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现在谁也说不好,跟着楚王殿下打定襄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但是看着这个乐子人现在还一副乐天知命的架势,大家就觉得很不放心。
“楚王殿下,不若我们先和其他几路大军会合,之后再重新制定攻打定襄城的计划如何?”李靖眼下对于所谓的奇袭,早就失去了兴趣——毕竟楚王殿下这段时间在突厥人的地盘上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都已经迫得人家开始给他上尊号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人家颉利可汗早就如临大敌,对于唐军的大致动向,自然也早已心中有数。
如今算上自己这三千精兵,届时楚王率领六千骑出现在定襄城下,那颉利可真就乐开了花。
他甚至都不会让城内的五六万大军出城,即便是痴笨如颉利,届时也会老老实实地佯装守城待援的姿态,因为只要守住至多两日,阿史那.思摩就会带着大军出现在定襄城下,届时里外夹击之下,这六千骑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李伯伯,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李宽此时已经从薛万彻身上站起身,顺手还拉了对方一把,接着,他转过头,看向众人:“定襄城一战,或许在你们甚至是突厥人眼中,就是最后的决战,可在本王眼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自隋开端,突厥崛起,后至大业年间,中原狼烟四起,自那时起,突厥便将中原视作自家猎场,高兴了,不高兴了,都要没事来劫掠我汉人百姓一番,为什么?”李宽说到这里,目光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契苾何力:“契苾何力,本王如今当你是自己人,你来说句实话,为什么?”
契苾何力见李宽望向自己,在沉默半晌后,他开口道:“草原上,狼吃羊,羊吃草。”
言简意赅,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罢了。
“这是大实话,本王喜欢听!”李宽说完,笑着从烤架是取过一支烤羊腿,硬塞给了契苾何力,随后他继续道:“本王这次来,只是想告诉突厥人一件事,如果宽容在贪婪眼里只是软弱,如果善良在残暴面前只是胆怯,如果文明不能使野蛮产生敬畏,那么我们或许就用对方讲道理的方式来讲道理——让武力使其感到恐惧,再让其因为恐惧而选择臣服!”
李宽的声音不大,但不管是李靖、窦师纶、姜去还是袁天罡,甚至手里还拿着羊腿的契苾何力,他们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久违的火焰。
在华夏人的骨子里,温良恭俭让一直是传统的美德,可更深一层中,从我们古老的神话起源开始,血性和反抗精神是华夏人从来就不会缺少的品质。
而事实上,对于李宽这番话有着最深刻理解的,反倒不是李靖、袁天罡这些汉人,而是契苾何力这个在草原上受尽冷眼,整个部落被人随意欺凌的突厥人。
“楚王殿下,”契苾何力忽然单膝跪倒在李宽面前:“契苾何力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不被这草原上的任何部族所待见,我和我的族人们,就如同一直在鹰爪下生活,却找不到土洞的兔子那般,过着流离失所,亡命天涯的生活……”契苾何力说到动情处,他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但最后,他依旧咬牙道:“臣斗胆请求您在此战过后,替臣向仁慈的大唐皇帝陛下提出请求,请求这位仁慈的君王能够收留我的族人,如此,契苾何力便死也无憾了!”
契苾何力的表忠,是李宽没想到的,当然,他之所以放心的将此人带在身边,是因为这货注定是没法回归草原大家庭了。
当然,若是他能把自己的脑袋摘去,来一出“碟中谍”,兴许此事还有转机,不过李宽也知道,契苾何力九岁继承父亲汗位,可一上来就被降了尊号,成了低一级的“大俟利发”。
或许从那时起,年幼的契苾何力就深刻理解了“狼吃羊,羊吃草”的道理。
“契苾何力,”李宽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异族大将,脸上的表情分外严肃,可说出口的话依旧逆天:“你别整这么大阵仗,搞得好像本王要你陷阵冲锋一般,你放心,此事用不着我爹那个昏君发话,本王就可以答应你:此战过后(打下突厥后),你和你的族人进入大唐(届时突厥疆域也就成了大唐疆域),本王会亲自划出一块丰饶的土地(肥沃的草场),给你和你的族人们生活(替大唐养牛羊)。”
“谢楚王殿下!”尽管契苾何力对于李宽对自家老爹一口一个“昏君”的喊,尚有几分存疑,可他看着李靖、窦师纶这样的朝中大臣都没有出言反对,自然也明白,这就是默许了楚王殿下有这样的能力。同时,契苾何力对李宽手底下的士兵,特别是那些黑甲军的战斗力那也是心里有数的,在他看来,能率领这样的精锐进入草原,一切自主行事,这从侧面也能说明这位大唐楚王的地位之尊崇。
当然,契苾何力要是知道李靖和窦师纶不说话,纯粹是因为已经预见了楚王殿下将来因为此事逃不过的那顿打,以及对这货将“昏君”一词转化成了对陛下的“爱称”一事,早已见鬼不怪,或许契苾何力此刻就会收拾收拾行囊,有多远跑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