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杀了她,但是他不敢杀了她。
至少现在不行。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也知道她死在自己手上可能会导致的后果是什么。
当然,这些不是阻止他的最大阻碍,毕竟想要扫除这里证据的方法有很多,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里全然是自己的地盘,想要做些手脚蛊惑她的家族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
但是远在天边的压迫虽然可以不在意,但是近在眼前的危险他还是能够看得到的。
那四个姑娘刚刚离开高塔就被他诱骗了过来,但是这些少女非常的警惕,竟然在配合之下让他们跑了,只剩下拉瑞莎负责殿后被活捉。
殿后被活捉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毕竟当时的场面上这位领主大人是占尽了上风的,这样的重重包围竟然可以让她们跑掉,才是最大的败笔。
如果她或者,到时候还有的谈,可以扯一些蹩脚的理由为搪塞,然后接受惩罚就可以了。
自己并没有在邪术师那边留下什么具体的证据,所以即便那些姑娘真的解决了这些邪术师,不管这些名门贵胄之后的人怎么说,他只要没有被发现实际的证据,帝国就没有办法惩罚自己。
最多是帝王越过法律对自己的领主施压,然后让领主对自己进行削爵。
他效忠的对象是行省的领主,即便是帝王也没有办法越过自己的主人对自己进行惩罚。所以自己绝对不会有性命之虞。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保险的,毕竟还有一个游离在法律之外的近乎恐怖组织的存在。
好在,他觉得就算自己不这么做,四个连魔导师境界都没有达到的少女想要解决那些邪术师,实在是太痴人说梦了——虽然她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反应能力令他心惊胆战过一次了。
不过自己毕竟不能明着弄死她们,难免有些束手束脚。虽然这些少女的水平让他觉得强悍,但是那些邪术师可没有这样的心里负担。
让他现在特别畏惧的事情,其实是线报中那个可疑的男人,虽然从下面人的汇报上来看那个男人年纪不大而且形容上有点像是那个也不到魔导师的少年天才,但是他停留在城中的时间太短,并且反侦查意识还很强,想要抓捕他的布置在觉得可以实施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
最糟糕的是,那个家伙暴露在明面上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在高塔那边都得不到太多的风声,但在那些好生事却在关键时候嘴巴比谁都严的魔法师报列出的榜单里评价异常之高。
而且金发并不是个特别少见的发色,地下的那群人又是帮没有什么用处的废物,七嘴八舌的每个人描述都不一样,只说是非常好看。
废话!亚特兰蒂斯的天才没毁容的除了极个别之外长得都非常好看。
所以,如果那个人并不是天才,而是来保护他们的老师,那么虽然对方还没有冒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给自己些颜色瞧瞧,而是选择了更稳妥的方法的话,这个少女的用处就会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大些。
和邪术师合作也不过是为了钱财而已,如果要钱和命选一个,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实在也是没有想到,高塔的行动如此之快,本来他已经发觉了高塔的探子找到这里的痕迹,但是没有声张什么就离开了,让他以为自己有时间让这些术师抓紧时间离开的。
没想到这些邪术师是真的不要命一般,知道消息了还不走,硬是留下来想要埋伏那群人。
着无疑是要了这个小领主的老命了,这群废物真算起来连攻下自己这种小城市高塔的能力都没有,就是个下水道的老鼠开会的地方,竟然狗胆包天的想要埋伏高塔的法师。
让人无法算计他们心里究竟是装的什么东西。
昨天晚上本来连夜传了个捷报,说是陷阱中困住了来犯者,虽然不知道具体多少人,但还是将其活埋了。
这未必是个重大利好,因为如果那个仍然不清楚身份的人就目睹了这一切的话自己的人身安全可能会非常的危险。
高塔护城法阵并没有发现那个人的魔力涌动,甚至没有丝毫的察觉。
即便是他在第一时间内和高塔的指挥使通了气,将侦查的力度调到最高,依然全无所查。
但那个人显然不可能是个完全没有魔法回路的人,所以这给他了更大的压力。
即这个人很可能拥有超越了探测极限的魔力等级。
小城的感知法阵当然不可能太强,否则每年的能源供给都是巨大的开支,即便上只要是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在高级魔导师巅峰的时候,不需要完全到大魔导师境界的水平就可以让他们没有丝毫察觉。
如果是那些精通隐匿和暗杀的裁决者来,甚至只需要高级魔导师就可以蒙蔽他们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去过高塔,但是没有人将他拦下来,出现的太过突然,离开的也无影无踪。
