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这种东西,一旦开了头,那就会一不可收拾地信下去。楚帝近日沉迷玄学无法自拔,还总是拉着沈风月跟他讲得道成仙的那些事。
沈毒妇和沈黑心私下一考量,觉得这是一个好契机,又得到一个整楚帝的好机会了。于是隔天沈□□就把一仙师介绍给了沈风月,沈风月同这仙师见过一面,问了他几个问题,然后心下就有了主意。
道貌岸然,装模作样,看起来的确是个骗子,于是转手就把这人引荐给了楚帝。
“燕燕,这是想给朕看什么呀?”楚帝被他拉着做到了关雎宫的主位上,沈风月手执宫扇,将扇子对着门的方向道:“三郎你看,人这不是来了嘛。”
“两仪道长到——”
随着这声传呼,一人走入殿内。
白衣,白冠,白鞋,手拿一柄雪白的羽扇,走起路来衣带当风,走入殿中随后给楚帝行礼:“贫道两仪拜见皇上。”
沈风月一瞥,这人穿的一身雪白,恨不得装扮得让人一眼就觉得他非同凡响。
楚帝果然被这道长仙风道骨的样子所蒙骗,转过头来问沈风月:“这是?”
沈风月同他解释:“三郎不是总是同燕燕说那些个修仙的事迹吗,臣妾想三郎定是对这生了兴趣,便派人去四处搜罗。碰巧前日这位道长找上门来,说是要献宝。”
“哦?道长要献什么宝给朕呐?”楚帝生了兴趣。
沈风月含笑看着这一切,鱼上钩了呢。
两仪神棍轻摇羽扇,开始坑蒙拐骗,胡说八道:“陛下可知,贫道法号的来历?”
楚帝很配合:“道长请说。”
“天地初开,一切皆为混沌,是为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为阴阳,故贫道法号为两仪。”他一通吹逼,只为彰显自己的身份,说完才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丹药,“贫道耗费两年练得一枚两仪丹,修道讲究缘分,掐指一算此丹主人当属北极星主人。”
那枚丹药色泽莹润,呈金黄色,上面还有一个漂亮的丹晕。
他将丹药一露出,当下引起一片沉默。仙人献药是好事,但是帝王是不敢轻易服用的。
沈风月挺身而出为楚帝分忧:“臣妾愿为陛下一试。”
他起身走到两仪道长面前,将那枚丹药放入口中,丹药入口丝滑,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嚼几下就吞进去了。
正当他转过身来给楚帝展示时,系统突然说话:“我帮你加了个特效,不用谢。”
他半转身的那一刻,楚帝惊得突然拍案而起,脸上惊讶十分,指着他道:“燕燕,燕燕你……”
我怎么了怎么了???智障系统对我做了什么吗???沈风月一脸懵逼。
楚帝道:“燕燕,你面色红润,脸上流光溢彩,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让朕忍不住要拽住你的裙子不让你走了。”
流光溢彩……沈风月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感情现在自己整个人都在光啊。
差点没忍住打死系统:“把特效给我取消了。”
系统:“哦。”
“燕燕,感觉如何?”
沈风月含羞带怯:“回三郎,臣妾觉得很好,竟真的有飘飘欲仙之感。”
事实摆在眼前,楚帝已是信了这位仙师,并挽留他住在宫里。两仪道长装样子推拒一二然后就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说是要帮楚帝炼制两仪丹,祝他益寿延年。
楚帝微笑着听完,让沈公公送走仙师。沈风月在旁问他今年生日该怎么过。
楚帝思考了一下,然后道:“召齐王回来朝贺吧。”
齐王?沈风月下来过后询问沈□□。
沈□□就给他解释清楚了。
齐王是先贤妃的儿子,当初楚帝最喜欢的儿子。先贤妃是皇后的庶妹,皇后很不喜欢她,也连带着不喜欢齐王。先贤妃早逝,太子也早早定下,于是等到齐王长大成人时,楚帝就给他一块肥沃的封地,让他搬去了封地,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回来过。
沈风月回过味来了:“所以皇后一被废,楚老头就没了顾虑,趁着这次生日把心爱的儿子召回来?”
沈□□点头。
“皇后不喜欢自己的妹妹?既是姐妹,为何这般?”
