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10毫米迫击炮的装弹手从弹药箱里取出的是一枚高爆榴弹。
10毫米迫击炮高爆榴弹重达十五点九公斤,而这种炮在战斗状态下,高度大致为一米五到一米五五……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装弹手在装弹的时候得站着装,同时也意味着如果炮手在装弹的时候遭到攻击,炮弹从一米六甚至一米七的高度掉下来,引信撞到地面,很容易……
爆炸!
伏兵一直盯着弹药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装弹手举起炮弹对准炮口放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扣动了板机。子弹高速旋转着激射而出,只一闪就被一颗黑色的躯体挡住了后背。高速飞行的弹丸当然不会将这点阻力当回事,不费吹灰之力便撕开肌腱,撞碎骨骼,沿入体内,强劲的冲击力撞得这名装弹手往前一仆,炮弹脱手甩了出去,咣当一下重重的撞在混凝土地面上,而且是弹头先着地的!
此时另一个炮组才刚作好装弹的装备,看着这枚炮弹被甩起两米多高然后砸落地面,那几张黑色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惨白,眼珠子瞪得比猪尿泡还大,像是中了石化魔咒似的僵在那里,本能的发出一声惨叫!
轰!
重重砸落在地的炮弹如伏兵所料,炸成了一团黑红的火球,爆炸冲击波轻而易举地将两门迫击炮全部掀翻,两个炮组都让激射的弹片给撕成了碎片。还没完,摆在一边准备发射的好几箱炮弹也被引爆了,二三十发10毫米迫击炮炮弹轰轰轰轰炸个不停,炸得轰轰烈烈,整个炮兵阵地碎片乱飞,一片火海,炮兵阵地周围的卢旺达士兵鬼哭狼嚎,被割麦子似的扫倒一大片!
罗雅洁兴奋地低声叫:“干得漂亮!”
萧鸿飞也不说话,只是竖起一根大拇指,以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
那边,卢旺达军队让这次突如其来的大爆炸给整得焦头烂额,已经逼近到安全区投掷手雷的距离的数十名士兵也给弄得心惊肉跳,哗啦一下全退了下来,将十几具尸体和好些枪支弹药扔给了安全区里的守卫者。那个满脸横肉的军官勃然大怒,咆哮如雷,举着手枪对着天空一连放了好几枪,威胁士兵们继续进攻,否则就军法从事,但士气已经崩溃了,他一支手枪哪里压得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下溃退下来,气得他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
一场动用了连级部队的进攻,居然就因为一次爆炸垮了下来,如此“精彩”的表现,着实让铁牙犬小队开了眼界。1号悄声说:“这战斗力也太差了吧,我看找遍全地球想找出比他们更差的军队来都不容易!”
萧剑扬说:“这是非洲军队的平均水准,别对他们抱太高的期望。”
9号笑笑:“好事,如果他们的战斗力很强,我们想完成任务就难了!看,那帮傻蛋正在相互抱怨起哄呢,他们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军人的自觉?”
那边,那位满脸横肉的军官挥舞着手枪要求士兵们马上安静下来,恢复进攻,而士兵们看着满地破碎的尸体和大滩血污,一个个胆战心惊,死活都不愿意再去进攻了,他们与军官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军官的亲信试图压制他们,双方相互推搡,互相咒骂,用最难听的粗口以女性为中心以九代为半径狠狠地问候着对方的亲属,整个战场乱得跟集市似的,连安全区里的保卫者溜出来捡枪支弹药他们都没理会,只顾着吵架,着实让大家大开眼界了。
这帮货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袭击了,还以为只是炮兵摆乌龙自己把自己给炸了!
铁牙犬小队对这支部队的表现作了最公允的评价:
连国内的民兵都不如!
对付如此垃圾的对手,还真用不着紧张兮兮的,所以萧剑扬和伏兵负责监视,其他队员纷纷找地方休息,为今晚的行动积蓄体力。
那支军官吵吵闹闹了半天,渐渐消停了下来,没再发动进攻。刚才那次进攻他们有十几个人被打死,炮兵出事又有近二十人被炸死炸伤,对于他们来说,死伤已经极其严重了,所以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罢工,反正安全区已经被团团包围了,里面的人插翅难飞,何苦冒着被子弹打死的危险硬冲呢?先围着,把里面的人饿垮渴垮了再冲进去大开杀戒岂不是更好?