这种巨大的压迫感才是让这位领主心惊胆战的原因。
所以他这几天囤积了重兵在自己的身边,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能有多少用处,心里仍然是没底。
这个小地方,只要有个高级魔导师,基本上就可以宣布自己是无敌了。如果不能用人数耗死他,那么自己的命是绝对保不住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个人不知道这边的消息,因为据说他到的时候还不知道四个少女的下落。如果死的是他,那么情况就会好很多,毕竟他一死,其他人不够成太大的威胁,还有斡旋的余地。
当然最好的情况就是他和他要保护的对象一起死在里面,这样的话,所有人都可以被灭口,自己的生意和美好的小日子还能继续高枕无忧的过下去。
最遭的情况就是他已经知道了那些情况,而且死的还是其他的三个少女。
而且在目前的情况来看,很可能自己就是这么倒霉的碰到了这种情况。
因为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最新的消息,在外面看守的那些人全都死了。
只有一个人不知所踪。
沐恩当然不知道这里的领主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被弄得神神叨叨快要神经衰弱,他其实还在自责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自己,是能想到自己总是能够遇到叛徒。
时间还在清晨的时候,他看着那个没有口吃毛病的人笑得还算温和,但是这种温和却让人更加的毛骨悚然。
他甚至当对方的面将后背交出,去拔起那些插在尸体与泥土上的武器,丝毫不担心对方偷袭或者逃跑。
“说吧。”沐恩一边用仿佛在清理自己家后院姿态清理着战场一边用闲散的语气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那个人看起来非常恐惧,而且年纪也不大的样子。
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样的人很好吓唬。
“我想知道什么?你不是说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吗?”沐恩似乎有些不耐烦。
“我……我只是被邪术师胁迫的,他们不会告诉我们太多的东西。我的家人性命都在他们的手上,我是被逼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知道你的悲惨经历,我只想知道我需要的那些。”
“我不明白……”
“那你就可以死了。”沐恩转过头,寒芒已经在空中画出一道飞驰的影子。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人惊惧的大叫起来,但是他能够看出那把剑飞行的速度很快,他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只是没有想到过了好几秒中,仍然没有感受到寒铁透体的感觉。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脸上的汗珠已经不断的滚落下来。
那把剑离他只有一厘米,光洁的剑身上反射出的晨曦让他觉得遍体生寒。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说点我想听的。”沐恩用这种巨大的压迫感摧毁对方的心智,让他可以乖乖和自己合作。
“这、这里的邪术师,和、和领主有勾结……”
“你不是说你没有口吃吗?”沐恩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满对方的语速。
那个人赶紧咽了一口口水,强行压住自己心里的恐惧,连贯的说出话来:“我们都是周围村子的村民,这些邪术师抓我们这种有一定魔法天赋的人过来给他们充当炮灰和学徒,然后他们会以我们的家人为要挟。等我们成长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会试图用腐化之力感染我们。”
“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你的悲惨遭遇,我好像已经说过了。”沐恩仍然不给他提示,但只是继续进行着这种心理上的巨大压迫、
“我知道……我知道,您想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吧?他们现在就躲在一个更隐蔽的山洞里,我可以带您进去。”
“呦?还挺有脑子的?知道与大部队会合?”
“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恨他们,他们拿捏着我的家人,如果有机会我也想杀了他们。被邪术感染之后很可能就会再也不认识我的孩子还有父母,可能还会亲手杀了他们,我不想这样。求求大人你可怜可怜我吧!别杀我,如果我死了,我的家人就会失去利用价值,会被当作牲口一样杀掉或者卖给别人做奴隶或者娼妓的!”