沈□□看着他,神情古怪,仿佛觉得他在问什么废话,这种事情他不是很在行的吗。沈风月看出来了,怒视过去。
沈□□这才道:“先贤妃为庶出,嫡庶有别。”
沈风月浸淫后宫多月,知道了不少从前不知道的知识,瞬间秒懂了。
楚帝生日,如愿召回齐王及其家属来朝贺。
齐王也是而立之年,却已无争储之心,所以此次回来倒也算安分,一到京城便去皇宫拜见楚帝。他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楚辰十八性格沉稳,幼子楚星却才十四,生性顽劣,活泼好动,被齐王按着坐了会儿就耐不住性子嚷着要出去,因楚帝同意了,齐王就放他去耍。
楚星的马是匹好马,根骨劲节,肌肉有力,浑身皮毛赛雪,身量高大。这是他去年生日时齐王送的,一得这马便宝贝的不得了,还给它取名“赛雪”,恨不得同它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就连此次回京朝贺他都要带着,齐王被他央求得烦,点头应允了。
这等好马自是要骑上京城的街巷给所有人炫耀着看的,楚星骑着爱马招摇过市,身后跟着几个仆从,在中街时遇到了一个劲敌。
先进入他眼帘的是那匹浑身漆黑如墨的马,皮毛油光水滑,像缎子一样。即使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匹马与自己的赛雪不分上下。
接着他才觑着眼往上看他的主人,那人着一红衣,边上是白色的纹边,头上带了一条镶玉的缎带,看人时习惯微微扬着头,骄傲得不得了,好像所有人都不配他正眼相看一样。
一条街就这么宽,两方人马一相遇自是要有一方退让的,但偏偏两方的人都傲气,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想让,就这么直当当地立在路中间,将路挡了大半,周边人见这些人衣着不凡,都不敢招惹,均是热气吞声地从旁边悄悄挤过。
这气氛很是紧张,相当于是针尖对麦芒,两个锋芒外露的人都抓着缰绳,夹着马肚,不一语。
这种气氛人受的,马受不得,赛雪不耐地打了个响鼻,两只前蹄在地上来回踩了踩。
于是楚星就先开口了,他先是摸了摸赛雪的鬃毛,凑到它头上用一种看似小声低语,实则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安慰道:“赛雪乖啊,我马上就让那些不相干的人让开,你先耐心等等。”
而后他抬起头,对着对面的人道:“这位公子,我还有急事,请你让开一下可好?”
对面的人正是皇太孙,受尽宠爱的他,平日里只有别人给他让道的,哪有他给别人让道的,所以乍听此言,面上立刻带出了一抹讥讽:“这位公子,我也有急事,为何不是你先让开呢?”
这是要同他杠上了。
楚星眉尾一垮,笑意顿收,眸底划过一丝暗色,阴沉沉地看着皇太孙,变脸之迅。
皇太孙的侍从跟随他多年,素来会看主子脸色,知道这个时候该轮到自己为主子说话了,当即道:“黄毛小儿,你好不识抬举,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
第一招——以身份相压,此招百试不爽,一旦爆出自家主子身份,一般人都会退让并连声道歉。侍从都已经想到那臭小子接下来的反应了,不知不觉间神情得意非常。
对方帮手上阵,自家肯定不能示弱,楚星侍从反问:“你家公子是谁,我们可不知。此乃京都,天子脚下,豪门权势遍地走,人人都可以说自己是贵家公子,你家公子身份又能大到哪儿去?”
皇太孙侍从爆出身份:“我家公子乃是当今太子的嫡长子,皇太孙殿下,你们还不磕头求饶?”
皇太孙骄矜地扬了扬下巴,气焰高涨。
楚星侍从嗤之以鼻:“皇太孙又如何,又不是当今天子。我家公子乃是齐王之子,与皇太孙也算是堂兄弟,身份有何高低之差?”
气氛再一次陷入绞着,皇太孙和楚星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封地,横行霸道多年,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既然身份压不下去,下一刻就要动手了。
于是双方的侍从都有些躁动,就连两匹马都是不停地跺脚,对着对方甩脑袋,想要立刻一决高下。
皇太孙捏紧缰绳,夹着马肚的腿稍稍一用力,马儿顿时往前迈出了一步。也就是这一步,像是一个信号,楚星也往前进了一步。
下一刻,由双方主子扬鞭朝对方甩去为开场,侍从们立刻冲上前,一场男人与男人间的争斗开始了。
侍从同侍从打,又是使拳头又是踢又是骂脏话的,皇太孙和楚星这般要好太多,但是马与马的对撞,鞭子与鞭子的交锋,还有那恨不得甩对方脸上去的狠劲,这表明这两位主也只是维持表面上的谦恭。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却没看到街头一匹马车失控,正冲翻了沿途的小摊朝他们飞奔而来。
等他们现时,为时晚矣。
“快让开,快让开!马失控了,失控了!让开让开让开!!——”马夫驾驶着失控的马车,一路尖叫让行人让开。
皇太孙和楚星他们打成一团,就算想撤离也挪不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马车朝他们直冲冲地撞来。
“快保护殿下!”
