏征早就对李世民信天命一说有过意见。
因为这位爷当年玄武门之变,那是真在举事前抱着龟甲打算占卜的。要不是恰巧手下张公谨见到,一把将龟壳摔到地上,对其迷惑行为大声斥责(张公谨对李世民说:占卜占的都是疑惑的事情,今日的事情早就有了决断,还占卜什么?),那么或许命运的齿轮将会再次转动,今日这殿上站着的,还是不是这些人,都两说。
“陛下,”魏征身为读书人的风骨,没办法让他对李宽的这番锥心之言视而不见:“臣也认为,相命一事,本就虚无缥缈,您若当真,那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已经意识到自己一下子伤了仨儿子的心,正发愁该如何收场的李二陛下,此时将恼怒的目光看向魏征:“先前你怎么不说?”
魏征:“……”
自己先前哪有机会,前脚才入宫进殿,就被您拉着看道门高人给您儿子算命,自己压根就没来得及开口阻止,您的好大儿就冲进来了……
事实上,真正的原因,魏征不好开口讲。
因为他也很想知道,有着两代皇族血统的李恪,是否真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命格贵不可言。
但眼下,看着眼前犹如一头小狼崽,死命回护弟弟的楚王殿下,魏征明白,这个问题恐怕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李宽手中长剑,剑脊处的那道红线,虽然今日染的是袁天罡的血,但将来也可以染上任何人的血!
当然,李二陛下可能不太好说,但最起码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将会无一例外!
楚王那个竖子,从来都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行了,”李宽见为自己说话的魏征被李二怒斥,本着“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的原则,李宽毫不犹豫地戳穿了李二陛下打算让魏征背黑锅的阴谋,开门见山道:“两位‘明君与良臣’,也甭在我这个犯上逆子面前演戏,诸位心中所想,自有心中日月辨之,我不关心这个。我现在想要的,就是一个交代:我弟弟不能白白被这么欺负。”李宽说着,伸出手,搂着身边还在抽抽噎噎的李恪脖子,对殿内众人道:“该道歉道歉,该解释解释,别想蒙混过关,至于袁道长——”
李宽看了一眼瘫坐在地,已无半点仙风道骨的袁天罡,明白这是个聪明人,打算用尊严换取性命,于是想继续先前算命游戏的楚王殿下,终究还是心软了,李宽决定放对方一马,当然,前提是要付出代价:“袁道长,我弟弟这命格,你还相不相了?”
“楚王莫要取笑微臣,微臣这等微末道行,如何算得准贵人命格?不作数,不作数的……”袁天罡此时也看出来了,不管李宽下场如何,自己已经得罪了太子,要是不尽快消弭这份来自来自储君的敌视,那么别说当下只是他个人,将来整个道门也不见得会好。
所以,除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再海阔天空,眼下摆在袁天罡面前的,没有第二个选项。
更何况,于他而言,个人的荣辱跟道门的繁荣昌盛比起来,压根就算不得什么。
“很好,”李宽点点头,随即循循善诱道:“虽然道长谦虚,但我听闻道门之中,道长的相人之术最为高深,既然您都说了你也做不得准,那我这弟弟,不管命格如何,这世上恐怕没谁再有资格相看吧?”
呵呵,得罪了本王还想跑?做梦呢?!
趁你病,要你命,不让你老小子今日把话给我撂圆满咯,想脱身?不可能!
李宽话应刚落,听闻此言的袁天罡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楚王这是要烈火烹油,捧杀自己啊。
天下道观茫茫多,山高水深处,自有蛟龙出。自己就算有点道行,可也不敢把话说死,自诩这世上相命之术,无人能出其右吧?
“——嗯?!”李宽见袁天罡沉默,理所应当地认为这老小子是在跟自己抗议,当即便拉长了声调,顺带着用长剑在地板上戳了几个窟窿。
“哆,哆,哆!”一剑一个臭道士!
“咳咳。”太子李承乾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威慑力比较足,于是咳嗽了几声,刷了一下存在感。
然后,李二陛下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一文一武,两个竖子,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有“世外高人”之称的袁天罡。
“自是如此!”袁天罡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的,这也意味着,从今以后,他将受到诸多道友攻讦,但李宽才不管这些:不管你是死贫道还是死道友,跟我这个楚王又有什么关系?
“很好。”李宽点点头,随即对来到自己身边的大哥吩咐道:“大哥,把人带走,礼送出宫。对了,小恪,你出去看看,青雀和长乐到底走没走,会不会又折回来了。云裳那个笨蛋办事,我向来不怎么放心。”
“嗯,”李承乾丝毫不觉得弟弟这么对自己有什么不对,虽然那帮大臣们各个瞪大眼珠子,觉得弟弟逾矩,可李承乾知道,对方是想把自己和李恪支走,独自面对父皇的事后清算。
于是,李承乾在应下李宽的要求后,转而对工具人弟弟李恪吩咐道:“听到你二哥的话了?把人带走。”
“大哥,二哥,我想留下……”李恪现在就是再傻,也察觉到问题的不对劲了。
只有袁天罡,此时看着眼前三位大爷丝毫不顾自己死活在这上演兄弟情深,他觉得往后若是再要入宫,那么在来之前,自己必须要先全力以赴的为自己算上一卦:像今日这等失策之举,他这辈子也不想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