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永法师看着自家的好徒孙,饶是他来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眼下还是有些绷不住了。
不是……老衲这是祖坟让人给点了?
“师公?”楚王殿下此时已经将玛瑙珠串小心翼翼地戴回手上,接着又将那串紫檀佛珠给挂在了脖子上:“您看徒孙佩戴起来合适吗?”
“……”眼见楚王殿下如此嚣张,一旁的虞世南觉得自己搞不好回头真的要挨揍。
“殿下……身具佛缘!”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劫难的智永法师,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他转头看了一眼那捧着锦盒的小沙弥,后者会意,很快就将锦盒送到了他的身边。
“楚王殿下,”智永法师接过锦盒,将其转交给李宽:“这便是佛门向您赔罪的礼物。”
“这啥啊这是?”楚王殿下下意识地接过锦盒,刚想打开,却被智永法师伸手给阻止了:“殿下,里面的东西……您大可等老衲走后再打开。”
“有机关?”楚王殿下闻言眉头一挑,随后便又换了一副嘴脸:“不是……师公啊……本王好歹也是您最出色的徒孙,您怎么可以试图谋害我呢?!——就算您想不开,想要清理门户,那是不是也得先从虞师这边开始清算?”
“不是……”虞世南没想到,自己今天来不光得替徒弟背锅,这转头还得被徒弟给送走:“你这竖子!是真不打算让老夫好过了是吧?!”
“虞师……”楚王殿下闻言故作委屈道:“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嘛……”
“伯施……”一旁的智永法师突然深深看了一眼虞世南:“你倒是替为师物色了个好徒孙……”
“……”得,虞世南知道,师父这话他得分对象来听——在楚王殿下那里,这句话就只是字面意思,但到了自己这儿……嗯,恐怕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这更阴阳怪气的反话了……
“虞师!你听听,你听听!”楚王殿下这会儿又狐假虎威上了,只见他此刻躲在智永法师身后对虞师义愤填膺道:“本王就知道本王是块绝世美玉,肯定是你跟萧师雕琢美玉的功夫还不到家,才害的本王如今不能美名传天下!”
“……”智永法师看着满脸无奈的徒弟,他这当人师父的终究还是心疼了:“伯施……是为师错怪你了……”
“不是……”楚王殿下一听师公说这话顿时急眼了:“师公,你这么说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虞师可是上赶着要收我为关门弟子的!”
楚王殿下此言一出,智永法师发现纵然自己靠着多年修行,气息雄厚如巨象吐息,这会儿都有些大喘气了——当然,纯属是被好徒孙给气的!
好好好……虞世南……老衲当年真是……唉!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呐!
眼见智永法师都懊恼成这样了,那么由此可见,虞世南……虞公此刻的心情,也不大美妙……
老头儿现在只感到眼前突然就一阵阵的发黑:果然啊……自打他当初收了楚王殿下这么个小祸害以后,自己的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
尤其是现在,自己好好的一个书法大家,却因为弟子那彪悍的战绩,被人家硬生生捧成兵法大家。
为这个……他已经抗争了无数次,可结果呢……他压根就不能急,一急就代表着自己坐实了人家的猜测……
看着眼前的好弟子,虞世南突然苦笑着摇头叹息道:“嘿……嘿嘿……这人生的际遇……还真是无法言说啊……
“师公慢走!师公再见!师公你路上小心!师公你记住,要是有谁敢欺负你,记得报我名——”皇宫外,楚王殿下送别师公时那嘹亮的嗓音,让急于回山门参禅的智永法师听完后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当场摔倒,随后,他匆匆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朱雀大街,随之渐行渐远。
“唉……师公他人真好啊……”楚王殿下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这次酣畅淋漓的打劫还缺少点啥。
缺少点啥呢?
“嗷!”脑袋突然挨了一记巴掌的楚王殿下,顿时便醒悟过来:原来缺少的……是虞师的秋后算账啊……
“虞师啊……您听我解释……”此时的朱雀门外,楚王殿下在自家恩师面前站如喽啰。
“你个竖子……”虞世南现在都不敢想,待会儿自己回府后,恩师会怎么修理自己:“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老夫给送走?!”
“虞师……您这是什么话?!”楚王殿下眼见这么一顶大帽子即将扣下来,他能认嘛,当然不能够!所以只见他当场驳斥对方道:“吾师虽傻,但其寿胜龟……嗷!”
“哼……”再次给了徒儿脑门一巴掌的虞师,终于是恢复了自己的大儒气度:“少插科打诨!虽说这次佛门是动了点歪心思,找了你师公前来说情,可人家给你赔礼那可尽显诚意啊……”
“啥赔礼?”楚王殿下闻言挠了挠头:“两串珠子?不能够吧,我都打算将它们送给小兕子当玩具了,至于那锦盒里装的东西……嗯……那能有啥贵重的?——我当时悄悄掂着分量呢!感觉轻飘飘的,应该也不是啥好东西啊……”
“你这……”虞师这会儿已经懒得开骂了:“那两串佛珠是佛门高僧之物,凡人将其佩戴有驱邪避祸之功效,至于那锦盒里装的……是书圣王羲之亲笔所书的《兰亭集序》!你大师兄做梦都想观摩一眼的天下第一行书!就连陛下他都想要得到的书法神品,却莫名便宜了你小子……”(注1)
“啊……啊?!”楚王殿下没想到,佛门……不……是佛门跟自家的师公会这么大气:“这……这样吗?!虞师啊……”楚王殿下这会儿难得愧疚,只见他从脖子上去取下檀木佛珠,顺带又从手腕上摘下那串玛瑙佛珠,随后将两者递还给虞世南:“虞师……要不……我将其转交于您,由您替我还给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