“那你见没见过四个少女?就这两天里。”
“没有……我们很少能出来,一般都是被圈养起来的。只有成为了邪术师才能自由活动。”
沐恩点了点头,准备杀掉对方,结果这个时候被一个声音喊住了。
“沐恩?”那个声音有些成熟的味道,气氛惊讶三分冷漠。
“克洛伊?你怎么会在这里。”沐恩停下了自己的手,转头看去。
克洛伊身边没有别人,而且她刚刚可能是闻声而来,有意收敛了自己的脚步,就连沐恩都没有感知到。
“我在这里执行任务,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不会把你也给派来了吧?”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我的女友在你们的行列之中。”
“辛奈?”
“你怎么知道的。”
“安舍尔老师不是一个特别好相处的人,能让他收为弟子,除了和你有关系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他还不好相处?那世界上可没几个好相处的人了。”沐恩笑了一下,觉得克洛伊说的话未免有些奇怪。
“他跟你和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觉得你应该最清楚。”
“不说这个了,其他三个人呢?你们分开行动了?这种情况下分开行动似乎是大忌?”
“我不想的,既然你是来救人的,那你肯定手头有情报吧?”
“比你们并不更多,不过我刚刚问到了一些。”沐恩指了指面前跪着的那个人。
“这里的领主和高塔指挥使都是叛徒,拉瑞莎被擒获生死不明,我们三个逃出来了,但是他们两个都透支了魔力,受了些的伤,魔导器那些也丢了。我是出来找找吃的和水的。”
“什么?!他们竟然敢杀高塔的人?!”沐恩眉头一拧,杀气直接透体而出。
同龄人中,沐恩的相貌始终是处于一个让人看之则喜的状态,因为长得很温和可爱,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有少年感。
但是他发狠的时候,也没有几个同龄人敢说能比他看起来更加恐怖,一路走来背后已经能算的上是血流成河了,身上的煞气之浓郁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以杀人为爱好。
“你不要激动……”这个样子竟然让克洛伊也有些微微害怕,她之前没有感觉到过沐恩的这种状态,即便是在两次几乎身陷绝境的时候,沐恩也没有表现出如此之强的攻击性。“拉瑞莎未必会死,毕竟我们的下落还不明,如果他杀了拉瑞莎,那么只要我们将这件事情捅出去,他也活不成。如果我们抓到了人质可以证明他们之间互相勾结,那么他就会被灭族,所以拉瑞莎肯定要留着和我们谈条件的。”
沐恩看了看那个人,突然感觉他还有点用处,然后便将其收入了黄金之心中。
“既然如此,就不先不杀他了。梅根和辛奈现在在哪?快带我过去。”
在两人穿越树林的过程中,沐恩问了很多的信息,包括他们为什么会被伏击,然后不禁摇头。
自己已经经常埋怨自己形式不够稳重谨慎了,没想到在和其他人的对比之下自己竟然能够算是个优等生。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总是优等生。
“你在想什么?”克洛伊知道沐恩总是想的很多,感觉到他半天没有说话,便如此问道。
“我在想如果我们来,你们是不是会全军覆没。”
“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你们没有给我相信你们的选项。”沐恩摇了摇头道。
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沐恩更加沉默了,本以为他们能够找到类似狗熊洞之类的地方,但是没想到他们是躲在灌木后面树荫底下。
这样未免太容易被发现了。
“她们两个应该还在昏迷的状态,你轻一点。”
沐恩穿过灌木,看到了两个还在昏睡的少女,这样的情形在古代的很多传说中会变成诱导英雄沉沦的场景。
不过沐恩不认为自己是英雄,也不认为这个情况可以诱导自己。
沐恩就这样看了几秒,然后转过头问克洛伊:“他们什么地方受了伤?”
“表面的伤势我已经帮她们治好了,但是还有些内伤淤血会让她们感觉很痛苦。而且她们的魔力回路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震荡。”
“这可不是轻伤啊……”沐恩叹了口气,“你不是会写医学吗?为什么不给她们推拿?”