“快保护公子!”
“救命啊!”
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赛雪和那匹黑马受惊,立刻横冲直撞起来,并开始撩蹄子。两位少年哪见过这般场景,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惊慌失措。
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楚星被赛雪抖落在地撞上那马车的车辕晕了过去,赛雪踩着他的大腿跑走了。
楚星晕了后,皇太子便没了遮挡,直面那辆马车,别擦挂在地,那马车还在往前跑,他想要闪身,却因为衣服被马车一角挂住,一时间竟解不开,被连带着在地上拖行数十米。
马夫在多方冲撞之时就已经摔倒在地气绝身亡。侍从们伤的伤,晕的晕,等反应过来时连忙去追马车,救下皇太孙后,抖着手在他鼻下一探
——竟是没了气息!
此事之大惊动朝廷,皇太孙活生生的一个人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太子见到他的尸体时,大脑竟一时空白,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悲痛地抱着他,一声声地喊我儿。他虽不满楚帝偏爱皇太孙,但这终归是他的儿子,他怎能不心痛,怎能不爱?
太子妃闻此噩耗也是不敢置信,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摸到那冰冷的尸身,立时晕了过去。
楚星被救回去时尚存一息,且命大只一只大腿骨折了,静养百日便可好。齐王妃一边心疼的抹眼泪,看着丈夫在知道儿子无碍后急急出门,很是不解:“王爷,你出去作甚?”
齐王道:“进宫面圣求情啊。皇太孙薨逝了,咱们儿子却还活着,太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齐王所虑是真,太子果然去求了楚帝重罚楚星。
看着楚帝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几岁的脸,齐王二话不说扑腾一声跪在他面前,硬是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抬头时额头上青紫一片。
“你这是干什么?”他的动静之大,将楚帝唤回了神。
齐王眼中含泪,向他的父亲说:“儿子对不住大哥,也对不住父亲,没能管教好孩子,所以刚刚那几个头是儿子的道歉。”
楚帝长长地叹息一声,别过脸去不看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齐王膝行到他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儿子知道此举是教父亲为难,教大哥心寒了。皇太孙的离去,儿子这个做长辈的也是痛心不已。星儿顽劣,儿子有教养之错,但是他终归年少不懂事,此次皇太孙的死,不能全全归咎于他身上啊。”
楚帝摇头,无奈道:“我要给你大哥一个交代啊。”
“儿子自是知道要给大哥一个交代,此事与那马夫有关,可是有人在背后作怪?”
“朕彻查了,那马夫当场身亡,他只不过是赶着去送货而已。”说完楚帝便不再开口。
齐王知道如果不下猛药,拿亲情作挡箭牌,自己的儿子是真的摘不出去的。当即埋在楚帝膝下痛苦:“父亲,儿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也只这一次。您就应了我可好?”
“当年您有意属我继承大统,儿子念着大哥万万不敢接受,自愿做一闲散王爷,不想让父亲和大哥为难。求求您,就这一次吧,儿子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在我眼前消失呢?”
他打一开始就自称“儿子”,叫楚帝“父亲”,一举一动一言都为的是唤起楚帝的慈爱之心,勾起他的回忆。
他是楚帝最心爱的儿子,几乎是一手带大的,楚帝还记得小时候他在外边受了委屈,回来就埋在他的膝上哇哇大哭,如今他又是这般,自然勾起楚帝的恻隐之心。
他已经一大把年纪了,齐王也是个做父亲的人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楚帝终究还是妥协了:“行了,你起来吧,这么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他将齐王搀扶起来,替他将脸上的泪擦干。
“父,父亲?”
楚帝说:“你走吧,带着你的儿子回你的封地去,这辈子都被回来了。”
齐王知道楚帝答应自己了,朝他磕了个头就回去了。
楚帝只罚齐王一家永不回京的消息自然是传到了太子耳朵里,他内心失望至极,摸着儿子的灵柩,心中的怨气越积越多。
齐王一家连夜就走了,生怕他追上算账。
太子做了几十年的老太子了,只要楚帝还活着,他就永远坐不上帝王之位。
他已经不想再做这个老太子了。
“父皇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太久了,该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