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加图等待这样一个机会,等待了不知道多久。
此刻李宽的马槊还在左边,想要临时收回来抵挡他这一刀无异于痴人说梦。
“死!”巴加图发出了凄厉的嘶吼,家人的仇,挚友的仇,整个部族的仇,在今日,就交由他来回报给眼前这个恶魔吧!
李宽没有说话,他的右手还握着马槊的槊杆,几乎下意识地,他下垂的右手一松,马槊落地,随后,右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把破烂的柴刀。
“铛!”柴刀架住了巴加图雪亮的弯刀。
“哗!”李宽手腕轻抖,在格开弯刀的一瞬间,一记势大力沉的上挑,便将巴加图给直接开膛破肚。
“怎么……怎么可能?!”挡在地上的巴加图,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够凭空变出一把武器挡住自己的攻势,他躺在地上,胸腹传来的火辣痛感和身下传来的濡湿感无疑在告诉他自己的生机正在飞快流逝。
怎么可能……
也就是在临死之前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来,对方手里的那把柴刀,自己并不是今日才见到。
荒山……野村……哀求的老妇,被伙伴凌辱的妇人,还有自己亲手杀死的少年……
是了……那个裹着发黄的羊皮裘,从破烂的农家小院冲出来的汉人少年,死前紧握着的,便是这把柴刀啊……
“咳……咳……”巴加图想开口,但是鲜血此刻已经从他的喉咙开始往上翻涌,他此刻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怎么可能……
躺在地上的巴加图,有些眷念地望着头顶的星空,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悔恨在他的心中轮回交替,最终,他发出一声悲鸣,却又轻如一声叹息:“唔……”
他的世界,至此长夜永寂。
“殿下,您没事吧?!”阿史那贺鲁此刻也冲到了李宽的身边,他一脸胆战心惊的模样让李宽陡然觉得有些好笑:“我有没有事,你看不出来吗?”
“……您这浑身是血的模样,搁谁谁看得出来啊?!”阿史那贺鲁见李宽说话中气十足,当即也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说话也多了几分调侃意味。
天晓得他刚才有多害怕,这他娘的要是楚王殿下出了事,他们哥仨也别想活了。
“殿下!”契苾何力和阿史那思摩此时也冲了过来,契苾何力和阿史那贺鲁一样,最先关心的就是楚王的伤势:“殿下,你没事吧?”
“我无碍。”李宽摇了摇头,只是有些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巴加图道:“这哪来的二杆子?居然还知道声东击西?”
“殿下,您这刀……”阿史那思摩看着楚王手里的破烂柴刀若有所思,不用于契苾何力和阿史那贺鲁,他们两人的视线方才被李宽身边的暗影刺客所遮挡,可阿史那思摩分明看的清楚,楚王殿下只是手一垂,再抬臂时手里就多了这么一把柴刀。
当然,阿史那思摩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毕竟他的视角也无法对楚王的动作一览无余。
“哦,”李宽闻言看了阿史那思摩一眼,随后将柴刀丢给了他身边的暗影刺客:“这把刀可是本王的宝贝,一直都交由身边的死士随身携带,再说你和贺鲁还有契苾何力,之前应该见过吧?”
“殿下……他俩没见过……”契苾何力现在也想起来了:“您当初在山坡上拿着这把柴刀逼迫颉利可汗就范时,这二位已经跑得没影了……”
“咳咳……”契苾何力此话一出,大家都很尴尬了。
“行了,别聊天了,继续咱们的正事!”李宽觉得再掰扯下去,阿史那思摩跟阿史那贺鲁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思摩,贺鲁,你们两个带领一些人手护卫在我身侧,契苾何力,你随本王继续开路!”
仗打到这种地步,大家拼的就是胸中一口气,谁先泄气,那便是一泻千里,一旦哪一方出现颓势,那便是无可挽回的败局。
战斗,仍在继续。
楚王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砍翻眼前的敌人,更不知道自己身边跟随的暗影刺客已经换了多少波,他只是不知疲倦地挥动着手中的没马槊,将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扫到一旁,为自己开辟前进的道路。
直到,被逼入绝境的欲谷设可汗举刀呐喊着朝他冲来,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率队凿穿了这支突厥万人骑兵队。
他赢了。
“你他娘的还抖起来了?”李宽看着因为呐喊而面目狰狞的欲谷设可汗朝自己冲来,他都懒得提起战斗的欲望。
用他老爹李二陛下当初教太子大哥习武时常用到的那句台词:揍你,朕空出一只手来都富裕!
楚王殿下如今也是这般想法。
“嘭!”仅仅只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千军,谷欲设可汗便从马上飞了出去,只见他整个人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周后,口鼻窜出几股黑血,他壮硕的身躯在颤抖了几下后,便再无其他动静。
“呼……”此时的楚王殿下再抬头,已是月上中天。
“楚王殿下……我们胜了……”阿史那思摩此时面色苍白地来到李宽身边,他的右臂已经负伤,至于阿史那贺鲁和契苾何力,这俩人更惨,一个被人一刀砍在了肩膀上,一个被人扑下马,摔断了小腿,这俩人此时已经被带到后方治疗伤势了。
“是啊,胜了。”李宽点点头,随后眺望远处在月色下依旧灯火通明,如一头凶兽蛰伏的焉耆镇:“思摩啊,有没有兴趣陪本王去焉耆走一遭啊?”
“殿下,咱们……”阿史那思摩现在真的很为难,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劝说楚王离开,但是不知为何,今日这一战过后,他已经对李宽生出了一种“君既往,吾亦同往”的决心。
“哈哈,逗你的。”李宽哈哈一笑,随即扭头看向身后战场。
尸横遍野。
“可惜啊,可惜。”李宽叹了一口气,他方才发现,这一战,自己的暗影刺客已经折损了近两成。
“殿下,这一战,足以让您名垂千古啊。”阿史那思摩以为李宽是在心疼死去的亲卫,不由出言安慰道。
“本王的意思是,本王如此英雄气概,没让我那个昏君爹亲眼见到。不然他以后再想揍我,不得掂量掂量啊?”李宽回头看了一眼阿史那思摩,他觉得这人脑子挺瓜。
“……”阿史那思摩现在并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一夜无话。
翌日,在帐中枯坐到天明的禄东赞终于收到了手下斥候传回来的消息。
“大相……那斥候说话间,语气中带着一股惧意:“欲谷设可汗……回来了……只不过……”那斥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禄东赞,颤声道:“回来的……好像是他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