他们没有动作,铁牙犬小队自然也不会有动作,大家就这样保持沉默。
太阳渐渐升高,酒店内酷热难当,尸体腐烂所发出的恶臭越发的难闻,也难怪没有人过来搜这个鬼地方,只要是正常人,能在这种鬼地方呆上三秒钟不吐的都算条汉子了。萧剑扬和伏兵不是正常人,所以他们呆在这种鬼地方一动不动,就像两块没有知觉的石头。
伏兵对萧剑扬说:“我盯着,你休息一下吧,今晚还有一场恶战呢。”
萧剑扬摇头,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望远镜。他在用望远镜观察着安全区的每一扇窗户,试图找到那个美丽而熟悉的身影。她现在在做什么?现在她肯定很害怕吧?也是,骤然置身于可怕的修罗屠场中,再怎么勇敢的女孩子都该吓坏了,而他连给她一点点安慰都做不到!
他心里默念:“不要害怕,我在这里守着你,不管是谁想要伤害你,都得先从我的尸体上面跨过去!”
一直到天黑,卢旺达军队都没再发动进攻。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安全区内的避难者打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又熬过去了。至于明天还能不能熬过去……谁心里都没数。带着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大家开始吃很少的一点晚餐,每个人只有小半块压缩饼干和一小杯水,安全区里储备食物和水都不多,一千多人窝在这里,吃的喝的都所剩无几了,再怎么节省也撑不了几天了。不过陈静和苏红还是享受到了特殊待遇,两个人平分一块压缩饼干,勉强够填饱肚子。慢慢啃着饼干,陈静轻声对苏红说:“也不知道金先生有没有在想出办法来救我们?我们快坚持不下去了啊。”
苏红望着窗外,自己给自己打气:“他一定在想办法救我们!他是一个可靠的人,从我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陈静勉强一笑,说:“也不知道是谁说他不怀好意。”
苏红左右张望:“是谁?是谁?”装得那叫一个维妙维肖。
被她这么一逗,陈静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三两下吃完饼干,喝完杯里的水,然后走到窗前,借着最后一丝天光看着窗外的城市,看着小鸟穿透暮色飞向自己的巢穴,她的神情又变得忧郁。
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世界上最最可怕的牢笼,将她囚禁在这里,那无边的血色正在疯狂蔓延,随时可能将这个小小的安全区淹没,她还能离开这个牢笼,回到家乡吗?
几百米外,萧剑扬也在吃饭,完全无视室内弥漫的尸臭和四处乱爬的蛆虫,一口将一支体能补充液吸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将一块压缩饼干一点点的咬碎,嚼烂,吞下。由于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行动,所以他吃得很从容,很慢。只有目光从那个不顾被子弹打中的危险倚在窗前眺望着外面的天空的美丽身影上掠过的时候,他那平静如古井的眸光才会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陈静并不知道有人在盯着自己,她就这样倚在窗前,看着最后一丝天光被黑暗吞噬,看着点点繁星撒满天空。她当然知道随时可能有子弹飞过来击中她,但她不在乎了,她只想好好看看窗外的天空。被困在这里已经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对她来说比十年还要漫长,她都快要疯掉了。
最后还是苏红硬把她拉到一边去,两个人靠着墙壁,握紧对方的手,只有这样,她们才不至于被黑暗的恐惧击倒。
迷迷糊糊的,陈静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反正七分睡三分醒中,她依稀听到一声低低的欢呼,紧接着,有只手在轻轻推她。她骇然睁大眼睛,本能的想喊,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有个刻意压低但仍然不失清脆的声音传来:“别害怕,人民解放军!”说着,一支荧光棒亮起,借着荧光,她看到的是一张涂了墨绿色蜡油但轮廓依然精致的脸,还有一只在伸到她面前的手掌。
手掌上戴着手套,掌心绣着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
她惊喜地瞪大眼睛,险些尖叫起来:“你……你真的是……”接着,她又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就在七八米外,轻轻将一个在熟睡中的中国公民推醒,用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别害怕,人民解放军!”她到嘴边的话顿时噎住,耳畔轰轰作响,愣愣的看着那个在黑暗中移动,不断将一个个中国人推醒的身影,眼泪不听话的喷涌而出。
竟然是他!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竟然出现在她面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