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成问:“姐,你怎么过来了?我外甥女呢?”
郁璇说:“我……我看了新闻报道,知道他受伤了,就把孩子交给她爸爸,坐车过来了……”
郁成一怔:“姐夫回来了?”
郁璇说:“昨晚就回来了,现在在医院里带孩子。孩子的高烧已经退了,他能带好,我过来看一下就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只知道在电视上看到他冒死炸掉那个液化气罐,死里逃生,却喷血倒地的时候,她整颗心都揪痛了。正好孩子的爸爸已经回来了,孩子又退烧了,她跟丈夫商量了一下,得到允许后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她丈夫知道她心里有个影子,一直都知道的,现在知道这个影子是拯救了千千万万老百姓的大英雄,很爽快的同意了,并且帮她找了车,不然她想过来可没有这么顺利。
郁成得知孩子已经退烧了,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郁璇又等了好一阵子,见萧剑扬还没有出来,更着急了:“他怎么还没有出来?”
郁成说:“他伤得很重,恐怕还在手术中呢。”
郁璇轻轻剁着脚:“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啊?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郁成说:“已经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了……”
郁璇不再说话,继续祈祷。除了祈祷,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
为萧剑扬祈祷的可不仅仅是郁璇一个。在千里之外的上海,陈静同样守在电视机前默默祈祷着,跟着了魔似的。她的手机响个不停,都是公司打过来催她去上班的,她一个都没接。由于她一直没接电话,公司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打电话通知她的亲戚朋友,于是她的手机就响个不停了,她的父母,她的爷爷奶奶,她的朋友,都不停地打电话过来。她对此听而不闻,只是盯着电视机屏幕,顺便也打开电话,用尽一切她所能使用的手段关注着事态发展,期待着医生宣布他脱离危险。
但这个好消息迟迟没有到来。
网页上关于萧剑扬的新闻不断刷新着,关于他的伤势的猜测铺天盖地,让陈静心惊肉跳。肺泡破裂……内出血……这些可怕的字眼让她恐惧不已,哪怕远隔千里她也能感觉到,萧剑扬正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而她却帮不上任何忙!
她喃喃祈祷着:“无所不能的神明啊,救救他吧……只要他能活下来,让我少活二十年我都愿意!如果你们真的存在,那么我求求你们,救救他!”
无所不能的神明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哀求,好消息迟迟都没有传出,她心灵的煎熬还在继续。
手机再一次有气无力的响起。陈静不打算接,就让它响好了。但这次打电话过来的人非常有耐心,一直没有挂断,所以手机一直在响,最后陈静实在受不了了,拿了过来一看,哦,原来是苏红。她接通,声音有些嘶哑的喂了一声。
只来得及喂这么一声,她的声音便让苏红的连珠炮式发问给淹没了:“陈静你搞什么鬼啊?班不来上,打电话也不接,你想急死我们啊?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我告诉你,我都给你打了五通电话了,你一个都没接,到底出什么事了?不给个让我满意的解释,我跟你没完!”
陈静嘴唇翕动着,想解释,但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倒先泣不成声了。
听到她哭,苏红顿时就慌了,叫:“静,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哭得这么伤心?你别光顾着哭,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陈静挣扎着说:“小剑……小剑出事了!他受了很重的伤,到现在都没有脱离危险!”
苏红愣了一下:“萧剑扬?他不是在长沙那边吗?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
陈静哭得很厉害:“电视上有直播……他冒死炸掉了一个巨型液化气罐,受了重伤……我看到了,他吐了很多血,还没有上直升机就昏过去了……”
苏红明白了:“所以你就一直盯着电视看直播,盼着他脱离危险,连班都不上了?”
陈静嗯了一声,哭得越发的厉害了。
苏红叹了口气,说:“算了,我给你请几天假,你去看看他吧。”顿了顿,又说:“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陈静抽泣着说:“谢谢……”
苏红说:“咱们是好姐妹,不用说谢的……别哭了啊,我这就去帮你请假,然后我们一起去买机票,直飞长沙,你很快就能赶到他身边的,别再哭了,你也不想他看到你两眼肿得跟水蜜桃,脸像小花猫吧?”
