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妾身前几天就应该来寻妻主的,不过实在是因为这条腿走得太慢了些。”等后一句说完,他才意识到了什么的苍白着一张脸,就连那唇都咬得破破烂烂,掌心更抓得淤紫成团。
“还请公子自重,林某可记得自己的夫郎并非是公子。”即便少年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她仍是不太愿意相信他先前说的那些话。
只因此事实在是过于天方夜谭了些,更令她产生了一种无尽荒诞之感,可更令她心惊的是,她已然信了这少年七分。
“我………”正当少年拉着她的衣袂,想要再说些什么解释时,他的肚子却先一步唱起了悠远的五谷歌,连带着他的脸瞬间红成小番茄。
见此,林清安无奈的轻叹一口气,遂对人道:“随我来。”
因着女子寝室中不得外男入内,她还是带着人翻|墙进来的,挑选的小道更是那无人经过之地。
好在现在食堂还有饭,只是已经有不少只剩下那么一点点的温了。
此时寝室案几上的那盆兰花正开得不胜娇羞,恰是那低头间的一水温柔。
“等下吃完后,你就得要离开了,知道吗。”林清安担心他会噎到,忙给他倒了一杯水过去。
少年本还在狼吞虎咽的动作却因着她这一句后,竟对眼前的菜色难以下咽,就连那先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掉落。
“怎么了,可是这里的饭菜不好吃?”林清安见他就只是随意吃了几口便停了下筷子,方有这一问。
“我…我只是在想,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妻主相信我便是那谢曲生,而不是这瘸腿的小乞丐。”
“还有我真的是谢曲生,妻主你能不能相信我一回,我真的是谢曲生。”当面色苍白的谢曲生回想起这半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后,整个人恍惚得就像是在做了一个令人喘不过气的噩梦。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一觉醒来后,居然会从那自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换着穿的皇子与被诸人羡慕的林家夫变成了城外破庙里的等死乞丐,甚至就连这腿都在早年间被人给恶意打瘸了。
这种感觉,无疑是天之骄子一朝跌落泥泞的区别,其中最为令他感到难受的是。
他的壳子被另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孤魂野鬼给霸占了,甚至那孤魂野鬼不但享受着他的一切,更霸占了他的妻主,最后还想要杀了他!!!
“即便我信你说的这一切,那么其他人就会信吗?何况有些事只要稍一打听便能猜出个大概,我又凭什么就一定得要相信你说的一切。”
退一步来说,若是下一次再有一个自称是谢曲生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并且带着他说的这些话前来,难道她也得要马上相信,这人便是谢曲生吗?
“那…那妻主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说的,还有我真的是谢曲生啊。”少年的最后一句中满是啜泣,亦连那泪都滴落在了面前的饭菜里。
“可我还记得妻主之前为了给我做风筝的时候不小心被刮破了手,妻主还答应过等天气暖和后要带娇娇去放风筝的,还说等城南的桃花开了后,不但要教妾身酿桃花酒,做桃花酥………”他嘴里说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连带着这偌大的屋内,一时之间只余少年断断续续的啜泣音与那不断试图解释的话。
“别哭了,本来长得就丑了,现在一哭,更丑了。”过了许久,轻叹了一声的林清安看着这连一顿饭都没有吃完,便哭得马上就要背过气的少年后,完全不知要怎么应对才好。
可即便她的心里已经相信他便是那位真正的谢曲生了,可现在的他们若是贸贸然相认,指不定对方还会留有后招,毕竟她可没有忘记,如今府中那人霸占的可是谢曲生的躯体。
他们现在相认倒是不打紧,怕的就是怕那人带着和禅林的躯体同归于尽的念头,那么届时的禅林,怕就是得要一辈子被禁锢在这具不属于他的躯体中了。
“妾…妾身才不丑,妾身明明是最漂亮的。”有时候一些默契总会来得那么的莫名其妙,就像现在。
“那娇娇今晚上和妻主一起睡好不好,娇娇现在已经没有睡觉的地方了。”伸手抹掉眼角泪痕的谢曲生伸手攥着她的梅花纹衣袂不放,许是前面哭得很了,就连这人都打了一个狼狈的鼻涕泡。
“娇…娇娇今天来的时候已经洗过澡了,肯定不会弄脏妻主的床的。”何况现在的他很害怕,害怕就连现在的这一幕都是个梦。
等梦醒了,他还是在那破庙里头等死的小乞丐,而那个鸠占鹊巢的假货则抱着他的妻主,穿着他的衣服,享受着他拥有的一切。
睫毛轻颤的林清安看着现在壳子是外人,内里芯子是谢曲生的少年时,竟不知是要说拒绝还是点头应下了。
只是正当她犹豫不决中,紧闭的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敲门声。
“林妹妹现在可睡了吗?”