“我需要活血化瘀的药物,否则的话效果很差,而且会非常的痛。”
“魔法师还会怕痛吗?”沐恩自嘲了一句,“而且这里没有什么活血化瘀的药物,即便有,这里生活着这么多邪术师,你敢用?”说着,沐恩从魔导器中去出些魔药交给克洛伊。
“接下来的场面估计我不适合在场,你来吧。等她们醒了之后,你让她们配合你进行魔法回路的梳理,理顺几遍,不适感就会大大降低。”
“好。”
沐恩说完,就离开了灌木丛,不一会,二十米外的地方传来了些许响动,应该是沐恩在审讯犯人。
“为什么我听说这里经常失踪的是女人?但是我到目前为止甚至还没有杀过一个?”沐恩将自己的脸凑得很近,他看着对方的眼睛,残暴的气息从其中蔓延出来。
“那些女性都是被卖掉或者牺牲掉了,她们会作为某个仪式的祭品。不过那个仪式我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也不知道要有多久还能准备好,但是他们已经来这里好像六十多年了。我的父亲就是剩下我之后被他们抓走然后感染了邪术,可惜他没有熬过去……”
邪术制造邪术师的成功率其实相当的低,说十之一二都实在是运气很好了,大部分是百来个人中,才能有一个。
这需要的是意志力和魔力强度的双重考验,魔力回路越强,感染的时间需要的就越久,但是也能因此获得更多的力量。
这些尚未被感染的人中,魔力不逊于那些邪术师的人不少,看来他们都是非常被“期待”的小白鼠。
而那些邪术师已经在这里盘踞了很多年,看来是在谋划些大旗,为了成功他们并不像惯例之中表现出来的那样急功近利,而是用些相当卑贱的手段,让整个帝国都忽视他们的存在。
“他们在六十年前就在准备这个事情?”沐恩感觉六十年前那件事似乎是自己遇到的绝大多数问题的导火索,这让他越来越好奇六十多年前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某些只言片语里说,似乎他们开始准备这个法阵甚至是近十年不到的事情,之前只是在这里潜伏。而且像他们这样在帝国里潜伏的还有很多。”
沐恩听到这话,眉头皱的非常深,难道那些裁决者都是吃干饭的吗?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还能存在于帝国之中。几个存在了六十多年的邪术村庄竟然还能岿然不动,这真是令他匪夷所思。
但这未免就是他误解了裁决者的职责范围和能力范围,本来裁决者现在的人数就已经非常的稀缺,他们的主要活动方向也还是肃清大城市及周边小城市的威胁。
像这种十里八村连鸟都没有几只的地方,就只能随缘了。
这次的情况其实就是他们发现的,从外围回来的时候路过了这个地方,然后感觉到了不太一样的味道,便悄悄的探访了一下,觉得不是多大的问题便交给了高塔来处理。
但是他们这次来也是因为那些邪术师玩的比较过火,邪术的味道已经相当浓郁了,否则他们确实也不可能在这里存在这么久。
在太阳王的光辉之下,苍蝇就应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否则就要他死。
“那现在这些邪术师藏匿的地点在那里?我之前去的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
“不做任何用途,就只是单纯的陷阱而已,是他们让我们在这几天里加急挖出来的。”
沐恩点了点头,感觉被摆了一道确实非常的不爽。
之后也没有太多可问的,沐恩再与那个人闲聊了几句之后就把他收回囊中。
那边还没有消息,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便靠在树干上发呆。
“她们已经醒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克洛伊走了过来,她的手上有些血迹,应该是切开了某些地方的皮肉让淤血流出来,“你这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他要带我们过去那个藏身的地方,但是我不确定他们可不可信。”
“他身上没有邪术的痕迹。”
“你知道的,现在邪术师已经有了隐藏自己臭味的方法。而且他们愿意给邪术师卖命,这本身就不值得信任。”
“你不能这样说,也有很多人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不得不让步的。就比如说……辛奈如果被抓取了,你愿不愿意投降。”
“我不会,我会想办法救她出来,但是我绝不投降。杀父母的仇,不共戴天。”沐恩的神情冷漠而严肃。
克洛伊摇了摇头:“你没有遇到那种情况,对自己的坚强太乐观了。”
“我从不骗人。”
“这不算骗……无知者无畏。算了,我不想和你说这些,你来看看她吧。”说着,克洛伊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