这个陈静还真不怕。小时候她就是个爱哭鬼,哭得比现在更凶残的时候多了去了,再狼狈的样子萧剑扬都见过,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她只希望萧剑扬能醒过来,至于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是什么样子,那不重要了,能醒过来就好。
苏红火速请了假,顺便帮陈静跟她父母说了一声要去长沙,省得他们担心,然后开车来到陈静的公寓楼下,帮她收拾了行李,两个人十万火急赶到机场,准备买机票直飞长沙。
到了机场,她们才知道,机场跑道积水严重,至少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航班是无法起飞的。陈静可急坏了,她现在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嗖一声飞到萧剑扬身边,哪里等得了二十四小时?真让她在机场等上二十四个小时,她会被活活煎熬死的!她再三询问:“航班今天真的没有办法起飞吗?一班都没办法起飞吗?”都问得机场工作人员不耐烦了。
还是苏红有魄力:“我们干脆坐火车过去得了!”
现在貌似除了坐火车过去,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于是,这两位女壮士开车直奔火车站,找地方停好车,然后买票上车,直奔长沙而去。
“叮!”
手术室的大门终于开了,一位外科手术专家率先走了出来。做了将近十个小时的手术,他疲惫到了极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手术室大门之后便撑不住了,靠着墙直接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从护士手里接过一瓶葡萄糖,打开瓶盖就灌,跟灌开水似的。郁成第一个跳起来,想问问他情况怎么样了,但见他累成这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护士推着萧剑扬走了出来。他全身插满各种管子,身上几乎找不到一丝生命的痕迹了。郁璇拉住护士,焦急地问:“他怎么样了?”
护士额头和脖子上全是汗,眉宇间透着疲惫:“内出血止住了,肺泡也修补好了,如果他能熬过这三天,就可以醒过来了。”
在场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大气,郁璇喃喃说:“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护士也没有力气作更多的解释了,这场手术不光榨干了手术师的精力,也耗光了她们的体力,她们是硬撑着将萧剑扬送入重症监护室,然后……
然后就不用她们操心了,整个医院最专业的护士接手她们的工作,接下来的三天都将由这些护士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照顾萧剑扬,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下班,回去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她们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上班。
郁成他们是不能进重症监护室的,只能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郁璇看到,他连呼吸都要靠输氧管,心一阵阵的作痛。
郁成低声说:“我跟他说起过你,他说,他一直没有忘记你。”
郁璇苦涩的笑笑:“一直没有忘记过我?那为什么十年了,一封信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
郁成答不上来。
郁璇痴痴地透过玻璃看着病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落下:“在他入伍之前我就跟他说,让他退伍之后来找我,如果我还不上他的钱,我就跟他走……那时候我是真希望还不上这笔钱的,盼着他早点退伍回来……这一等,就是十一年,整整十一年啊,我一辈子最美好的年华都花在等待上了,但是却得不到一点点回应……”
她泪流满面,哽咽着说:“在他入伍之后,我们只见了一面,那次见面的时间还没有我现在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看他的时间长呢!”
郁成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知道,郁璇苦苦的等萧剑扬,等了很多年,萧剑扬却跟人间蒸发似的,一封信一个电话都没有给过她,她心里怕是也有怨恨吧?任何一个女孩子,被自己所喜欢的人冷落了这么多年,都不可能做得到无宛无悔。但她肯定不知道,萧剑扬这些年过得只会比她艰难十倍,百倍!在战场上几度被逼入绝境,险死还生,经历了两次中队近乎全军覆没,失去绝大多数战友的打击,在情感上更是连遭重创,失去了最亲的,最爱的人……现在的萧剑扬,差不多只剩下一副躯壳了。但他没有办法向郁璇解释这些,这些都是保密内容!
所以,姐姐跟萧剑扬的误会,注定是解不开了。
纠结中,他又想起了萧剑扬跟他说过的话:“这是影子部队……进了这个门,外面那个花花世界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以前他一直都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开始懂了。(未完待续)