还未等她应声,谢曲生就像是只惊弓之鸟一样爬上了她的床,并放下了挂在莲花铜挂上的秋香色贵妃醉酒帷幔。
很快,当门被推开,随后走进来的是换了身素青高领长裙的何钰。
“姐姐,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自从他的那处屋顶修好后,他倒是第一次在临近夜间时来她房中,特别挑的还是那么一个节骨眼上。
“今日在课堂上,清安不是说有几个习题不大了解的吗,我便想着晚些时候过来为你解惑。”当何钰打算坐下时,便见着桌上还未来得及收好的餐具后,随即莞尔一笑。
“清安今晚上怎么吃饭那么晚,下次妹妹可得要提前吃些才好,要不然容易夜间积食。”
话说完,他便像是一个当家男主人一样为她收拾好了那些残羹剩饭,看那娴熟的姿势,显然不止做过一次。
“这些我等下自己或者是让墨枝来收拾就好,不必还要麻烦姐姐。”林清安见着姐姐不但帮她收拾了桌上饭碗,等下还要给她教习课业时,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特别是她能感觉到,最近的姐姐对她的态度,好像好到了一种惹人心悸反常的地步。
“这点小事怎么能称得上麻烦,反倒是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墨枝抬了水过来,妹妹现在可得要准备衣物去沐浴了才是。”何钰错过她撘过来的手,将那装进食盒里的碗筷放在门外。
望了眼窗外的林清安看着已然暗下去的天色,不由微抿了下唇,走到她装衣服的竹编衣柜上,打开最底下的那一层抽屉时,只见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件衣物。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或者是墨枝先前将她收起来后放在了另一个抽屉里,可是当她打开剩下的两个抽屉后,并未在里面见到她想要的东西,不由微愣的询问了身旁人。
“姐姐,我的那些亵衣?”只因她的屋子,除了她和墨枝外,便只有他一人进来过了。
“我前些天给你打扫的时候,发现你那最底下的抽屉里有一角露了出去,本以为是没有塞好的,可谁知道一打开,便见里头有了不少未洗的亵衣,我便想着现在天气暖了,若是在任由他们放在那里,难免不会滋生多余的细菌,所以在帮你打扫房间的时候就顺手帮你洗了。”
何钰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坦坦荡荡的,俨然就是一副为她好的表情,连带着她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责备的话,若是说了,反倒是衬得是她的不是了。
“可是这等私密之物,我怎么好麻烦姐姐。”等说完,林清安的一张脸瞬间爆红,就连那目光都不知要往哪儿放了。
而躲在帷幔中的谢曲生却是不知咬破了多少个锦被角,牙齿更磨得上下咯咯作响,他之前就说那个何钰定然对他家妻主有种某种不可言说的龌龊想法,好啊,现在可终于被他给逮到了吧。
他本以为他的情敌最多就是男人,现在可好了,居然还多了个女人!
“何来麻烦不麻烦,而且妹妹之前无论去哪里都会给我带礼物回来的时候,又何曾想过麻烦,何况姐姐这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何钰见着那空无一物的空抽屉后,复笑道:
“想来今天我帮妹妹洗的衣服应该已经干了,我现在就去拿过来给你。”
“好,那便麻烦姐姐辛苦一趟了。”林清安原先也想要跟着过去的,可是当她想到这床上还躲着一个人时,那句‘我们一起过去拿吧’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声来。
“本来那衣服干了我也打算给你送过来的。”何钰在临出门时,还特意往她那放下帷幔的架子床上狐疑的看了一眼,好像里头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一样。
很快,墨枝也抬水走了进来,使得谢曲生刚想伸出去的那个脑袋再一次伸了回去,并且满是怨念厚重的再次咬着锦被一角,
“小姐,今日可是要用这新的梅花味胰子吗。”墨枝本想给她拿惯用的兰花味的,却发现那兰花的已经用完了,现在就只剩下梅花的。
“我都可以,还有你先出去,我想安静的泡下澡。”走至屏风后的林清安轻解罗衫,俨然忘记了这屋里头还有另一个男人在虎视眈眈。
“诺。”只是墨枝在出去的时候,却冷不防感觉到有一抹怨念的目光紧盯着她不放。
等门合上的刹那间,谢曲生本以为自己有机会,可刚打算下床朝那清水出芙蓉的妻主走去时。
那扇紧闭的房门却再一次被推开,惊得她就像是只小鹧鸪一样连忙缩了回去,甚至这一次的怨念来得比先前还要浓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